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比我更懂得抓鬼!李衍雖然還沒資格說這話,但有了勾魂索神通,至少今後有了說這話的機會。陰司勾魂索,專克陰魂神魂。一些鬼魅邪祟之所以可怕,皆因他們無形無跡,除了玄門中人能借神通感知,術法祛除捉拿,普通人就拿這玩意兒毫無辦法。而陰司勾魂索,同樣無形。隻要是魂,無論是鬼物陰魂,活人生魂,精魅神魂,都能捉拿。按得到的信息看,甚至道行提升到一定境界,連地祇神魂,也能捉拿鎮壓!若早有這神通,在吳家溝祠堂時,那術士敢附身作祟,就是送上門找死。這勾魂索神通,不同於陽六根神通,無需使用陽訣陰訣控製,存神一念,便可催動。嘩啦啦……鎖鏈聲在李衍耳邊再次響起。這個聲音,除了他,隻有覺醒耳神通,可分辨鬼神之語的人能聽到。以他目前道行,隻能讓勾魂索延伸一尺。不過,這已然足夠!李衍來到樹前,左手猛然探出,一把摁在那侍衛腦袋上,心念操控,無形勾魂索,頓時鑽入其軀體。侍衛的生魂已被吞噬,這具軀體內,唯有一團強橫陰魂,散發冰冷腐臭味,還帶著一絲河底淤泥的腥臊味。原來是個水鬼!李衍知道,猖兵的來源眾多,不一定是鬼物,還有可能是山中陰暗腐朽之物誕生的怨念。之所以叫猖兵,是因其猖狂大膽,無拘無束,凶悍勇威猛,故謂之“猖”。裡麵的玩意兒,同樣暴虐。被勾魂索神通捆綁後,竟好似跳動的野獸,瘋狂掙紮,一點兒也不願屈服。李衍咬緊牙關,直接將其揪出。他左手顫抖,耳邊鎖鏈聲嘩嘩作響,能明顯感覺到猖兵不斷變化形體,試圖掙脫。“道長!”李衍一聲大喝。“來啦!”王道玄攤開朱砂符籙黃布,隨著李衍將手按在上麵,立刻左纏右繞,將其層層包裹,最後又打了幾個死結,塞入遊魂罐中。猖兵雖無形,但他卻能感受到,黃布符籙包內,好似包著一塊堅冰,陰冷氣息不斷外溢。王道玄仍不放心,用木塞塞緊遊魂罐,貼上鎮邪符,又在外麵纏繞紅繩,打了兩個辟邪結。寒意被徹底封堵,王道玄也鬆了口氣。他看向李衍,臉上的笑容難以掩飾。雖然沒有說,但他也能猜出,李衍方才用的這招,恐怕就是之前得到的傳承。自己是沒跟錯人啊…“這就完了?”沙裡飛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在他眼中,李衍隻是在那人腦袋上一抓,隨後便顫抖著黃布一包,塞進罐子。不是說猖兵很厲害麼?怎麼連個聲響都沒有…“輕鬆點不好麼?”王道玄笑著搖頭道:“若無衍小哥,貧道一個人,可不敢來捉猖。”說著,指向前方,“你看。”沙裡飛抬頭望去,頓時心中一驚。隻見樹上綁著的侍衛,臉上笑容漸漸消失,隨後腦袋一歪,徹底沒了氣息。王道玄看了看周圍,搖頭道:“此人被猖兵所害,陰煞聚怨氣,這個地方又地陰十足,怕是會屍變,待貧道處理一番。”說罷,招呼沙裡飛將人放下,找些個空地,堆了些乾柴,一把火點燃,頓時濃煙伴著焦臭味升起。“河裡那個呢?”沙裡飛連忙詢問。王道玄搖頭道:“來不及了,隨後貧道通知城隍廟,他們會派出法師處理。”剛說完,便來到那遊魂罐前,點燃三柱香,插在罐子外綁的紅繩上,“有了這隻猖兵,找到那冷壇破廟輕而易舉。”果然,三柱香插上,冒出的青煙,似乎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向著右側密林飛出。“在這邊!”王道玄率先前行,李衍和沙裡飛在旁守護,鑽入密林之中,漸漸消失不見。他們的方向,正好與盧孝武等人錯開,分彆走向不同的山頭………………咕咕!明月照山林,夜梟鳴叫。“到了,就在這裡!”一番艱難跋涉,臨近深夜子時,盧孝武一行人終於爬到半山坡。卻見山上有塊空地,十分平整,站在其上,兩側背後皆有山峰,好似簸箕,又好似一把椅子,向下望去,正好看到下方河流。盧孝武眼中滿是激動,又翻出懷中那張布卷,仔細對照,不敢有半絲疏漏。月光下,布卷旁邊還寫著一段話:盧大人,此穴贈之,以報援手之恩,侯法明敬上。“就在這!”盧孝武在草叢中摸來摸去,終於摸到一顆生鏽的釘子,顫聲道:“就是這裡。”“快,挖地七尺。”“還有,父親要豎著葬!”………哢嚓!沙裡飛揮舞長刀,砍掉阻路的樹枝。李衍緊隨其後,眼中滿是警惕,“道長,就在前方,裡麵看來還有。”三人已到達山頂,但這裡卻被茂密的林木荊棘覆蓋,隻能揮刀砍出一條路。終於,三人走出荊棘草叢。隻見山頭之上,赫然矗立著一座小廟,沒有圍牆,隻有一座堂屋,兩間側室。三間屋子都上了鎖,但鎖已生鏽,地麵荒草萋萋,遠處腐朽的木墩子上,砍柴斧子也已鏽跡斑斑。王道玄搖頭低聲道:“看來這裡曾有人隱修,或許出門後遭了意外,再沒回來。”李衍問道:“道長,該怎麼辦?”王道玄沉聲道:“翻壇破廟!”三人手腳也算利落,王道玄取出一柄法傘,上麵畫著陰陽八卦,周圍流蘇都是各種符籙。噗!他再一次噴吐噀水開壇,隨後步罡踏鬥,左手持傘,右手掐訣,對著法傘臨空畫符,同時念道:“天清地清,玄炁顯威,天君護我,邪祟不侵,翻壇破廟,鎮魂捉精……”說罷,拿起法印,對著天空一引,側身躲過,隨後便踏著罡步,緩緩走向破廟。李衍這一次,看得分外清楚。這是王道玄西玄一脈的破廟科儀。看上去簡單,卻很危險。之前法壇起,法印淩空一引,便是在引玄炁神煞,但這玩意兒有肅殺之氣,必須算準時機躲過,否則科儀失敗,自身也會受傷。如今王道玄踏罡步,法傘護身,法印牽引玄炁神煞,便是要破開眼前冷廟壇場。至於玄炁神煞,則是西玄一脈獨有,相當於祖師神的神罡之力。終於,王道玄來到破廟門口。梆梆梆!法印連拍三下,塵灰震蕩。李衍能聞到,原本籠罩破廟的一股腐朽冰冷味道,在法印神罡震蕩中徹底消散。隨後,王道玄抬腳便是一踹。嘭!生鏽的鎖斷裂,廟門被一腳踹開。呼~一股腐朽的陰風呼嘯而出。王道玄的法傘被吹得呼呼作響,他絲毫不懼,闊步走入其中,念誦幾句咒文後,將法印一下子拍在神像供桌上。霎時間,陰風停歇。李衍二話不說,闊步進入廟中。他睜眼一瞧,隻見神像乃是一位手持羅盤、腰挎寶劍的雙瞳道人,但因腐朽,神像上的漆皮已經掉落。而在神壇上,擺著一溜五枚遊魂罐,其中三個已經碎裂,還有兩個完好,但上麵的符籙已枯黃,似乎隨時會碎裂。“是江右贛州寶相派。”王道玄看了眼神像,開口道:“這個法脈,一是精通風水,二是擅操控猖兵辦事。”說著,又拿起桌上一本黃色抄寫經卷,看著扉頁名字,念道:“侯法明…看來還是位嫡係弟子,也不知這位道友出了什麼事。”簡單查看後,王道玄便和李衍配合,將還未脫困的兩頭猖兵重新封入遊魂罐。“好了。”王道玄心情大好,“這三頭猖兵,回去後隻需香火供奉於祖師壇前,收服訓練,便是好幫手。”李衍笑道:“猖兵可凶的很,道長最好找個什麼東西來鎮壓,才能聽話。”“哈哈哈,那是自然。”王道玄爽朗一笑,和李衍一番搜索。雖有些香火祭煉的法器,但時間太久,已然腐朽,上麵附著的香火神罡早已消散,沒了用處。二人也不在意,有這三頭猖兵,已是收獲不小。“咦?”走出小廟後,王道玄看向對麵山頭,忍不住讚道:“我就說寶相派所在,肯定不凡,這裡竟藏了個上品寶穴,怕是秦嶺中龍餘韻。”說著,指向前方,“藏風納氣,聚水成勢,還有那三側環山,這叫回龍寶座地,若是先祖葬於其中,後人貴不可言啊。”沙裡飛眼睛一亮,“這寶穴很值錢?”王道玄啞然失笑道:“看對誰來說,若拿到長安,那些豪紳貴胄為了這個寶穴,掏十萬兩銀子都願意。”“十…萬兩?”沙裡飛腦子一懵,顫聲道:“那還等什麼,咱們快去占了。”“等等,不急…”然而,王道玄卻皺緊了眉頭,再仔細觀察一陣,甚至掏出羅盤看了看,這才歎道:“可惜了,這寶穴已經不能再用。”沙裡飛愕然,“啊,為什麼?”王道玄指著前方苦笑道:“看見沒,山洪地陷,毀了根基,表麵看著好,但葬下先人,恐怕會出大問題。”“什麼問題?”“沒了根基,自然是要絕後。”“或許一時富貴,但家族卻沒了香火,凶的很,凶的很啊……”李衍微微搖頭,“風水隻是小勢,既然不值錢,那咱們就彆耽擱了,早點下山回藍田。”說罷,三人便穿過荊棘叢林,向著山嶺而去……………寒風呼嘯,群山蕭瑟。忽律律!官道上,三馬腳踏塵灰,疾馳而過。“怪了,怎麼半天連個行人都沒有。”“今日下元,水官解厄之辰,民間百姓在家祭祖,道觀廟宇設齋建醮,哪有空出來。”“嘖嘖,凍迷糊了,還虧道爺提醒。”來者,正是李衍一行人。他們翻越秦嶺,李衍又回李家堡轉了一圈後,三人便在藍田租了馬匹,星夜兼程,過城不入,累了便露宿荒宅野廟。經過數日跋涉,終於來到太白山腳下。騎行半柱香,沙裡飛又嚷嚷道:“衍小哥,老沙我扛不住了,你看道爺臉都凍紫了,咱們找個地方休息吧。”此時早已入冬,天氣越發寒冷,雖尚未下雪,但策馬而行,寒風凜冽,彆說王道玄,就是李衍和沙裡飛,都凍得渾身麻木。李衍看了看遠處,但見入眼一片高山荒野,策馬停下,將腰間酒壺遞給王道玄,“總得找個遮風地方烤火,道爺,要不咱們去郿縣縣城?”“不用了。”王道玄接過酒壺灌了幾口,又搓了搓麻木的臉頰,指著左側土路道:“進縣城便繞遠了,從這條道再往前十裡,有一片舊塢堡,上山之人多在那裡歇腳。”“那邊也有客棧,堅持一會兒就到了。”“也好,就聽道爺的。”李衍和沙裡飛路不熟,唯有王道玄來過此地,因此都是由他指路。眾人又策馬前行,果然前行幾裡後轉過彎道,便看到一片塢堡矗立在蒼茫高山之下。所謂塢堡,又稱塢壁,自漢時起,北方若有災荒饑年,或王朝崩塌,便會動蕩不安,地主豪紳為求自保,紛紛築塢堡防衛。塢堡有大有小,但通常外圍建高牆過道,人能行走其上,甚至還有弓箭孔和崗樓,相當於小型城牆。這東西一旦建起,便是一個小型工事,自光武起,曆代朝廷都有皇帝下令拆除,但屢禁不絕。眼前這片塢堡,也不知修建於什麼年代,麵積不小,左側城牆早已坍塌,上方崗樓也沒了頂,隻有燒焦的木柱,顯然經曆過戰火。若非塢堡外停著幾輛馬車,且有燈籠高掛,酒旗招展,李衍隻會把其當做荒廢古跡。還未靠近,便看到塢堡外豎起的高高木杆,杆上還掛著黃旗。“這叫天杆。”注意到李衍視線,王道玄解釋道:“豎起天杆,說明有道門信徒,到了晚上,杆頂便會掛三盞天燈,做吃食齋三官。”三人到來,並未引起注意。皆因這塢堡中已聚集不少人,既有遊商小販,亦有上香團,甚至佛道中人和模樣古怪的巫婆神漢也不少。李衍吃了一驚,看向王道玄。他遠遠便能聞到,裡麵不少異常氣息,這小小的地方,竟聚集了不少玄門中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