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暮秋的冷雨輕敲著琉璃瓦,簷角銅鈴在風中發出空靈的鳴響。庭院裡的梅花被雨水浸得愈發雅致,梅花的幾片殘瓣隨流水打著旋兒往假山石縫裡鑽。我倚著雕花木窗,看著莫驚春的下身,玄色披風下擺沾滿泥漿,倒像是從戰場上滾下來的模樣。
看樣子,這位莫大將軍,來的很急呢!
"相見時難彆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莫驚春站在死士亥麵前念這兩句時,風兒卷著片片花瓣進入閣樓,他的肩頭頓時被花瓣鋪滿,腰間佩玉在風裡叮當作響。
我瞧見他握著劍柄的指節發白,很明顯,莫驚春十分激動和緊張。
死士亥握著湘妃竹扇的手猛地一顫,金絲繡的合歡花在扇麵上簌簌顫動。她鬢角銀絲在暮色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眼角細紋裡盛著三十年的風霜,可那雙杏眼依然如少女般清亮。
“將軍...”死士亥低喚一聲,繡鞋尖輕輕碾著青地板上飄落的梅花花瓣,竟是連耳垂都染了緋色。
莫驚春急急上前,衣袖帶翻了我桌上的青瓷茶盞,野山茶的清香在客廳中氤氳開來。他顫抖著抬起右手,眼角抽了抽,顫抖著抬起右手,像看絕世珍寶一樣看著死士亥,"娘子啊!夫君來接你回家啦!"
已經半老徐娘的死士亥,握扇的素手微微顫抖,遏製不住心中悸動,輕輕點頭,細若蚊聲地說了一聲‘嗯’。
莫驚春心急如焚,上前便要抓住死士亥,將她帶回東境。
還未等莫驚春得手,妙卿已如穿花蝴蝶般閃身擋在兩人中間。
這小妮子今日特意梳了飛仙髻,金步搖在鬢邊晃得人眼花,他將死士亥向側麵一拽,莫驚春撲了個空,險些撞上廊柱。
"莫將軍好不知禮數!"小嬌娘神采飛揚,鳳目流轉,指尖繞著腰間流蘇,笑得狡黠,嬌聲道,“虎衛第一美人豈是這般容易娶走的?您當是戰場上搶戰利品呢?誰有實力就是誰的?”
妙卿故意將"戰利品"三字拖得綿長,惹得莫驚春老臉通紅。
我窩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位名震東境的疾風將軍手足無措的模樣。他上樓是故意脫掉了甲胄,隻穿件鬆煙灰的直裰,倒顯出幾分文人風骨。隻是那常年握劍的手此刻正慌亂地翻找衣襟,活像個弄丟束脩的私塾先生。
片刻之後,莫驚春神情愣住,隨即汗顏不止,滿懷歉意,“哎呦!哎呦!你瞧我這記性,來的匆匆忙忙,居然忘了聘禮這茬子事兒了。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第(1/3)頁
第(2/3)頁
莫驚春看著愛人水波瀲灩的靈秀雙瞳中,蘊著暖色的目光,剛要說一句‘無妨’,卻被古靈精怪的妙卿一把捂住了朱唇。
妙卿笑嘻嘻地說道,“怎麼,莫大將軍戰場之上奇謀百出,如今連請一位姑娘出閣的手段都沒有了?羞死人了!”
莫驚春被突來的質疑問得張口結舌,不知所措,左顧右盼,老臉通紅。
我看鬨騰的差不多了,正欲挺身解圍,卻聽見莫驚春結結巴巴磕磕絆絆地說,“山不叫山,叫翠微;海不叫海,叫滄瀾;阿麗不叫阿麗,叫,夫人!”
好拙劣的情話,聽得我和妙卿對視一眼,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回頭一看死士亥,她卻已喜極而泣,眼淚像斷線珍珠般滾落,將繡著並蒂蓮的衣襟浸濕大片,眼中柔情萬萬千。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多餘,一顆心就夠了。
一片粉紅青翠之中,我把早已準備好的匏瓜剖成兩個瓢,又以紅線連柄,新郎莫驚春和新娘死士亥各拿一瓢飲酒,同飲一巹。
莫驚春看向我和妙卿,笑問道,“將軍,這是今日便要我喜結良緣啦?”
妙卿莞爾笑道,“擇日不如撞日!早喝喜酒,早洞房!”
我則在一旁小聲地道,“麗姨前半生在江湖裡摸爬滾打,莫將軍半輩子在沙場上縱橫征戰,想必都有不少仇家。與其高車駟馬,不如一切從簡,免得節外生枝。”
莫驚春一生低調,今日前來也沒有帶太多兵馬,但男人都愛麵子,特彆是在兒女情長麵前,更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如今東境局勢剛剛穩定,加之兩人身份特殊,自然不適宜大操大辦。
但這種話莫驚春自然說不出口,所以隻能我來說,我來辦!
莫驚春向我遞來了感激的眼神,我則悄悄點了點頭。
"一巹同飲,甘苦與共。"
第(2/3)頁
第(3/3)頁
隨著我的唱喏,兩人仰頭飲儘梅子酒。死士亥飲得急了,嗆得咳嗽起來,莫驚春忙用袖口替她拭去唇角酒漬。這般笨拙的溫柔,倒比那些風流才子的甜言蜜語更令人動容。
一瓢合巹酒,從此一家人。兩人從此同甘共苦,患難與共,永不分離了。
合巹酒後,我從書閣拿出早已備好的禮物,與妙卿一同呈給這對兒‘半路’夫妻,那是我夫妻精心挑選的一對兒白玉鳳鳥雙連杯,其造型為展翅鳳鳥,鳳鳥口內銜著圓形的珠子,鳥翼負載雙杯,兩杯身一側貼合,中間有小孔連通,最妙的是兩杯相連處暗藏機關,酒液可經鳳尾翎毛間的細孔流轉。
對我漢人而言,鳳杯合巹,是對夫婦在人間喜結連理,死後到了天界依然能夠比翼雙飛的祝福,鳳鳥銜珠,則將婚姻的長度從有生推向永恒。
待呈上白玉鳳鳥雙連杯時,妙卿故意將錦盒開闔三次,讓莫驚春看得清楚。
"這可是要二位生生世世都分不開呢。"妙卿說著俏皮話,卻悄悄用絹帕按了按眼角。
沒有高朋滿座,也沒有八抬大轎,在溫馨動情的場景裡,隻留下了兒女情長。
妙卿輕輕握住我的手,她指尖還帶著合巹酒的溫度,欲言又止,“懿哥,若有一天……。”
我明白妙卿心中所想,翻腕轉而握住她的手,溫柔道,“待江鋒覆滅,我們便隱居江湖!”
妙卿用無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真的?”
一輪明月當頭,我握著她的手,久久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