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往門外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才縮首,又放了個結界。
見他這麼隆重,連焦玉都緊張起來。
賀靈川打開這本《敬神錄》,一頁一頁翻看。
當初為了給孫茯苓送禮,他可是把整本《敬神錄》都背下來了,一字不漏。不過那本冊子是石二當家找給他的,雖然內容一致,但版式字體與這本大不相同。
賀靈川快速翻看,確認書本身沒有什麼玄機,於是拿出了麥先生的本子。
對,就是那個寫滿了暗語的本子。
「什麼!」焦玉的虎眼一下就瞪圓了,「這暗語是配套《敬神錄》的?」
賀靈川笑了笑,智珠在握:「何妨一試?」
事實上,是仲孫謀那裡先接到了這本書,賀靈川看在眼裡,已經思索了好一會兒;等到瘸腿乞丐也來送《敬神錄》,他再不懂就個傻子了!
若書無用,高個子何必兩邊都送?
焦玉來了興趣,碩大的虎頭湊過來,正好把光遮得嚴嚴實實:「怎麼解析?」
賀靈川隻得把它的大頭推開:「彆擋光!」
不得不說,這毛皮的手感真是一流,他順手又摸了兩把。
羚將軍也湊了過來。
賀靈川乾脆拿出熒光草。
「破解這種暗語,難度都在找書上。找對了書就成功一大半。」賀靈川指著第一排暗語,「每組數字有三個,應該分彆對應頁數、縱列、橫排。那麼這就是第三十五頁、第六縱列,第九橫排,我看看——」
「這個字是,五‘。」
采用了這種方法,他將第一張紙上的暗語都解了出來:
「一月初七正午,白沙矍杏王莊南茶樓?」
「白沙矍」這個地名,現在很打眼啊。
焦玉用爪尖小心翻開第二張紙,以免弄破:「再來。」
「四月廿三晨時,靈渠百獅院。」
焦玉給賀靈川注解:「靈渠在赤鄢北部,是個小鎮。」
「位於齊州?」
「是的。」
「距離白沙矍有多遠?」
「唔,大概是五十裡?」焦玉問他,」你覺得,這是接頭的時間和地名嗎?」
「當然。」賀靈川笑道,「但這本子上的字跡不是麥先生的。也就是說,接頭的時間和地點,是彆人給麥先生指定的。」
焦玉了然:「上級?」
「很有可能。」賀靈川一邊思忖一邊道,「麥先生收取萬嵩等人的漿珠,也沒有這樣小心翼翼,更不至於每次都要變換交易地點。可見這一位的身份較高或者特殊,厭惡風險,需要采取更謹慎的做法。」
他又解析一張暗語。
「七月廿九,未時二刻,白沙矍潮湖塔第四層!」
焦玉一見之下,眼睛就亮了,「今天是七月十九,他們還沒接頭!」
「從這裡趕去齊州,要多久?」
「正常速度行進,大概是五六天。」焦玉盤算,「如果日夜兼程,以我們的腳力最多兩天半!」
「也即是說,按麥先生的正常作息來看,他如在霜露鎮待滿十天就去齊州,時間上剛剛好。」賀靈川笑了,「他是去上交漿珠的。」
麥先生如有上家,就要把自己從萬嵩那裡取得的漿珠定期如數上交。
羚將軍站起來抖了抖毛,顯出了急不可耐:「我們直接上路,務必趕在麥先生之前!
趕夜路?
見賀靈川眉頭一皺,羚將軍涎著臉道:「我東去的期限快到了,失期當罰。我想儘快把這事了結,仲孫小犢子盯著我呢。」
他要在十天內趕去戰場,眼下還要先走一趟白沙矍,時間緊巴巴地經不起浪費。
「白沙矍麼?」賀靈川笑了笑:「不去!」
羚將軍瞪眼:「啥?」
焦玉也道:「七月廿九才是交易日,我們去早了有什麼用?」
「我在白沙矍當地有個老朋友,他說不定能幫我們查一查。」羚將軍努力勸說,「如果能提早準備,人贓俱獲豈不美哉?」
「你忘了麥先生在逃。」焦玉直接點出,「麥先生老巢被掏,說不定會警告上家,那麼這一次交易很可能取消。」
「呃......」羚令先生語塞,然後就暴躁了,「那你說怎麼辦?」
兩隻妖怪大眼瞪小眼,不約而同看向了賀靈川,隻見這人一手按在《敬神錄》上,麵透沉思。
「你們猜,這書會是誰送來的?」
兩妖很乾脆地搖頭:「猜不出。」
焦玉更是道:「除了我們和仲孫謀,難道還有人也盯著麥先生?」
「說不準,但那人一定很希望我們及時趕到齊州。」賀靈川心中暗道,幕後那人不確定這幾頁暗語到底落在誰手裡,隻好給他和仲孫謀都送了書,兩頭下注。
這大概是因為,他在麥先生的書房取走卷軸時,被種下眼蟎的守門老頭還沒回來。
也即是說,給守門老漢種蟎和給兩隊人馬都送書的,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會是誰呢?
他不能簡單地判斷說,這人對自己沒有惡意。
「他很清楚麥先生在做什麼,也很清楚麥先生如何與上家聯係。」賀靈川正色道,「甚至很著急將線索都推到我們麵前。」
焦玉揣摩:「難道這人跟幕後凶手,有深仇大恨?」
賀靈川則道:「說不定這又是個陷阱。」
「陷阱?」
「你們忘了?」賀靈川沒忘,「我們去玉輪山檢查毫豬窩,麥先生趁機派萬嵩去攔截我們,就因為他掌握了我們的行蹤。如果他這次再依樣畫葫蘆......從霜露鎮去白沙矍,有幾條路線可選?」
焦玉想了想:「兩條?三條?」
「兩條兩條!」羚將軍急躁地敲了幾下地板,也不顧樓下的客人是不是在睡覺,「你就說吧,現在該怎麼做!
「我說過了,我們不去白沙矍。」
「那我們乾啥?」
「白沙矍就留給仲孫謀吧。他如能破案,我們也樂意坐享其成。」伏山越的訴求就是找出真相,過程不重要,誰解謎也不重要,給他一個確定的結果就可以。「我們留下來追查萬嵩下落,正好跟先前的分工反過來。」
先前仲孫謀追凶手,他查麥先生,現在看樣子要反了。
羚將軍哎了一聲:「對啊,我們要追查萬嵩!」
殺鑽風獸族人的直接凶手是萬嵩,他當然應該先追著萬嵩血債血償!
都怪眼下局勢撲朔,差點把他帶到溝裡去。
「那麼從哪裡下手?」
「我想再回友田鎮去。」賀靈川道,「白天走得太急,有些事兒沒問明白。」
昨天在萬大戶那裡問出麥先生的住址後,他們就匆匆忙忙趕過來了。
「對了,那個象牙球又有什麼線索?"羚將軍忽然想起這麼個東西來,「我看你拿了很久。」
「那隻是個象牙球,能有什麼線索?」賀靈川微微一笑,「我喜歡象牙,多盤兩下有什麼問題?」
「呃......"羚將軍拔腿要走。賀靈川招樹上的蒼鷹下來,吩咐道:「你盯著仲孫謀,彆讓這支隊伍離開你的視線。」
蒼鷹點了點頭。
它振翅高飛前,給了他一支尾羽用來後期指路。
飛禽才是監控跟蹤的好手啊。賀靈川再次感歎,然後跟幾頭妖怪一起踏上了返回友田鎮的道路。
「這一次讓靈虛城巡察使替我們探路。」賀靈川笑道,「我們接到《敬神錄》後不去白沙矍,反而離開霜露鎮去友田鎮,幕後人大概會以為卷軸被仲孫謀拿走了,後續注意力都會集中在他身上。」
焦玉點頭:「無論如何,不能讓幕後人牽著鼻子走!」
「他費這麼大力氣引導我們去白沙矍,大概是設好了局。我們去了進套,不去又可惜。」賀靈川悠悠道,「那就讓巡察使大人替我們探探路吧,太平無事最好,一旦遇上陷阱的話.....」
焦玉嘿嘿一聲:「巡察使藝高人膽大,不需要我們操心。」
「正是。」
兩鎮之間的道路較平,趕個夜路不費什麼力氣。
賀靈川騎在岩羊背上,左鑽風右猛虎,惹得沿途行人紛紛回頭,不知道這個人類到底什麼來路,憑什麼這樣威風凜凜?
賀靈川早不理會旁人眼光,又對幾頭妖怪道;「至於仲孫謀,我懷疑他掌握的訊息比表麵上露出來的更多。」
兩妖都是一懍:「怎麼說?」
「還記得在麥先生的院子,我說過我們查到幕後凶手乾著殺妖取珠的勾當?」
「記得。」
「當時仲孫謀隨口來了一句,取珠,什麼珠'?」賀靈川複述一遍,「後麵就沒再追問了。」
羚將軍側了側頭,沒聽出什麼問題。
「他是來查案的,不該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明明我們透露出這樣重要的行凶動機,他為什麼不問不提?」
不提是因為......?焦玉眨了一下眼:「難道他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我說得又含糊,沒說到底是什麼珠子。並且不是什麼妖怪都能凝成妖珠的,仲孫謀居然不問。」賀靈川緩緩道,「這是下意識所為,沒必要問,因為他心底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當然,不排除這廝粗心大意,但我想這幾率不大。能被靈虛城委作巡察使的,至少該有幾分細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