“賊慫的,你是哪個?”李衍尚未說話,廂房窗戶便嘩啦一聲破開,卻是沙裡飛已端起了神火槍瞄準。“呂三”淡淡一瞥,聲音冷漠低沉,“那東西對我沒用,隻會打死你們同伴…”“瞄準那黃玉牌!”李衍忽然開口,眼中殺機熾盛,“沒了這東西,他今日必死!”“我說的對麼,劉綱!”對方提到勾牒,李衍已隱約猜出其身份。勾牒這東西,隻對持有者有用,而且他還聞到院內一股淡淡陰煞之氣,十分熟悉。正是“北帝登山術”遺留。“抱樸登山術”,玄門之中廣為流傳,但比真正的“北帝登山術”,威力還差了一些。關鍵就在於羅酆經。而當陽縣會此法門者,除了他,便隻有曾經身為活陰差的劉綱。對方為何突然找上門?李衍不清楚,但他卻知道,此人必然是還陽者,陰司通緝犯。但問題也在於此。對方身上,不僅聞不到異常氣息,就連勾牒也沒有任何反應。這種事,還是第一次出現。此人附身呂三,還不忘帶著那塊黃玉牌,多半就是這件寶物起了作用。果然,聽到李衍的話,“呂三”眼中既有警惕,也有一絲詫異,冷聲道:“你這後輩,知道的倒是不少,是誰向你透露了老夫跟腳?”果然是他!李衍隻是一詐,沒想到對方直接承認。按照《神仙傳》推算,對方乃是在東晉時期修行,距離現在已超過上千年。雖說對方不可能活這麼久,但至少也經過三次還陽,算是十足的老怪物。李衍心中越發謹慎,卻麵色不變,淡淡道:“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我與你毫無仇怨,為何來找…”話音未落,已縱身而出。他速度飛快,還沒靠近“呂三”,勾魂索已呼嘯而出,同時抓向黃玉牌。無論這家夥有何心思,隻要拿掉黃玉牌,便可用勾牒將其抓入陰司。再不濟,也能將其逼退。然而,麵對李衍突襲,“呂三”毫不驚慌,眼中甚至露出一絲嘲諷。他右手迅速掐訣,瞬間陰風大作,向前輕輕一勾,竟直接抓住了“勾魂索”。與此同時,左手也劈裡啪啦爆起雷光,對著李衍猛然拍出。嘭!李衍隻覺眼前一黑,頭發倒豎,連連後退,起身咬牙道:“陰雷手?”對方會“北帝陰雷手”,他一點也不奇怪。驚訝的是,無需掐訣便能用出。還有勾魂索,對方竟然抓住這無形之物,還不受任何影響。《北帝經》上,可從沒講過這種法門!這老妖怪,比他想象的還可怕。被李衍偷襲,“呂三”一點也不生氣,臉上反倒露出笑意,“你這後輩,竟也是羅酆一脈,好好好,天助我也!”說著,點頭道:“老夫此來並無惡意,否則你們一個都活不下來,隻是請你幫個忙。”“還有,院外的小道士,玄炁顯威陳天君,與老夫也是熟人,他的法門,還對付不了我。”院中角落處,正暗中做法的王道玄眼神微凝,停了下來。他西玄一脈,名聲不顯,道法威力也一般,還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叫出祖師的名頭。而房內的“呂三”,則對著李衍開口道:“用火器打傷這肉身,你這同伴活不了。”“用勾牒把老夫打入陰司,老夫還有機會出來,但你這同伴卻會困在其中。”“所以安分點,彆動小心思。”說罷,右手一揮,直接放開勾魂索,搖頭道:“你尚未建成陰司宮闕,這勾魂索是繼承了他人神通吧,修的亂七八糟,如同廢物。”“做個交易,你幫老夫辦件事,老夫便告訴你真正的勾魂索該如何練。”“還有門外那小道士,玄炁顯威陳天君昔日威震天下,可不止這點本事,老夫可指點你,如何得他真正傳承。”說實話,這老妖怪提出的條件很誘人。然而,李衍卻越發警惕,沉聲道:“你要我做什麼?”“呂三”開口道:“抓陰犯!”李衍眉頭一皺,“抓誰?”“呂三”眼睛微眯,若有所思道:“看來你知道的有限,隨我去了便知。”“放心,你隻需動手抓人,剩下的由老夫處理,不僅有一個陰犯,說不定還有個剛還陽的老鬼,一起抓了,陰司自有賞賜。”李衍沉思了一下,“可以,但要先把人放了。”“哈哈哈。”“呂三”搖頭道:“這可不行,你這後輩心口不一,之前就讓你們彆管閒事,照樣亂來,萬一壞事,老夫就算殺了你,也無濟於事。”之前?李衍想起關家村遭遇,心中震驚。“你是那頭虎妖?!”他本以為劉綱是在地仙窟,卻沒想到這一世投了妖胎,那麼要去對付的,多半是地仙窟。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事?呼~就在他疑惑之時,“呂三”掐動法訣,身子一轉,頓時黑霧彌漫,直接呼嘯而出,落在院牆上。月光下,他扭頭道:“既得北方鬼帝傳承,應該會甲馬,我在城南十裡處等你,莫浪費時間!”說罷,身子一扭,化作黑霧呼嘯而去。“衍小哥。”沙裡飛連忙上前,滿眼心急。“彆勸了,我必須去!”李衍知道他心思,直接搖頭道:“這老東西早已沒了人性,一旦動手腳,呂三兄弟性命不保。”“他狡猾謹慎,你們彆亂來,等到真武宮的高手來了,再帶人去地仙窟接應。”“放心,我自會與他周旋。”沙裡飛連忙卸下神火槍,“地仙窟危險,把槍帶上。”“不用。”李衍搖頭道:“這東西對付不了他,反倒會被對方利用,我會在路上留下暗號。”一聲鷹啼,呂三的鷹兒衝天而起,飛入夜空。小狐狸急的到處亂竄,想要衝出門去。鼠大鼠二則瑟瑟發抖縮在牆角。李衍心中一動,沉聲道:“看好這小東西,彆讓他亂跑。”說罷,將呂三的妖葫蘆綁在腰間,又一把抓起不情不願的鼠大鼠二,塞入皮囊。各種法器收拾好,抽出馬甲綁在雙腿上,步罡踏鬥,掐訣念咒,“諾皋!六甲九章,天圓地方,四時五行,日月為光,禹步開道…”“北帝神行術”咒法一起,周圍頓時狂風大作,滿院風沙,吹的那些趕來的仆役睜不開眼。狂風過後,李衍身影已然消失。遠處街道上,火把如龍,人聲鼎沸,正是得到消息的都尉司人馬前來支援。而李衍已裹著狂風,在房頂上縱橫跳躍,每一步,都跨越十幾米遠,轉眼就來到南門城牆前。他腳下發力,騰空而起,半空中踩著磚石一個借力,便裹著狂風掠過城牆。呼!守城的官兵還沒反應過來,便覺什麼東西從頭頂飛過,周圍火把搖曳不定,差點熄滅。“妖…妖怪!”“快鳴鼓,城裡出事了!”鐺鐺鐺!鑼鼓聲伴著火光,讓整個小城再次沸騰。而李衍已伴著狂風,消失在黑暗中………………耳邊風聲呼嘯,四周景色迅速後退。李衍全力施展“北帝神行術”,他如今不隻靠甲馬,暗勁爆發時,也會施展借勢之法。沿著地脈氣息飛奔,速度比以往更快。加上嗅覺神通,即便夜晚光線昏暗,也沒有絲毫阻礙。十裡的距離,不到半袋煙的功夫就已趕到。還未靠近,李衍眼中便閃爍一絲震驚,濃鬱的腥臊氣、凶煞之氣,幾乎是撲麵而來。來到座山崗,李衍猛然停下。他將腿上的甲馬扯掉,隨手一扔。呼!甲馬燃起火焰,還未落地,便化為灰燼。這玩意兒,同樣是一次性法器。無論其中蘊含的罡煞之氣消散,還是停止施展術法,都會立刻毀掉。李衍看都不看,後背緊繃,提起警惕。隻見山崗上的密林旁邊,趴著十幾頭吊睛白額猛虎,皮毛斑斕,有大有小,或躺或臥。在他們周圍,還有密密麻麻身影矗立,皆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臉色鐵青如死人,雙眼血紅,身上散發濃鬱屍氣。李衍能聞到,一股特殊陰冷腥臊味。這些都是劉綱操控的倀鬼。粗眼望去,至少有三四百個。怪不得猛虎有山君之名,有了道行後操控倀鬼,和控製兵馬沒什麼區彆。更讓李衍心驚的,則是懸崖邊。那裡正矗立著一頭巨虎,如之前推測,身高兩米,體長六米,還不帶尾巴。這頭巨虎,正在月光下望著遠處山脈,即便沒有回頭,那壓抑的氣息,也令他胸口發悶。而呂三,就在其腳下躺著,雙目緊閉,牙關緊咬,顯然已陷入昏迷。李衍眼睛微眯,頓時了然。這劉綱,之前定是以陰神出竅,附身呂三,但自己肉身才是其根本,不可能丟下不管。“我勸你彆動心思…”低沉冰冷的聲音響起,老虎緩緩扭頭,脖子上戴著那塊黃玉牌,雙目好似燈籠,散發血色光芒。話音剛落,呂三臉上就長出一些黃毛,又迅速縮了回去。“虎形術!”李衍一看,眼中頓時升起殺機。“放心。”猛虎口吐人言,低沉道:“你應該已見過此術,那是老夫那孽徒所為,但對老夫來說,此法和蠱術差不多,隨時都可以解。”“隻要你不壞事,他就無性命之憂。”蠱術?李衍眼睛微眯,沉聲道:“事已至此,前輩至少把話說清楚,免得待會兒動手出了岔子。”“沒什麼。”猛虎沉聲道:“隻是我夫婦倆誤信歹人,遭了算計,如今終於迎來轉機。”“你既是活陰差,還知道了我們根腳,有些事也就無需隱瞞。”“我夫婦倆當年也算風光,得遇名師,資質也還不錯,修行有成,曾跟隨葛仙翁左右。”“然而,那條路太難了,終究是差了些,加上當時適逢亂世,我倆便於山中修行,暗中布局還陽。”“第一次回到陽間,已是隋唐,我倆重新修煉,比前世更進一步,但仍邁不過關口。”“迫不得已,隻得用了些其他法子,但一步錯,步步錯,反倒差點入魔。”“再次醒來時,已是大宋年間,我夫婦倆心灰意冷,已決定放棄,就在那地仙窟中躲藏,一次次還陽輪回,即便無法登神,做個逍遙地仙也不錯…”“直到,有個人上門拜訪。”“誰?”“鬼教教主,張懷素。”李衍眉頭一皺,“你們也算是史書留名的神仙人物,怎麼還會和這種敗類交往?”大宋鬼教的事,他仔細詢問過。當時鬼教的神州各地,都有首領級人物,《夷堅誌》上皆有記載。比如鄂州是“黃六師”、閩州有“賴巫師”和“大悲巫”,陝州有“湯法先”。而這鬼教教主張懷素,最為出名。他原是舒州僧人,元豐末年客居陳留,常插花滿頭,佯狂於縣內,自稱“戴花和尚”。因占卜運途吉凶頗為應驗,引得許多民眾信仰追隨。知縣畢仲遊惱其蠱惑民眾,打了一百大板並勒令還俗。之後,此人便留起頭發與士人交往,又自號“落拓野人”。張懷素起初以替人看風水為生,後憑借各種旁門左道妖術,結交士人官商。後來,被查出鬼教教主身份,來往密切的官員有蔡卞、安惇、呂惠卿、鄧洵武、張商英。此事一旦暴露,便會引發朝堂動蕩。主審官林攄,便奉宋徽宗趙佶之命,用“以安反側”的理由,將所有密信付之一炬。即便如此,也有數百官員士大夫被下獄問罪。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張懷素謀反案”。當然,這些都是對外宣稱,做給天下看。張懷素乃是鬼教教主,豈會那麼輕易被抓住,這妖人直接投靠了金人,一路興風作浪,後來還隨軍南下,造成了大名鼎鼎的靖康恥。也正因此事,玄門才對大宋產生不信任,到後來更是扶植大興朝滅宋,與金帳狼國南北對峙。猛虎沉聲道:“因為他是一個故人,同樣是還陽者,曾為江左朱家之人,與我等也算有舊。”李衍眉頭一皺,“江左邪修?”第二章稍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