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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社稷為重,君權褻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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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一天之內,兩場天大的風波。

皇帝中風,在他清醒前後,太後與他母子二人因為那絕不能外傳的讖言和“後世圖像”而默契地隱瞞了原因。

妖妃禍主,因為陳矩的機警和李太後的左右為難而暫時秘而不宣,沒在宮裡刮起來。

但景陽宮換了一批太監宮女,魏崗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事宮裡是感受到情況了的。

翊坤宮上下的不安,在陳矩到來之後達到頂峰。

“奉太後娘娘懿旨,翊坤宮上下俱不得外出,聽候我訊問,皇子皇女俱先請至慈寧宮。”

皇帝中風,太後於公於私的重心已經不可避免地傾向朱常洛。

現在,僅憑魏崗供述,證明不了準太子在皇帝心中的清白。

如果朱常洛沒有“天命應劫之主”這個印象,景陽宮事發之後皇長子又會是何種處境?

準太子也需要一個說法。

瞞不了皇帝多久,所以一定要先把真相查個明明白白,證據確鑿。

剛去請見皇帝被拒絕回來的鄭夢境滿麵寒霜:“萬歲爺知道這事嗎?”

陳矩直直地看向她。

眼下,她仍舊是皇貴妃。

也不能完全排除魏崗為了邀功自行其事、事發後見勢不妙又攀咬的可能。

“皇貴妃娘娘,奴婢奉的是聖母皇太後懿旨,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奴婢。”

“我問你萬歲爺知道此事嗎?”鄭夢境見他守規矩,反倒牽著朱常洵的手,聲音更加尖利起來,“本宮要麵見陛下!”

陳矩皺了皺眉,上前兩步對著朱常洵行了禮:“殿下,公主,太後娘娘召見,請先隨奴婢們去吧。”

“誰也不能搶走我兒!”鄭夢境緊緊地抱住了朱常洵,表情有些發狂起來。

陳矩看她這模樣,心裡反倒更加確認她已料到些什麼。

於是他凝視著鄭夢境,莊肅地說道:“娘娘,陛下今日已召見閣臣、九卿、定國公,冊立詔旨剛呈到司禮監,已奉旨批朱用印,過了今夜就要明發天下。奴婢既奉懿旨來此,娘娘當知曉是為了什麼。皇長子殿下太子冊封大典後,諸王冊封禮挨次舉行。娘娘,真要違抗太後懿旨,誤了殿下嗎?聽說娘娘剛去了趟坤寧宮,陛下沒有召見,娘娘也清楚是為什麼吧?”

這句話一說出來,翊坤宮裡沒資格參與要事的人臉色一變,而鄭夢境則是臉色煞白。

陳矩的話落在鄭夢境耳中,自然另有一番解讀。

什麼事在先,什麼事在後,鄭夢境可並不清楚。

她隻以為是被那小子和太後算計了。莫非此前太後遣慈寧宮奴婢看守那小子於慈慶宮,竟是引蛇出洞之計?

現在景陽宮上下換了人,魏崗不見了,皇帝也不見她,陳矩卻奉皇太後懿旨來說什麼“訊問”。

更讓鄭夢境沒想到的是,陛下竟召外臣降了詔旨,國本已定!

朱常洵雖然天真,眼下卻也知道不好了。

“母妃……”

聽著兒子的哭腔,鄭夢境渾身發抖。

陳矩那句“誤了殿下”,是她的軟肋。

所有的一切,不都為了兒子嗎?

一麵是諸王冊封禮,一麵是被自己牽連……

“……常洵,你和妹妹先到皇祖母那邊。”鄭夢境擠出了笑容,“母妃沒事的……”

陳矩默不作聲地看著慈寧宮派過來的掌事將皇三子和皇七女接到慈寧宮中去。

案子要查,但又不能讓皇帝在後麵誤以為是屈打成招,自然隻能攻心。

論忠,他不肯做得太過。當時不幫皇長子聯係外臣,如今巫蠱禍主,陳矩也是憤怒的。

論直,他在皇帝麵前也能保無辜外臣,皇帝不比皇貴妃可敬可畏?

此刻太子已定,太後懿旨,賊奴指證,又豈能不查?

身後安靜了下來,翊坤宮被徹底看守了起來。

陳矩再次行禮,攻心:“娘娘,魏崗事發,人贓俱獲。奴婢既奉懿旨而來,盼娘娘或是一時糊塗。若真是他一人所為,又或是有娘娘身邊奴婢膽大包天擅自行事,總需陛下能深信不疑才行。”

鄭夢境剛剛眼睛微亮,翊坤宮掌事太監卻率先跪了下來:“奴婢冤枉啊……”

陳矩心中微歎一口氣。

這就是樹倒猢猻散,也證明翊坤宮確實事涉其中。

人人都有僥幸之心,可牽連到這種事裡,誰又能僥幸?

他有點同情皇帝,後麵不知又會怎麼麵對這一切。

真該死啊……害得陛下得了風疾……

……

朱常洛先回了一趟慈慶宮。

之前撞破魏崗的事就是因為要搬家,如今要準備冊立大典了,諸多需要朱常洛準備的事情最好在慈慶宮來做,比如熟悉大典禮儀。

而皇帝還不知能恢複得怎麼樣,如果狀況不好,很可能太子冊立大典後就要開始監國。

慈慶宮的太子東宮規格要儘快搭起來,朱常洛要的新內臣也都來了。

他對宮內其他人都不熟,王安之外,朱常洛隻點了鄒義的名字。

“奴婢叩見殿下,謝殿下還記得奴婢。”

鄒義感動不已,當日雖然九死一生,但好歹撿回了一條命。

去神宮監掃了快三個月的地,沒想到這麼快又被皇長子撈了回來。

剛從王安那得知,皇帝已經下明旨冊立東宮,這回是板上釘釘了。

鄒義當然相信,要不然怎麼能來到這裡?

當日大膽舉動,以後就是潛邸舊臣了。

“以後用心辦事便好。”

朱常洛並沒有對他先多說什麼,而是對著田義說道:“勞煩田公公了。”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但吩咐臣便是。”

田義在皇帝和朱常洛麵前的自稱就不同了,這既源於他是內臣第一人,又因為他本身的性情。

陳矩在那邊查案,準太子這邊的事,自然是田義來操心。

朱常洛在慈慶宮的正殿裡坐著,對陳矩露出哀戚表情:“父皇還……哎。我這邊倒不用靡費,主要是書房。除了我來用,隔開的外間裡王安和鄒義要助我,也各需一個案桌。”

田義雖然奇怪殿下好像準備要兩個伴讀同處一室還坐著,但也不多問。

“殿下仁孝,臣記住了。”

“再有,兩個伴讀是不夠的。”朱常洛又道,“還勞煩田公公幫我留心些,若內書堂再有好苗子,我還需要兩個。得已經有一定學識功底了,品行要好。”

“臣會留心。”

等他告退,天已將黑。

“走吧,熟悉慈慶宮不忙,先去問安。”

朱常洛站了起來。

應接不暇的事搞了一整天,於情於理他要先去探望一下朱翊鈞的康複情況。

看他從慈寧宮離開時心灰意冷的低沉模樣,朱常洛還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

一個中風之中的皇帝……天知道他內心會猜疑到什麼程度。

何況又接連發生他“愛妃遇害”這種事?

沒錯,也許朱翊鈞真會這麼認為。

梃擊案最終都能不了了之,至少並未動搖她皇貴妃的位份。

不知陳矩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慈慶宮中,陳矩已經到了李太後麵前回報。

“翊坤宮掌事已經招了。尋常往外通傳宮中消息,俱是他那個在寶和六店做司房的乾兒子與鄭府聯絡,他供認了是鄭府幕僚莫宗勉謀劃諸事。皇長子被圈禁之流言,也是他們漏泄出去。”

“證據呢?”李太後緊緊捏住佛珠。

“口口相傳,眼下隻有翊坤宮幾個奴婢供狀。”陳矩如實說道,“皇貴妃身份尊貴,奴婢不能造次。”

“那些邪物從何而來?”

“魏崗置宅於外,養了個乾兒子。那邪物是他乾兒子孝敬入宮的,魏崗以為是尋常吃用之物。他此前說是被陷害,不得已而為之,奴婢本不信,但翊坤宮供狀裡倒言明了此節。”

“入宮之時也沒查?”李太後盯著陳矩。

“奴婢已查得當日當值奴婢,拿下了。”

李太後生著悶氣,卻知道這無濟於事。

在宮裡當差了許多年的熟麵孔,哪裡會細細去查?

如今就算處置幾個奴婢,最終線索卻是景陽宮掌事自己所為。

他說是被陷害就是被陷害?

還好陳矩去後攻心之下,至少有了幾份供狀,卻仍不能證明是鄭氏謀劃,興許便是她身邊奴婢自行其事、如今又妄圖攀咬脫死罪呢?

“這麼說,要查得明證,就要動宮外,動鄭府?”

“奴婢也這麼想。魏崗的乾兒子,寶和店的司房,那個叫莫宗勉的幕僚。現在,他們應該不知道宮中已有變。”

需要李太後做決定了。

繞過皇帝直接對鄭府動手?就算事後有了明確證據,仍是對君權的褻瀆。

不取得直接證據……又已經圍過翊坤宮,把皇三子和皇七女都接了過來。

李太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去吧!”

江山社稷為重,應劫……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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