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安提一邊挪開擋路的巨石一邊問道。拉法法爾聞言再度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不好。”隱瞞沒什麼意義,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了,壓著狀態不說反而不利於後續的戰鬥安排。安提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運氣還不錯,兩人找到了來時的路,可能因為這邊結構比較穩定一點,沒有被兩邊的交戰直接震塌。外麵有不少野獸喪屍的屍體,可能是被地下遺跡裡的動靜吸引過來然後死於餘波的。這情況倒也不是第一次了。重見天日後,他們找了間建築清場後在裡麵就地休息。拉法法爾給自己整了點香藥穩定狀態,同時借著這個機會繼續給安提傳授調香的技法。他把自己常用的一些香藥全部粗略教授過之後,拿出了一本冊子。“這個是我個人的一些調香心得,裡麵也包含了古蘭祭祀塔所有香藥配方,也有一些我個人改良開發的香藥,未來或許能給你提供一些幫助。”安提接過冊子,沒有拒絕。調香這一途不難學,畢竟是獸族開發的原始感應力運用,門檻不會高。因此珍貴的就是這些調香的思路,以及各類配方了。“謝謝。”拉法法爾輕輕搖頭,閉目養神:“比起你所做的,我所做的不過是換個高級祭司都能為你提供的幫助。”安提始終覺得這些人把自己捧太高了。但也知道這種事情自己再怎麼解釋也沒用,反而顯得自己拎不清。這種時候隻要默默接受然後儘力實現對他有期待的人的願望就好。如果當初外公對他“要不要堅持體育”的問題,能給予肯定的話,那麼他也會繼續走下去。但結果卻是從小敦促他希望能做成一番事業的外公,在離世前對安提反而沒有任何要求,甚至收回了很多以前嚴格得有些苛刻的要求,即使安提總能完成得十分優秀。理由是因為安提的母親。經受同樣嚴格的教育,在外公的陰影下成長,長大後卻直接毫不猶豫地與安提生父私奔離去的媽媽。然後把安提留給了外公照顧。外公合眼前還是有很多話想說的,但是想到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的女兒,那永遠都那麼嚴厲的神情並未留到最後一刻,帶著懊悔與惋惜收回了過去的很多話語。最後留下一句話……不過,在安提眼前閉上眼睛的外公並不知道在他合眼後大約三分鐘,安提的母親出現在了病房門口。當然,這個也並不重要了。可能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見到了太多有著自己的堅持,縱使明知希望渺茫前途坎坷也依舊負重前行的存在。安提感覺自己意外地比在地球的時候,情緒的表達更有起伏了一些,好像也能從這些存在身上得到一定的激勵,即使很輕微。不論腦海中給自己開多少玩笑,講著許多輕浮的話語,但最後表露在外的東西卻一直是這副無情的樣子。情緒很難發散出來,在經過身體這一層濾網時,便被大量阻擋。這麼想來,修曼還能捕捉到安提外溢的情緒,確實是相當厲害的。安提閉上了眼睛。看到了自己思緒角落一片陰影之中的異鄉人。異鄉人默默注視著他,那股恨意似乎沒有那麼強烈了,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現在安提自己思緒雜亂而感受出錯。二者注視晌久,異鄉人忽然伸出了手,左手那異常修長尖銳的食指指向了安提為自己構建的思緒空間的遠處。安提轉頭循著它的指引看去。那裡,一個巨大的空洞,不知何時出現於安提思緒中的空洞,不斷有東西在向著虛無之中分解消散,標誌著一個等待著安提的未來。……獸人隊伍沉默地走在前往天空城古蘭·斯蓋緹正中央,獸神之塔的路上,一條從外圍通向正中央的大橋。走近之後,哪怕那座粗壯的高塔已經隻剩下殘垣斷壁漂浮在空中,所帶給獸人們的激動與震撼依舊不減。當他們走過大橋,到達獸神之塔門前時,昂莫停下了腳步,後麵的隊伍也隨之停下腳步。自從隊伍從地下遺跡區域出來之後,詭異的沉默就一直籠罩著它們。看到昂莫停下腳步,其他獸人的心也不自覺地提起。“各位,這是我們……我這段路的終點了。”昂莫轉頭看向自己引以為傲的同胞們,它們傷亡不輕,連續的作戰,不斷與強敵交手,縱使擁有強健的體魄和自愈能力,眼前的這批獸群也已經逼近極限了。大家沒有開口,等待著昂莫後續的話語。“這是一場艱辛的旅途,而眼前的道路依舊充滿不定與未知。”昂莫說著看起來有些喪氣的話。有獸人正欲開口,昂莫突然抬起頭道:“對我們而言,這或許並不是複興的道路。”獸人們有些詫異。而卡沃卻神色有異,在場唯一體會到昂莫思緒的獸人。“這是一條,成長的道路,見證我們不足的旅途。”昂莫看了看自己顫抖的手。麵對食屍魔首領時刀都差些握不穩,接下來再要去挑戰那個戰勝了食屍魔首領的人,縱使已經在那個人麵前慘敗了兩次。第一次苟活,第二次則是失去了許多同胞的性命。不能再這樣了。“種族的複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是單靠一腔熱血就能成功的事情。我們在啟程前做好了準備付出了很多,但事實告訴我們,付出的還遠遠不夠多。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太淺,並未仔細地思考,我們可能要麵對什麼,我們必然要對抗什麼。”“我們不一定比剛剛戰勝的食屍魔強出多少。”昂莫果斷地說道。“昂莫,你……”旁邊一位傷勢不輕的下屬,是諸多戰鬥後為數不多還活著的昂莫親信下屬了。它不理解,絕大多數獸人都不理解。明明勝利似乎將近,但為何領袖一直在說喪氣話?“更多的積累,更多的認知……這些是我們所需要的。現在的獸族並不是完整的種族,除了少數代代相傳的獸族以外,在場許多同胞,都是因為奇跡而覺醒的。所以,我們不完全就是過去的獸族……我們得到了一些過去的殘羹冷飯,但這些或許能武裝我們的力量,但武裝不了我們的思想認識。”“那些才是文明的基礎,那才是過去獸族和人類得以在遠比我們險惡的環境下崛起的根基。”昂莫歎了口氣:“但是我無法將這些帶給你們。”“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這些不重要,隻要有足夠強的力量,我們乾翻人類後有著充分的時間去搞這些!”“是啊,馬上就要成功了,沒必要……”大部分獸人依舊是不懂的,它們作為野獸生來就是如此,沒有力量就是原罪,什麼文明思想認識都不重要。隻有極個彆陷入思考,但一時半會兒也思考不出來些什麼。“最後這段路,我獨自去走。”昂莫隻是平淡地說道。“什麼?!我們還有力量!”“我還能打!都是小傷!”“不必顧慮我們!”“不要小瞧了我們,我們都受過你的教導。”昂莫欣慰地笑笑,但還是搖頭:“是的,這是教導。所以伱們同樣要在這裡聽好:你們的雙手,正是智慧的證明。智慧,是獸族和野獸的區彆。”說完,它直接看向了隊伍最末端,和其他獸人都隔著大段距離的卡沃和奮特。“卡沃。它會是你們新的向導,你們要向它學習,像它一樣思考。”獸人們大多難以置信,之前昂莫的沉默讓其他獸人對卡沃和奮特的“背叛”之舉姑且揭過,這就算了,居然還要讓卡沃當新的領袖?!這是幾個意思!?“給卡沃一點時間,給你們自己一點時間。見證你們自己的變化,到時候再由你們自己決定未來,但至少現在……”昂莫身上突然浮現惑心身雄獅的虛影,仰頭發出凶猛的咆哮聲,震懾了在場所有獸人。“聽令!”“是!”所有獸人下意識地應道。昂莫少有地表現出了對自己人的強硬與狠厲,頃刻間壓下了所有不滿和質疑,至少在短時間內,它們不會違背昂莫的遺留。昂莫看向卡沃,卡沃收斂了所有的思緒,對昂莫輕輕頷首,比了個大拇指。昂莫忍不住發笑,隨後轉身走向獸神之塔的大門。殘破而沉重的大門被昂莫推倒。所有獸人看著昂莫的背影,很想去追逐,去跟上那個身影,卻又不願違背昂莫的囑托,隻能駐足原地。隨著門扉被推開,一陣風從門中吹拂而出,揚起了昂莫的鬃毛。好似帶起了一聲悠揚的獅吼,傳向遠方。……風吹發絲,安提睜開了漆黑無光的眼眸,腦袋從豎起的膝蓋上抬起。自己好像不知不覺睡著了?有點意外。不過,也是時候了。一旁,拉法法爾已經站在窗邊眺望遠處,注意到安提的蘇醒,問道:“休息得怎麼樣?”安提站起身,小幅度活動身軀:“不怎麼樣,隻要睡下了,醒時就總是那麼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