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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笑嫣準備給常風納妾。
明製中,官員納妾有兩條大忌。一是納妓為妾,二是納官員家女兒為妾。
不過這兩條忌諱如今已無人在意。當官的納妓為妾是平常事。當官的為巴結上司,把女兒送給上司當妾更是常態。
尤敬武旬休,從郊外軍營回京城,跟以前在錦衣衛交好的幾個舊屬喝酒喝高了。一不小心就把常風準備納妾的消息給傳了出去。
這下熱鬨了!
這日晚間。常風正在書房看王守仁的《瘞旅文》。
《瘞旅文》講的是王守仁在龍場驛期間,目睹過路的一名小吏和兒子、仆人因染瘴氣暴死。王守仁在山腳下挖了三個坑,把他們埋了。供了一隻雞、三碗飯,一邊歎息一邊流淚的故事。
全文字字珠璣,既哀悼死者,又借以抒發王守仁被貶異鄉的淒苦。用詞悲傷懇切,深情婉轉的很。
好的文章總能讓好的讀者潸然淚下,古今如此。
常風邊讀此文,眼中邊閃爍出淚花。
屠夫上了年紀,眼淚越來越多。
就在此時王守仁來訪,他沒經通稟直入書房。
王守仁一直拿常府當自己家隨便進出。也怪不得他跟常恬的緋聞被官員們傳得惟妙惟肖。連二人相交時用的何等姿勢都被官員們描述得活靈活現。
常風起身:“守仁兄。你可是稀客啊!自你回京做了吏部考功郎就忙得腳不沾地。我請了你三回酒伱都沒空。”
王守仁苦笑一聲:“吏部考功朗這職位若貪官當,是京城四大肥差之一。我來當卻是京城最苦的差事。整個大明幾千官員的考核全歸我管,自然就忙的腳不沾地了。”
常風揚了揚手中的《瘞旅文》:“我正在拜讀你的《瘞旅文》呢。此事是發生在我離開龍場月餘後吧。”
王守仁點點頭:“是啊。那老吏著實可憐。我一時傷情,有感而發作了這篇文章以示紀念。”
常風道:“言歸正傳。你這個大忙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我何事?”
王守仁答:“私事。”
常風問:“什麼私事?彆說讓我追查是誰散播你跟糖糖的謠言。這謠言早就在官場傳得滿天飛。我若追查,恐要把一多半兒京官全都抓起來。”
王守仁微微搖頭:“非也。我有位同年,名叫王安慧。現在戶部北直隸清吏司做郎中。他有個妹妹,年方二八。他想讓我說做媒,將他妹妹許給你做妾。”
常風驚訝:“他怎麼知道我要納妾?”
王守仁笑道:“錦衣衛常帥爺要納妾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京城官場了。看著吧,這幾天跑媒拉纖的,會踏破你府上門檻。”
常風嘲諷王守仁:“守仁兄怎麼也拉起皮條來了?”
王守仁道:“沒辦法啊。我那位同年管著戶部北直隸清吏司。北直司管著在京所有文官衙門的日常開銷。”
“我剛到考功司上任。若一來就得罪了北直司,北直司卡著我們考功司的經費銀不發.我還怎麼做事?”
“要做事,就要講人情世故那一套。官場千年來一向是如此。”
“橫豎我的話帶到了。你拒不拒絕是你的事。我知道,九成九你是會拒絕的。因為你看不上這種攀龍附鳳之輩。”
常風笑道:“還是守仁兄了解我啊。我是絕不會納官家女子的。一來違背明製,二來你說的對,我最看不上攀高結貴、依草附木之徒。”
二人一番閒聊。下人通稟:“老爺,振威營指揮使林可望求見。”
王守仁笑道:“八成是來給你送小妾的。”
常風一擺手:“告訴林指揮使,我已睡下了。他若有公事,明日讓他去錦衣衛找我。若有私事,我與他並無私交。”
下人提醒:“老爺,林指揮使是拿著司禮監張公公的名帖前來求見。”
名帖有兩大功能。一類似於後世的名片。二類似於後世的介紹信。有張永的麵子在,常風不好給林可望吃閉門羹。
常風無奈道:“好吧。讓他來見我。”
王守仁笑道:“我就不在這兒看官員們爭相給你獻小妾的醜態了。先告辭一步。”
常風道:“好。咱們是自家兄弟,我就不送你了。吏部跟錦衣衛隻隔了一條街,有空去錦衣衛找我喝茶。”
王守仁離開了書房。不多時,下人領著林可望來到常風麵前。
林可望倒頭便拜:“末將拜見常帥爺!”
常風客套道:“林指揮使快快請起。”
林可望起身。常風問:“你來寒舍有何事啊?”
林可望答:“回帥爺的話。聽說帥爺正在選妾。末將的妹妹芳齡十四,生得一副美人坯子。精通女紅,又會淫詩作對。簡直就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最要緊的是。她跟常帥爺的年齡頗為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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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風眉頭緊蹙:“我四十六,她十四。我當她祖父都綽綽有餘了。年齡般配在何處?”
林可望道:“我找算命先生算過了。婚配之事,四十六的夫配十四的妾,那是上上婚大吉!若常帥爺不嫌舍妹,納之為妾,一定一年生倆,兩年生四個。都是雙蚌的男娃!”
常風哭笑不得:“一年生倆,兩年生四個。我要跟令妹生個十年八載,豈不要生出兩個小旗隊來?”
林可望一臉諂笑:“常爺真是風趣。”
常風沉默不言。林可望還以為常風拿上堂了呢。連忙從袖中掏出一張兩萬兩的銀票:“這是末將為舍妹準備的嫁妝錢。”
常風當即拒絕:“銀票你還是收回去吧。你有所不知。我夫人是個醋壇子、母老虎。我是個懼內的耙耳朵。”
“我記得林指揮使原籍四川?應該知道耙耳朵是什麼意思吧?”
“我夫人發話了,此番納妾,隻準納又老又醜的。年齡至少要三十,長相得比狗還難看。最好不識字,女子無才便是德嘛。”
“林指揮使的妹妹才十四,又是美人坯子。還會淫詩作對。我若納了她,我家那母老虎不得把我下麵剪了去,把我送進宮當內宦?”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令妹我是真不敢納。”
話說的這個份兒上,林可望知道此事沒戲。不過他還沒放棄:“末將可以幫常帥爺尋個三十來歲,長相比狗難看還不識字的女子。”
“末將仰慕常帥爺已久,早就想為您效一些犬馬之勞。”
常風卻道:“罷了吧。我自己的妾,還是自己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說完常風端起了送客茶碗。
林可望無奈:“那末將先告辭了。常帥爺有任何事吩咐末將辦,隻需差人打個招呼。”
常風點點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來啊,送客!”
林可望剛走,下人再來通稟:“老爺,都察院右副僉都禦史高祥求見。”
常風皺眉:“不見,就說我睡了。”
下人卻道:“稟老爺,高大人此番來拜見,拿的是蕭敬蕭老公公的名帖。”
蕭敬是宮中的老資格。以前做司禮監掌印時跟常風關係融洽。
蕭老內相的麵子常風得給。
常風道:“好吧,把高祥帶到書房來。”
大明的文官一向標榜仁義道德,在表麵上不屑於跟皇帝家奴錦衣衛為伍。
不多時,五十多歲的高祥來到了常風麵前。
常風道:“高僉院,久仰久仰。咱倆以前素無私交啊。'
“我記得正德元年時你還參過我一本,說我嗜殺殘酷,不配掌錦衣衛雲雲。今夜怎麼來我府上了?”
高祥“噗通”就給常風跪下了。“梆梆梆”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開始痛哭流涕:“嗚嗚嗚!嗷嗷嗷!嚶嚶嚶!我對不起常帥爺啊!”
常風被高祥這半老頭子的哭聲弄得頭皮發麻。他連忙道:“高僉院你這是做什麼?快彆哭了。”
高祥“刺溜”一吸大鼻涕:“常帥爺一定要聽我解釋。咱們當年有誤會。”
常風問:“哦?願聞其詳。”
高祥道:“正德之初,奸臣劉健、謝遷掌權。他們逼迫我寫了那封奏疏,汙蔑忠勇雙全的常帥爺您!”
“我若不寫那奏疏,他們便要將我發配充軍。我被逼無奈,這才做下了對不起常帥爺的事。”
“奏疏遞到通政司,悔得我腸子都青了!當天夜裡我便扇了自己正反二百個大耳刮子。臉都扇腫了!”
常風心中暗罵:橫豎劉健、謝遷遠在河南、浙江,褪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六年前的事還不是任你編排?
至於扇二百個大耳刮子.鬼才信。好一個巧舌如簧的勢利眼小人。
心裡雖罵,但嘴上還是要給高祥留幾分麵子。畢竟人家手裡拿的是蕭敬的名帖。再說,官場來往不能把關係搞僵。就算心裡再媽賣批,表麵還是要笑嘻嘻。
常風笑道:“都是陳年往事了。我早就翻篇了。如今我與高僉院同為皇上效力。應摒棄前嫌,同舟共濟。”
高祥豎起大拇指:“常帥爺真是大人有大量。簡直就是都督肚子裡能撐船!讓在下慚愧萬分呐!”
常風道:“罷了,你還是說正事吧。今夜登門是為了?”
高祥道:“聽聞常帥爺要納妾。我有一女,年方二八。生得雖不說閉月羞花,卻也鐘靈毓秀。我自她年幼便教授她女經。三從四德她是牢記心間哇她給常帥爺做妾再合適不過了!”
常風隨便找了個由頭:“你說令嬡年方二八?那是屬狗的了?算命的說了,屬狗的克我。一旦跟屬狗的同床共枕,我會被無恥言官參劾,身陷囹圄、性命不保。”
“我倒是想納令嬡為妾。但我更怕掉了腦袋。此事作罷吧。”
高祥這無恥文官反應夠快的,他立馬一拍腦瓜:“咳!我老糊塗了!小女是屬豬的。我記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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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風笑道:“那就更不行了。算命的還說了,我與屬豬的亦相克。跟屬豬的同床共枕,我會死於陽儘之症。啊,就是俗稱的馬上風。”
“高僉院的美意我心領了。可惜咱們今生無緣做翁婿啊!”
高祥連忙道:“我還有個堂侄女,是屬鼠的。尚未婚配.”
常風腦袋有些大:“算命的還說了.算了高僉院,咱們還是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吧。我絕不會違背太祖定下的製度,取官員家的女子為妻。”
高祥連忙道:“這都是哪年月的規矩了。早就沒人在意。常帥爺選妾是何等大事?何必拘泥於小節?”
常風笑道:“可是我怕啊!”
高祥問:“怕什麼?”
常風答:“怕再遇上個吹毛求疵,雞蛋裡挑骨頭的禦史。拿這件事當把柄,跑到皇上麵前參劾我。”
高祥尷尬萬分:“這,這。”
常風終於不耐煩了,端起了送客茶碗。
高祥無奈:“那我先告辭了。”
常風道:“不送。”
僅僅一夜功夫,常府來了六撥兒跑媒拉纖兒的。說好聽的是跑媒拉纖兒,說不好聽的就是拉皮條。常風不厭其煩。
與此同時,豹房。
江彬將一個十六歲的姑娘領到了正德帝的麵前。
江彬拱手:“稟父皇,這位就是兒臣之前說的碧雲姑娘。”
正德帝定睛一眼。隻見這碧雲長得清純可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能攝人魂魄。那條兒,那腰兒,嘖嘖。簡直就是又溝溝又丟丟,前凸後撅腿子長,美得冒泡。
正德帝道:“轉過身去。”
碧雲聽命轉身。
正德帝讓她轉身並不是為了看她的腚是否周正,而是想考她。正德帝問:“告訴朕。朕的書案上都有些什麼東西?”
碧雲答道:“回皇上,龍案上有一個銅罄,筆墨紙硯,奏疏,一個茶盅,一方璽盒.”
碧雲一連說了十一樣東西。一件不差。
正德帝又問:“奏疏有幾摞?茶盅是什麼形製的?”
碧雲答:“奏疏一共三摞。茶盅是宣德年製的青花纏枝蓮紋碗。”
正德帝滿意的點點頭:“好了,轉回身來吧。”
江彬在一旁道:“父皇,兒臣是按照您所說,從幾百個女子中選出的碧雲。她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更為難得的是,她很機靈,很會隨機應變。”
“讓她給常帥爺當小妾再合適不過了!”
江彬今夜不是為正德帝選女人,而是為常風選女人。
常風納妾的事傳遍了京城官場。自然逃不過正德帝的耳目。
正德帝打算賜他一個妾,在他身邊安一個耳目、一顆釘子。
正德帝問碧雲:“到常家去之後該怎麼辦,江彬都交待給你了吧?”
碧雲答:“回皇上,皆已交待。”
正德帝道:“嗯。今後你要好好伺候朕的姨夫.好好替朕看住他!罷了,你下去吧。”
碧雲走後,正德帝自言道:“真是個花一樣的女子啊。”
江彬笑道:“父皇,兒臣幫您把她叫回來,今夜給您侍寢?”
正德帝罵了一聲:“放屁!怎麼,你想讓朕跟常風當連襟?以後朕再讓小青雲進西苑陪朕釣魚,這輩分還怎麼論?”
“行了,你快滾去司禮監吧!魏彬在那邊當值。你告訴魏彬,讓他明日傳朕的賜妾口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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