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將因斯鎮發生的告訴了蘭道夫。
其中隱去了威廉。
不過蘭道夫早就知道雪萊家有礦山,有些羅蘭不講的,他大概也能猜出來——問題在於:
莉莉安·蘿絲·範西塔特,什麼時候成那老煙鬥的女兒了?
“…兩個人走在路上,我是說迎麵走。那位老先生突然發病,癲狂中喊了一聲‘啊!我的女兒!’於是蘿絲也發現了他,回了一聲顫抖的尖叫‘啊!我的父親!’”
“於是他們就相認了。”
羅蘭聲情並茂地表演了一番。
蘭道夫:……
“羅蘭。”
“其實是一些我不能說的原因。”
“下次如果有‘你不能說的原因’,請直接告訴我‘不能說’。”蘭道夫捏了捏鼻梁,愈發在羅蘭身上看見了自己妹妹的影子——如果貝蒂的‘病’康複,結果卻變成了羅蘭的模樣…
到底康複好,還是不康複好?
“所以,導致薩拉失去生命的人,是因斯鎮的主人,斯特裡特家的爵士?”
“沒錯。”
蘭道夫敲了敲桌子,陷入沉思。
他對斯特裡特家了解不多,隻知道那家人和克洛伊有關。
“亨利·斯特裡特死了?”
“死了。”
“不是你殺的?”
“你連買龍錢都不給我,憑什麼替你殺人。”
蘭道夫咧咧嘴,又仿佛是個破了洞的氣球,眼見癟了下去。
他好像虛弱許多,一瞬間。
“…謝謝,羅蘭。”
“你更該感謝的是蘿絲。”
“我也會感謝她的,”蘭道夫十指交叉,盯著桌麵上火焰留下的光斑:“但我也得謝謝你,羅蘭。我知道這事讓你受了罪,恐怕經過也不像你講的那樣‘輕鬆’——”
他抬起頭,與那雙沉靜的金色對視。
“你涉險為我和薩拉做的…”
羅蘭忽然露出笑容:“不必這樣說,蘭道夫。薩拉先生也是我的朋友,雖然我們對彼此均有些‘小意見’——比如我認為他是個腦袋悶在籠子裡的瘋子,他認為我是個倘若長了毛就和動物沒區彆的蠢貨。”
“藝術…”
蘭道夫失笑:“是啊,羅蘭。他總這樣,認為和他不一道的,都是蠢貨。有時我也不理解,那擺出各式各樣姿勢的雕像究竟有什麼區彆…”
“我也想追求那高雅的、想像他們一樣哀歎著剖析自己的靈魂。”
“可惜裡麵流出的全是金沙。”
尖臉男人聳聳肩,故作輕鬆:“我以為我們有許多時間,漫長相處的時間。不,羅蘭,我們還是不提這件事了——我會給你和蘿絲準備謝禮…不要拒絕,羅蘭,不要拒絕我們的友誼。”
“蘭道夫。”
“嗯?”
“我沒拒絕。”
…………
……
由於泰勒家並沒有礦山,也不涉及此類行業,泰勒興致缺缺——對於所謂‘改變時代’,他的看法是:
每個時代的新東西都被或多或少宣稱過「改變時代」。
其中一些真的改變了,一些則沒有。
但無論如何,隻要人還統治這個世界,泰勒就知曉從哪兒賺錢。
‘世界是由人組成的。學會怎麼對付人,你就學會怎樣賺錢了。’
後來羅蘭說用拳頭和槍算不算‘對付人’。
蘭道夫說算,但真這樣乾了,彆人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對付你——除非,你做完這件事,不再準許其他人這樣做。
到了用餐時間,鋪著餐布的條桌上碼滿了餐碟:
勃朗特哄著貝翠絲在小廚房做了幾道菜(為了哄小家夥,特麗莎叮囑第二廚房的廚師們一切照常),同時,會將貝翠絲親手做的,和廚師們做的擺在一起。
羅蘭則驚訝於蘭道夫家竟然有好幾個廚房。
“羅蘭羅蘭!”
又梳洗半個小時的姑娘從樓上蹦蹦跳跳下來,金發盤在腦後,圓滾滾,像個和本人一樣都不大安分的糖絲球。她半仰著頭,抓著羅蘭的手搖來搖去,邀功似的開始對一道道上桌的菜評頭論足。
話裡話外都是‘誇我’。
“是啊,真不錯,貝蒂。你是打算讓我猜一猜,哪道菜是你做的嗎?”
工序過於複雜的必然不是。
泰勒家也不會讓他們的大小姐碰危險的,比如滾水和火焰——與其說‘做’,不如說猜一猜哪道菜是她‘參與’的(站在旁邊看或者幫忙遞材料)。
“我恐怕沒那個本事,貝蒂。如果你那些菜超過了廚師,我該怎麼評價?”羅蘭摸了摸她那瘦下去、漸漸骨節分明的指頭。
她正在長大。
“彆和仆人過不去了,小姐。”羅蘭當著一眾服侍的仆人‘悄聲’說道:“倘若要他們知曉你隻隨手一弄,就超過了他們…”
貝翠絲想了想。
認為羅蘭說的有道理。
“…我可不能這樣。”
“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會傷心。”
“為什麼呢?”
“因為,因為…”貝翠絲皺著兩條細眉,思索:“…因為沒我棒?”
周圍的女仆紛紛掩唇。
“誰有你棒呢,貝蒂。”
“羅蘭!”
“我也沒你棒。”
“真的?”
“真的,廚房裡的活我從來學不會。我笨手笨腳。”
貝翠絲一臉憂色,摸了摸男人的臉蛋:“我幫你吧!”
一旁的蘭道夫黑著臉,瞥了一眼特麗莎,不停使眼色。
特麗莎就當沒看見。
“…貝蒂,回你的座位。”
“哦。”金發姑娘十分嫌棄地看了眼自己的哥哥,或許小腦瓜裡嘀咕這尖下巴的男人怎麼一點都不會看場合——她和羅蘭在說話呢。
自己妹妹對羅蘭的態度,蘭道夫永遠不滿:“你得稍微注意點,貝蒂。禮貌,禮貌,對待陌生人的禮貌。”
“羅蘭不是!”
“不是什麼?”
陌生人這個詞貝翠絲好像不太會說,支支吾吾半天,隻好發泄似的抓著刀叉比劃。
泰勒家的正餐一貫豐盛。
除了禽類,今日還有魚和帶殼的海產——蝦和青蟹。
羅蘭在一些宴會上見過,嘗過。
但或許種類不同,那些是紅色的,而今日蘭道夫家的卻是泛青的。
“青蟹和普通的蟹類有什麼區彆?”
羅蘭邊問邊拿起長夾。
沒發現蘭道夫欲言又止的眼神。
接著。
一隻螃蟹,用鉗子夾住了夾子。
羅蘭:?
螃蟹:?
羅蘭:……
螃蟹:!
菜…還會反抗?
“…我怕它熱。”
對於奄奄一息但仍能反抗的螃蟹,貝翠絲用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羅蘭,給出了自己真誠的答案。
蘭道夫就在一旁捂著臉笑個不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