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孫紅葉的消息還需要查證,嗯,這個倒是不難。
他抬頭一看,天快黑了。
還得見一個人。
賀靈川出了家門就往後走,隔兩條街,街兩側都是高大的木棉樹。他就敲響了樹下一戶人家的門。
人以群分,能住在這裡的都是殷實之家。
開門人見到賀靈川就是一怔,趕緊側身:“哎喲,東家怎麼來了!”
此人正是屋主,丁作棟。
他原是敦裕舒家的舊管家,被賀靈川招攬到麾下後,替大少在敦裕置辦過家產,一直乾得很不錯。
賀靈川往院裡探頭看了看,笑道:“宅子不錯,買來多久了?”
普通人家當然不如賀府,但這小院通天通地,幾棵果樹枝葉都已經撐開,夏天在樹下乘涼吃果,也是相當愜意。
“才住進來七日左右,還沒完全收拾好。”丁作棟側身一讓,“東家請進。”
“不進了。”賀靈川看到一個娃子在屋裡探頭探腦,“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
“好!”東家無事不會登門,丁作棟臉色轉為嚴肅,向屋裡吩咐一聲,就帶門走了出來,“邊上有個荒宅,廢棄好久,沒人。”
不出二十丈,荒宅到了。
這裡毗鄰鳶都鬨市,竟然還有房屋廢置。本地的經濟民生,確實還不如兩年前了。
賀靈川擴開神念,又拿鏡子掃了一圈,四下果然無人。
他一開口就是:“單遊俊有問題。”
丁作棟大吃一驚,忙問原由。
他和單遊俊是親戚,甚至當初他投到賀大少手下做事,還是單遊俊從中牽線。
賀靈川簡述單遊俊所為。
丁作棟眼睛瞪得老大:“東家明察,單遊俊所為,我全不知情!這十幾天裡,他就到我家吃過一頓飯!”
賀老爺是賀老爺,賀大少是賀大少,兩人雖為父子,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卻萬不能表錯忠心。
賀大少已經回來,單遊俊還瞞著他替賀老爺做事,那就是欺瞞舊主,誰都不能忍。
丁作棟在豪門大戶裡當了十幾年管家,深知上位者的忌諱,當下就立刻與單遊俊撇清關係。
賀靈川擺手:“我知道的,這怎能怪你?但單遊俊已然另外擇主,你呢?”
丁作棟額上的汗一下就冒出來了:“我自然跟緊東家,絕無貳心!”
看他要指天立誓,賀靈川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先彆忙起誓,我有事要告訴你。”
他頓了一頓才接道:“黑水城之行結束後,我不會留在鳶國。你是鳶人,有家有業,該為全家的去留做個打算。”
丁作棟一驚:“東家要去哪裡?”
“打算東行,自立門戶。具體目的地未定,但離開鳶國一定是板上釘釘。”賀靈川提醒他,“以後恐怕也不會回來了。”
賀靈川落水失蹤以後,丁作棟隻能投靠賀淳華;但賀靈川回到鳶國後,丁作棟又立刻向賀淳華請辭,返回賀靈川身邊,可見是個顧念舊情的。
因此,賀靈川才來相邀。
丁作棟強壓下心亂如麻,認真思索幾息就問:“東家遠行,手下當真缺我這一個?”
“當真缺!”賀靈川點頭,“新去外地,當然需要有人重新為我置辦、打理。這樣的人,其實不好找。”
首先,要得他信任。
現找的人,哪能有互信的基礎?
“但你已有兒孫,好好考慮吧。”對普通人來說,這一去真叫背井離鄉,死後甚至不能歸葬故裡。
丁作棟深吸一口氣:“不用考慮,我跟東家走。”
賀淳華當然也很有能力,自己留下來,日子會很安逸。但是,他更看好賀大少!
並且東家也說了,這一回出去要自立門戶。
既是白手起家,丁作棟這樣跟著他從零開始打拚的老人,一定最受他信任、最被他倚重,說不定也能乘風而起。
他丁作棟,不滿足於隻當一個殷實小民!
賀靈川並不意外:“你家裡人呢,如何安置?”
像丁作棟辦事這麼有乾勁的人,心裡多半憋著一把火。
丁作棟不假思索:“他們聽我的。”
賀靈川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極。”
年近五旬的人,很少還有這種闖勁。
“那麼你攜家南下,去白沙灣港口。不出三個月,我去那裡與你彙合。”賀靈川叮囑他,“這些事情,不要外傳。”
“是!”
丁作棟向他行禮,匆匆歸家。
賀靈川的要求提得突然,他得想想怎麼跟家裡人說。
待到賀靈川自己也往回走,懷中的攝魂鏡問他:“喂,你真打算離開?”
“嗯。”
就鳶國眼下這盤亂局,快爛到根了。並且賀靈川預感,鳶國的麻煩還遠未結束。
他作為穿越客,對這個國家又沒多深的感情,留下乾嘛?
樹挪死,人挪活。
外麵的世界天大地大,他非要留在鳶國這一畝三分地上攢勁兒,有什麼意思?另選個風水寶地從零開始,也比留在這裡從負的開始要好。
“你咋不回嶸山呢?”鏡子道,“背靠大樹好乘涼呀。”
它瞅著嶸山那地方挺好的,不僅富饒,還跟主人誌同道合。
賀靈川想起原世界的一句名言,忍不住笑了:“大丈夫豈能久居人下?”
你享受了體係內的福利,就要忍受體係內的規矩。
可像他這樣飛揚跳脫的人,偏偏就不喜歡被規矩束縛,偏偏就不愛走尋常路。
那就隻能另起爐灶了。
不如自建一個體係,束縛彆人去。
鏡子好奇:“那你想去哪裡?”
這個問題,賀靈川也在思考。
沒關係,時間還早,“到時候就知道了。”
……
露華深重,晚風輕拂。
池塘裡的群蛙大合唱,吵得應夫人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呼”地一聲,窗子被吹開,一陣風卷進來,把長明燈都打滅了。
桌上的妝鏡叭嗒一下,也倒了。
紙屑亂飛。
“小蘭!”應夫人的隨身大丫頭一般睡在外間,屋裡有動靜,她會第一時間趕來。
然而今晚不管應夫人怎麼喊,小蘭就是沒來。
應夫人隻好自己下床關窗。
她扶好鏡子,剛挪了下位置,卻見鏡內赫然映出第二個人影!
一個白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