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德斯當然不知道羅蘭和伊妮德的關係,以及羅蘭為什麼不願接受邀請,哪怕去西區的繁華街喝一杯咖啡,聽那些花枝招展、善解人意的姑娘們講幾句,擠點煩悶的原因。
羅蘭是可以去,但不能被費南德斯邀請去。
否則自己這位隊長就得倒大黴。
雖然他本人也沒這個興趣。
不過費南德斯興致很高。
他愛賭,愛和那些沒有任務的執行官們打撲克,約著在假日找個俱樂部好好玩上一個晚上——他對於女人,似乎有些像羅蘭遇到的那位錢德森先生。
隻不過錢德森更加坦誠深刻,甚至深刻到近乎哲學。
當然。
費南德斯數次邀請羅蘭,除了出於‘好意’外,也是和執行官們打了個賭——比如他什麼時候能把羅蘭領上‘正路’,比如羅蘭第一次踏上‘正路’後究竟‘花了多長時間’…
之類種種。
女性執行官們有些不滿。
但她們也沒明著說。
因為這事實在太平常不過,以及,部分女士也在私下閒談時認為,以羅蘭的年紀,確實多少該‘學習’一下如何與女性‘相處’——費南德斯是個不錯的引路人,大概也能給他找個不錯的教學者。
(雖然她們也十分樂意充當這個教學者。)
好在伊妮德不怎麼管事,不知道半個審判庭的男女們都翹首以盼,等待著羅蘭‘成人’的那天。
否則審判庭也確實沒必要存在了。
羅蘭對這事揣著時下正常的看法,隻是為費南德斯的性命考慮而已。
不過…
他倒是有個彆的請求。
“我有個朋友。”
他說。
“平時就板著臉,好像除了思考有關案件的事,再沒有什麼能吸引他——我是說,他絕對熱愛女性,但好像從來沒表達過。”
費南德斯不屑:“沒有男人不愛女人,除非他是瀆神者。”
瀆神者。
意思就是,他愛男人。
“我不認為他是瀆神者。”羅蘭說:“隻是需要一點‘引導’。”
費南德斯看了羅蘭一眼,陰陽怪氣:“你對朋友可真好。”
“我隻是想看看這位世界裡隻有斷案的先生究竟還能不能找到彆的愛好。”
“偵探?還是警察?”費南德斯問。
“偵探。”羅蘭說。
“我討厭偵探,他們總是插手自己不該插手的,然後出了毛病——渾身流膿或皮上長出肉瘤後哭喊著找來,說‘這該是你們的責任’。我不喜歡他們,羅蘭。”
羅蘭:“我這位朋友不一樣。”
費南德斯:“所有偵探都一樣。”
“所有執行官呢?”
費南德斯沉默一陣。
“…你對朋友真不錯。”
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了。
“我聽說,你委了幾個休息的去城裡找人?”
“就是我和你說的,馬戲團。”羅蘭頷首:“那個丟了的嬰兒是我朋友的弟弟…我不知道她到底去哪了。也許在什麼地方打轉。她是個姑娘,誰也不認識。城裡的有些地方可不安全。”
“應該說多半都不安全。”費南德斯和羅蘭登上馬車:“你現在得祈禱你那位馬戲團朋友沒那麼靈光——倘若真讓她找著,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想了想,費南德斯又問:“你沒告訴警察吧?”
“那有用嗎?”
費南德斯:“沒有。隻會讓他們多個笑話——彆找警察,羅蘭,你應該清楚他們都是什麼人。”
“我現在倒有點希望金斯萊在倫敦了…”
“誰?”
“我的偵探朋友。”
“偵探也沒用。現在你隻能祈禱萬物之父庇佑那個馬戲團姑娘了,”費南德斯調整了一下坐姿,伸手把掛簾拉上,“你怎麼認識這樣的人?”
“是萬物之父問的嗎?”費南德斯踢了他一下,不說話了。
…………
……
從南區那對兒丟了孩子的夫婦嘴裡,費南德斯沒能得到太多有用的線索。
不算年輕的女人說話顛三倒四,而他的丈夫又顯得沒那麼在意——比起提供線索,他更熱衷在羅蘭和費南德斯麵前展示自己的‘博學’,以及話裡話外打聽他們是不是有機會得到什麼‘補償’。
狗屁補償。
照費南德斯的話說:彆以為懂點規矩就往自己身上套。
那是該遵守的,但不能從中受益。
否則叫什麼規矩。
之後。
他們前往郊外墓園,與仙德爾碰麵。
由於是‘不大體麵’之人的埋骨所,就不能指望守墓人兢兢業業——之前提到過,這行當多是子承父業,或者父子齊上陣。通常一個墓園隻有一兩位守墓人,還不算傷病與休假。
好在是窮人墓,盜墓賊也不會冒著被吊死或蹲大牢的風險刨一個除了骨頭外什麼都沒有的土坑。
當羅蘭和費南德斯抵達時,仙德爾就等在墓園門口,身邊站著個形銷骨立的年輕男人——顯然,麵對‘黑烏鴉’這等危險,理當由兒子代勞。
“羅蘭!”
仙德爾拎著裙子快步上前,幾乎要把羅蘭堵在馬車裡——完全忽視了那大了她幾倍的隊長。
直到他開始咳嗽。
“哦…德溫森先生,日安。”
費南德斯還能說什麼。
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們由守墓人領到那掀開的墓穴處。
奇怪的是,這些被粗糙刨開的,有些屍骨完好,有些卻不翼而飛。
大一些的都留下來了。
“…是嬰兒,大人。”守墓人低聲回複:“這賊隻挑走了嬰兒的屍骨,大的都留下來了。”
他說。
不僅如此。
有些板子裡多少放了點家屬的寄托,比如死者生前最愛的杯子,首飾,零碎的小玩意兒。
也有先令或便士。
麵值不大,數量不多,但一個都沒丟。
全被留下了。
“不是為了錢。”守墓人重複著自己那‘患病臨時修養’的父親的話:“…也不是個有‘經驗’的賊。您看,大人。這鎖頭,還有土坑…我父親年輕時看守過大的墓園,見識過專門乾這下地獄活計的人。”
真正熟練的盜墓賊不亂使一分多餘的力氣。
你隻會發現一個非常狹窄的土坑,絕不會像眼前這樣,整片土地像是被火藥崩過一樣。
“你們就沒聽見點什麼?”費南德斯問。
守墓人點頭又搖頭:“大人,我們不全天在這兒。”
他說。
這區域一共有五塊大墓地。
守墓人隻有兩個。
他和他的父親。
“…每一次都是到了早上檢查才發現。那人好像和我們一樣住在這兒,清楚我和父親的位置。”年輕男人表情緊張:“他還把那些‘不要’的骨頭扔的到處都是…大人,如果不是沒有狼嚎…”
他忐忑地問費南德斯:“您一定能抓著他,是不是?”
野獸對已經乾了的骨頭沒興趣。
這當然是人為的。
費南德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說你們今天會在哪。還有,帶我去你們守夜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