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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瞞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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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聖人接回了楊貴妃,宮中眾人皆舒了一口氣。另一邊,棣王、壽王還未出殯,棺槨同時擺在禮院治喪。

尋常人既沒有五十多個子女,也沒有無上的權柄,理解不了,但帝王家的喜怒哀樂就是如此。

禮院,哀樂聲中,紙錢如雪。

李亨目光看向太樂署的樂手們,沒見到薛白,知道他已經被罷官了,也許,長安城下一場葬禮就是薛白的。

“殿下,宣陽坊消息。”李輔國趨步上前,低語道:“聖人親自把貴妃接回去了。”

“還有呢?”

“並無旁的消息。”

“就這樣?”李亨有些詫異,不忘讓李輔國先給李琩上一柱香,同時低聲問道:“俶兒、倓兒呢?”

“在棣王的靈堂。”

“喚他們來。”

很快,廣平王李俶、建寧王李倓便聯袂而來,兄弟倆都是身材高大,英姿勃發,引得周圍的官員們紛紛側目,暗忖有這兩個皇孫在,聖人再不喜歡太子,也不至於易儲。

“來,給你們十八叔戴孝。”李亨招過李俶,低聲問道:“你讓王忠嗣給薛白求情了?”

他雖安排兒子去辦了此事,但他久困於深宮,還不了解詳情。

“是,王忠嗣確實答應了。”李俶道。

“我未看到結果。”李亨轉向李倓,問道:“如何回事?”

李倓從小就喜歡軍武之事、常向王忠嗣請教,兩人交情甚深。因此,李亨認為該是李倓去勸說了王忠嗣。

然而,李倓沒有回答,依舊是李俶答道:“王忠嗣去找了馮神威,但似乎被高力士攔下來了,聖人還不知王忠嗣為薛白求過情。”

“是嗎?高力士在保薛白?為何?”李亨不由心道,才除掉一個壽王,慶王隻怕也要爭儲了。

李倓卻是欲言又止。

此時靈堂外來了一眾年輕官員,其中有朔方節度使張齊丘的兒子張鎰,李亨遂使了一個眼神,讓兩個兒子過去結交。

……

是日,離開禮院時,李倓忽然感慨道:“怪了,今日兩次聽到薛白的名字。”

他說的一次是李亨問話,第二次是方才張鎰提到,薛白幫助朔方軍籌措了軍糧。

李俶道:“有何好稀奇的?薛白常有驚人之舉,我曾一日聽過他名字數十次。”

“阿兄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李倓道,“薛白助朔方軍籌措軍糧,為平定南詔之戰出力甚多,阿爺與阿兄何必要害他?”

“不是我要害他。”李俶道:“是他不肯與東宮和解。”

李倓道:“為何一定要他投靠阿爺?為臣子,隻要能為社稷儘力就夠了。”

“三郎你沒懂我的意思。”李俶鄭重了幾分,道:“我曾極力消彌他與東宮的仇怨,但他拒絕了我的好意。伱試想,一個人敢堅決與儲君為敵,能是什麼忠良之輩?”

“阿兄所謂的‘極力消彌仇怨’不是讓他娶郡主嗎?”李倓問道,“他有自己的意願,便不是忠良了?”

李俶道:“否則如何?我放低姿態,他也得要有所妥協,這是黨爭,不是交友,不能一味地討好他,明白嗎?”

李倓道:“反而阿兄沒明白我的意思,阿爺往後要治天下,而非始終困於這黨爭,包容天下人,才能治理天下事。”

聞言,李俶皺了皺眉,瞥了這個兄弟一眼。

李倓並未察覺,繼續說著他的想法。

“我並非為薛白說情,或要拉攏他。我隻是覺得,阿爺為儲君,該在意的是何事對國政有利,而非對皇位有利……盯著看誰是敵人,敵人隻會越來越多。”

“你錯了。”李俶低聲提醒道:“這話千萬不可讓阿爺聽到,會認為你心懷不滿。還有,你難道不知阿爺的處境有多艱難?”

他認為李倓太過於天真了,不適合參與這些朝政。但,東宮眼下處境艱難,真的需要李倓也儘一份力。

因此,李俶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兄弟倆在百孫院街口彆過。

李倓回了家中,自捧著書卷看了一會,忽然走了神。

“三郎在想什麼?”小蛾子端著茶盞過來,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在想要不要救一個人。”李倓道。

“那為何不救?”

李倓心中歎道,因為阿爺、阿兄要害薛白,自己確實不便出手相助。

但有件事他今日沒說——王忠嗣為薛白求情一事,高力士隻怕是瞞不住……

~~

內侍省。

馮神威親自給高力士端了盆熱水泡腳,蹲在地上脫著靴,道:“近來阿爺也太辛勞了,如今終於將貴妃迎回宮了,也可輕省些。”

“聖人可還沒說諸事就此了結呢。”高力士閉著眼,這般應道。

說沒了結,其實也隻有薛白的處置還未定下,終究是其人的威脅遠遠不如李琰、李琩,聖人沒過問,又有高力士包庇,這才成了漏網之魚。

馮神威想了想,問道:“阿爺是說,薛郎還得關在京兆府?”

“留心著點聖人的意思,莫讓袁思藝進了讒言。”

“喏。”

馮神威侍候著高力士歇下,正要離開,忽看到了案上的瓷鎮紙,想起一樁差事。

再細下一看,高力士已睡熟,屋中也無旁人,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俯身下去,從床下拿出一個匣子,打開來,果然見到了一方盤螭銅鎮紙。

馮神威有些不解,將匣子放好,默默離開了。

他轉回自己在宮中的歇腳之處,立即便有小宦官趕過來,稟道:“百孫院的家令來了,想見高將軍。”

“阿爺才歇下,若非要緊之事,讓他過來與我說吧。”馮神威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應道。

他在諸宦官之中屬於不太進取的一個,反正官職已經不低了,進項又多。

很快,那百孫院的家令進來,道:“見過馮將軍,奴婢今日來是想稟報一下棣王、壽王喪禮的進程。”

“說吧。”

馮神威將周圍人都支出去。

那家令於是說了一會,末了,道:“還有一件事,建寧王想感謝將軍沒把那個小宮娥送到彆處去。”

“小事一樁罷了。”馮神威道。

他與建寧王李倓的關係不錯,因李倓的生母以前也是宮人,曾幫過他。這幾年,李倓漸漸長大成人,不僅才乾人品讓他很喜歡,而且為人處事也很周到,彼此有頗深的情份在。

“建寧王說,六月初三將軍若要回渭水祭祖,他想出城送送將軍。”

“不敢勞煩建寧王,難為建寧王還記得老奴這點私事,足矣。”馮神威臉上顯出了笑意,問道:“可還有旁的事?”

“倒也有,但不勉強,建寧王與薛白年紀相仿,想與之交個朋友,但不知是否不妥,讓奴婢來問問將軍的意思。”

馮神威這才打起精神來,手摸著下巴想了想,想到了王忠嗣給薛白求情一事。

此事他還未與聖人說,因為聖人還沒問。

聖人有時會繞過高將軍問他一些事情,他從來都是據實稟報的。

這裡麵還有一段隱情,馮神威小時候受過另一個大宦官楊思勖的恩惠。楊思勖比高力士資曆更深、功勞更大,他參與了唐元政變,先後平定了安南、嶺南之亂,一生沙場征戰,立下赫赫戰功,乃宦官中武功最盛者。

開元中,楊思勖便暗中讓馮神威拜在高力士膝下為養子,也沒有太多彆的吩咐,隻說“等我走了,聖人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到了開元二十八年,八十七歲的楊思勖病逝,馮神威一直記著他的囑咐。

好在,高力士也少有瞞著聖人的事情,偶有疏忽也都無關緊要,馮神威每次秘報聖人都不覺得為難。

這次高力士想保薛白,算是有些私心,不過薛白畢竟隻是個七品小官,問題不算大……

“將軍?”

馮神威回過神來,道:“我知道建寧王想的是哪件事,交友不急在一時,可再等幾天看看。”

也許是因為李倓猜到了馮神威的問答,那家令又問道:“那若是建寧王想要施恩於薛白呢?”

馮神威無非是等著看聖人對薛白有個處置,若一定要他判斷,薛白應該是無妨的。

目前看來,又不是真犯了什麼大事……

~~

李隆基到了楊玉環宮中,隱隱聽到了她在唱歌。

“那一年的雪花飄落,梅花開枝頭。”

這曲調古怪的歌,李隆基其實已聽吳懷實哼過幾句,也琢磨了許久,已琢磨透了它的曲調與唱法。

雖然他並不太喜歡這首歌,但為彰天子氣度,還是走到了五弦琴前,伸手撥弄起來。

他極擅音律,哪怕隻聽過幾句,也能配合著楊玉環的歌聲,彈出相和的曲。

“霓裳羽衣曲幾番輪回,為你歌舞……”

唱到此處,楊玉環忽停了,挽著彩練迎了出來,笑問道:“三郎如何會彈這新曲?”

李隆基收手,整理著袖子,淡淡一笑,道:“並非多雅致的曲,何難啊?”

“因薛白與念奴隻寫了詞曲,初見雛形,若能得聖人親自改一改,才能稱得上好。”

前陣子,李隆基聽了吳懷實的告狀,心情十分陰鬱。當時他才意識到,薛白樣樣都比他年輕時候要出色一些,連在薛白最差勁的音律,也能隨手就寫出這樣的曲詞來。

好在,高力士說的對,薛白出身卑賤,李隆基的嫉妒感就消了一部分。這就好比一個男人往往不容易嫉妒他的女人所擁有的美貌,更恰當的比喻應該是一個主人不容易嫉妒一個物件很好用。賤奴其實不是人,隻是一個物件。

此時再聽楊玉環一說,他再次確定了,薛白在音律上還是遠遠不及他的。

但心裡還有一根刺沒有拔掉……

“薛白這詞曲,朕卻是不太懂啊。”

“妾身知三郎在說什麼。”楊玉環忽冷哼了一聲,竟是毫不忌諱直說,道:“怕不是有人在三郎麵前說些風言風雨。”

“朕自是不信的,已處死了吳懷實。”

“雖說是義弟,我視薛白為親兄弟,可對天起誓。”

楊玉環問心無愧,坦坦蕩蕩,李隆基自是看得明白,終於擺手朗笑道:“那些荒謬之言,朕從未信過。”

“真的?”

“千真萬確,方才太真隻唱了半首。”李隆基拈弦道:“再唱,此曲,朕還未聽全過呢。”

楊玉環再次起舞,卻是從頭再唱了一遍。

這次,李隆基彈曲也是愈發熟練,終於能體會到這曲調的獨特之處。

待到唱到後半段,卻聽楊玉環唱腔一變,陡然轉成悲婉的戲腔。

“菊花台倒影明月,誰知吾愛心中寒。”

這一轉調,出乎李隆基的意外,他稍有些措手不及,但因這歌曲已十分成熟,他閉上眼,不去深思,竟是僅憑感受便將後麵的曲調彈了出來。

一瞬間,他已沉醉於音樂帶來的酣暢淋漓之中。

接著,楊玉環一邊給他斟了杯酒,一邊唱了最後一句。

“醉在君王懷,夢回大唐愛。”

~~

京兆府。

一個宦官趨步趕到薛白麵前,展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薛郎,委屈你配合查案,你可以回府了。”

“多謝內官。”

薛白曾幾次在宮中見過眼前這個宦官,但此前並沒有機會交談,宮中內侍他也不能一個個打聽名字,遂問道:“我看內官十分眼熟,但不知?”

“張韜光,官任內侍省內侍伯。”

這官不算高,張韜光在薛白麵前頗為恭謹,回了一禮,小聲道:“這次貴妃回宮,國舅也不少交代我進言。”

“原來是自己人。”薛白也捧場,如此應了。

張韜光臉上的笑容便愈發燦爛起來,連連點頭。

緊接著,薛白又問道:“但不知,我的官職?”

張韜光一愣,賠笑著道:“朝堂之事,我亦不知。但薛郎才華橫溢,必能一展其才。”

“借內官吉言了。”

薛白彬彬有禮地應著,麵上半分不顯,但心裡卻在想,楊玉環說的,偶爾見到有繞過高力士向聖人單獨稟奏的宦官,張韜光也算一個。

當然,有時候稟奏的可能隻是唾壺滿了之類的小事。

所謂“韜光養晦”,張韜光這名字看起來就很像是暗探。

總之不能被這些人發現他冒充成了皇孫李倩。

……

宣陽坊,薛宅。

“郎君回來了!”

有婢女大喊著,提著裙子向後院跑去。

薛白則不緊不慢地走著,一路看著自己的宅院,倒有些認不出來了。

因宅院中多了很多的仆婢,以及各種奢侈的物件,不像是薛宅,倒像是虢國夫人府。

待前方一眾美人迎出來,顏嫣、青嵐、楊玉瑤、念奴、明珠……環肥燕瘦,如百花齊放,薛白看得隻覺頭大。

難得的是,楊玉瑤顯得十分疼愛顏嫣,允她以主母的身份跑上前先迎薛白。

“夫君。”

萬福一禮之後,顏嫣等與薛白近了,小聲道:“又惹完禍,全身而退了?”

“擔心嗎?”

“我可不擔心,沒嫁你之前早就習慣了。”

薛白小聲問道:“你呢?與阿姐相處得不錯?”

“那當然。”顏嫣理所當然道。

當著眾人,夫妻倆也隻匆匆打趣了這幾句,之後眾人進了堂,隻見堂上擺著許多匣子,裡麵裝的都是各種名貴藥材。

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

“你回來前,我們正在看這些藏品裡,有哪些可以給顏嫣調理身子的。”楊玉瑤道,“放心,不會亂用,回頭再請些禦醫來。”

薛白也不與她客氣,道:“多謝阿姐。”

楊玉瑤莞爾道:“不急著謝,待顏嫣能給你生個大胖兒子了再謝我不遲。”

薛白微微錯愕,目光看去,楊玉瑤正頗寵溺地對顏嫣笑了笑,像是在說,身為正妻得有嫡長子才能服眾,她是支持她的。

他卻知顏嫣年歲還小,且身子骨不是一時半會能調養好的,不想給她太大的壓力。

另外,隻盼楊玉瑤這次跑來借住,莫帶壞了薛宅的風氣……

誰知當晚,薛宅的風氣就被敗壞了。

上半夜,眾人還一起在院子裡納涼,歡聲笑語,薛白、顏嫣都以“阿姐”相呼楊玉瑤。

到了下半夜,因薛白與楊玉瑤許久未見,有許多話要聊,遂抵足而眠,徹夜相談。

“……”

“世人本就非議你我,如今你又暫住於我家中,隻怕更免不了有人嚼舌根了。”

“你現在才說?”楊玉瑤嗔了一句,“此事我替你想過了,等你與顏嫣生了孩子,我們的風言風語自然也就消了。”

“她年幼體弱,不急在一時。”

兩人說了一會兒家事,話題才漸漸轉到正事上來。

“瑤娘可知,火是如何起的?”

“李齊物那宅子裡起的火。”楊玉瑤隨口應道,“誰知是怎起的火。”

薛白側過頭,借著屋中微弱的燭光看向楊玉瑤。

隻見她臉頰上的潮紅還未褪,頭發散亂著,眼神喜悅中帶著疲憊。

他仔細盯了一會,甚至都看到她的羞意了,也沒見她有閃躲。

“不是瑤娘放的火?”

楊玉瑤聽得有趣,笑問道:“為何是我?”

“眼看聖人遲遲不接貴妃回宮,你便為她解圍。”薛白道:“放火燒了自己的宅院,你有這樣的魄力。”

“這般一說……那就當是我放的。”楊玉瑤拿腳在薛白小腿上一勾,臉色反而得意起來,“我心狠手辣,你可怕了我?”

“李齊物宅中有人在住嗎?”

“好像是他舉薦的一個官員,原是他的門客,暫居在他宅中,姓崔。”

此事,似乎真不是有人要殺楊玉環,薛白遂放心了些許……

~~

此後幾日,薛白反正丟了官職,無非是在家中陪陪妻妾家人,也不忘準備給貴妃壽辰要送的賀禮。

就是請一些工匠來敲敲打打,製作些道具。

顏嫣對他在做什麼很好奇,能跟在他身後一整天,看那些單調木活怎麼都看不厭。

“在看什麼?”

“刨木花。”

“有何好看的。”

“我覺得看得高興。”顏嫣道:“感覺身體都變好了。”

“是,你可以靠看刨木花治病了。”薛白隨口嘲笑了一句。

但等到天黑,工匠們都回家歇了,他也會親自刨木花給顏嫣看。他不會木工,就是純刨,漸漸也覺得刨木花十分解壓。

他以前跟老奸巨滑的人待久了,人會變得城府深沉。但與顏嫣待得多了,就容易變得這般傻氣。

“夫君,你那麼喜歡當官,現在沒官當了,是不是很煩。”

“我估計,聖人就是煩我當禦史了,整天彈劾這個、勸諫那個,乾脆罷了我的官職,等這次給他獻個賀禮,他會重新封我官的。”

“那你不就又成狎臣了嗎?”

薛白一時倒是被問住了。

到最後,他也沒回答顏嫣這個問題,岔開話題,讓廚娘來把刨出來的木花收走當火引子。

……

這種百無聊賴的日子沒過多久,五月二十二日,忽有客來訪。

“建寧王?”

薛白收到拜帖時,正與妻妾家人們在下跳棋,聞言頗為驚訝。

“你認得他嗎?”楊玉瑤問道。

“見過一兩次。”薛白回憶道:“該是天寶五載,我對付李靜忠時見過他,當時不是太愉快。”

“那他是來找麻煩的?”

薛白想到一件事,道:“我去見見他。”

他讓人將李倓帶到堂上,親自過去相見。

這次再見麵,兩人對視一眼,發現彼此不僅年紀相仿,還都是一樣的身量高大,相貌英挺,多少也有些親近之意。

說來,薛白與李俶一開始也有一些親近之意,後來被李俶的強人所難漸漸磨沒了。

“建寧王此來,不知有何事?”

“我阿妹與你是鄰居,方才過去探望她。”李倓道:“久聞薛郎大名,順便前來拜會。”

“皇孫可以私下交結朝臣嗎?”

“你如今已不是官員了,不是嗎?”李倓玩笑著反問了一句,神情誠摯了些,道:“我過去年少無知,不知薛郎與李靜忠之間的恩怨便強出頭,此來道個歉,略表愧意。”

薛白道:“各有立場,建寧王萬不必如此。”

李倓道:“你有很多看法與我不謀而合,隻盼往後能有機會探討。”

彼此還不熟悉,他初次來拜會,沒有交淺言深的必要,表示了好意,很快也就起身告辭了。

李倓離開了薛宅,翻身上馬,自回了百孫院。

薛白宅,一名賣餺飥的攤販正在收拾桌案上的碗筷,抬眼一瞥李倓離開的背影,當天就將消息稟報了上去。

……

“建寧王見了薛白。”

“知道了。”高力士捧著茶碗飲了一杯,道:“繼續探著。”

他既試探不出薛白的底細,隻能如此派人盯著。

來人匆匆來,又匆匆地走了,內侍省二樓的欄杆上,馮神威站在那看著這一幕,微微歎了一口氣,臉上泛起些苦意來。

想了想,馮神威收拾表情,入內見了高力士。

“阿爺,貴妃壽辰近了,荔枝還沒到,聖人又催了。”

“快了吧,今年籌備南詔的戰事,前陣子宮中又出了事,難免耽誤了些。”

“是啊。”馮神威想了想,問道:“阿爺是在派人盯著薛白吧?”

“你如何知曉的?”

“李大宜做事不密,孩兒聽到了。”

高力士雲淡風輕地擺擺手,道:“沒什麼,那豎子總惹麻煩,得盯緊了他。”

若是往常,他這般說,馮神威也就信了,但近來發生的諸事,卻件件讓馮神威感到不簡單。

吳懷實的告狀、高力士私留的銅鎮紙……

馮神威不由在想,建寧王忽然想要結交薛白,莫非是懷著其它目的?

~~

人若總盯著敵人,敵人就容易越來越多。

而若總抱著懷疑,有些事就容易越懷疑越真。

還有些事就像被撲滅的火,隻要有風吹一吹那餘燼裡的火星,很可能又再次燒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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