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羅蘭‘聽’到了那位老礦工的妻子。
她正忙著自己的‘工作’,和一個年輕的礦工,在一條死路,隻隔著兩根木柱——她的兩個女兒和三個兒子坐在礦堆裡,互相扔著石子,時不時打量交疊的人。
野獸一樣的聲音在礦洞裡回蕩。
沒人驚訝。
這需求總有,這生意就總有人做。
“女人和孩子的周薪太低,她們吃不飽。”
佩姬聲音冰涼:“彆急,先生,小姐。我還會帶你們去瞧瞧,真正處理白礦的工廠。”
…………
……
離開礦洞,金斯萊感覺自己死了一次。
死了又活。
這深入地下的工作讓人近距離靠近深淵——如果真有那地方,大概就先教這些可憐人目睹了。
他們乘了馬車,離開因斯鎮:
要到不遠的一個臨鎮去。
“原來是臨鎮,但一場動蕩,讓那地方成了廢墟。”
依山而建的礦鎮就是這樣,危險並不僅來自礦洞下,也來自礦山上——隻要出現大規模滑坡,就是天崩地裂的災難。
曾和因斯鎮為鄰的那座小鎮在十幾年前成了曆史。
如今,它在斯特裡特家的手中,變成了一座…
工廠。
至少看起來像。
“你們要的答案就在那兒。”
靠近臨鎮,守衛們零散的出現——因斯鎮的警力或許都用在了這兒,以至於羅蘭一行在鎮上的幾天,從沒見著一個巡街警。
這年頭,警察本來就不多,許多人不喜歡他們。
“都是我哥哥的擁躉。”
蘿絲點了下頭:“什麼是‘擁躉’。”
“你真該多讀點書,”羅蘭歎氣:“是愛人的意思。”
蘿絲大驚,又連忙湊到羅蘭耳邊,小聲問:“這野狗的東西竟然喜歡同性?”
車裡的金斯萊:……
佩姬:……
幾天來佩姬也發現了。
這位占卜中的‘命定少女’,好像看起來並不像她所姓的姓氏一樣‘高貴守禮’——從酒館裡的表現,再到樂意冒險同她下礦:這種種行為都不該是個規規矩矩的千金、一位膽小溫柔的淑女該乾的事。
比起淑女,她更像個野蠻的…
原諒她不能用那麼粗鄙的詞形容因斯鎮的救星。
佩姬想著,車裡的兩個人還在討論‘擁躉’的問題。
“所以你從哪學來的這詞?彆告訴我是你叔叔教的。”
羅蘭輕笑:“你說對了。”
他告訴蘿絲,老柯林斯曾說過夢話,喊著什麼‘瓊斯女士’,什麼‘您該觸摸我的靈魂’,什麼‘我永遠是您的擁躉’…
聯係上下文,這詞,不就正代表愛人嗎?
「你可真是個聰明人。」
我應該比聰明人再聰明一點吧?
畢竟沒人教我,卻叫我自己猜出來了。
「你說的對,羅蘭。」
「從今天開始,我封你為大聰明。」
先彆恭維我,這答案…沒錯吧?
「沒錯。」
於是,大聰明和小聰明兩個人嘀嘀咕咕,討論一個斯特裡特的繼承人怎麼會愛上同性——從他小時候的經曆,心靈上的傷痕,再到礦鎮流淌的財富使人變了性格…
總有一條會讓他變成這樣,對不對?
言之鑿鑿的老師,深信不疑的學生,以及,一臉古怪的佩姬·斯特裡特。
金斯萊就默默捂著半張臉,把剩下那半張靠近窗戶,儘量讓自己置身事外。
‘我在車外麵。’
他想,如果現在和佩姬·斯特裡特澄清,自己同羅蘭並不熟悉,也不是他們的朋友,不是一路人,會不會能讓這第二繼承人對自己有所改觀——
他受到的教育告訴他,不允許自己這樣丟臉。太羞恥了。
“擁躉,並非愛人,兩位。”忍無可忍的偵探先生打斷兩位探討病情的年輕醫生。
羅蘭一臉狐疑,蘿絲則瞬間改了陣營,叛變到金斯萊那邊。
顯然這方麵,她更信任一本正經的金斯萊。
“所以,擁躉是什麼意思?”綠眼睛盯著男人。
“擁躉的意思是:擁護著,支持者。”金斯萊僵著臉,嘴皮開合:“絕不是,什麼愛人。”
馬車裡安靜了一刹,接著,三個人幾乎同一時間,默默將視線轉向了羅蘭。
解釋。
羅蘭:……
怎麼辦。
我覺得他說得才是正確答案…
「皮卡丘?」
羅蘭:……
擁躉是不是還有其他意思?
「皮。」
扳手?
「皮卡。」
扳手。
「丘~」
邊罵著腦袋裡的怪東西,羅蘭不尷不尬地笑笑:“其實…它也有‘擁護者’的意思。”
金斯萊較真:“不是‘也有’,道森。是‘隻有’——擁躉隻有這樣的意思。”
羅蘭:……
“金斯萊先生。”
“什麼?”
“你知道,你為什麼是個不高明的偵探嗎?”
“我並不認為自己不高明——好吧,我姑且聽聽你的說法。”金斯萊調整了一下坐姿,擺出傾聽的模樣。
羅蘭點了點額頭:“高明的偵探需要極為準確的判斷力。”
金斯萊頷首:“我認為我有。”
羅蘭又碰了碰眼皮:“高明的偵探要有很強的觀察力。”
金斯萊‘嗯’了一聲:“我不缺觀察力。”
羅蘭接著說:“高明的偵探要有耐心。足夠的耐心,能讓他們像獵人一樣等待獵物一步步走向早已設好的陷阱——耐心能讓人成為獵人,而非獵物。”
金斯萊蹙眉。
他不清楚羅蘭的意思,可還是耐心點了點頭,認可他的話:“我有足夠的耐心。”
羅蘭有些訝異,手掌拍了幾下,臉上綻開笑容:“很好!那麼現在,我承認你是個高明的偵探了金斯萊先生!”
“這自然不必多——”
金斯萊一愣。
剛才…
他們不是在進行有關‘擁躉’的辯論嗎…?
蘿絲和佩姬笑得前仰後合。
金斯萊也明白過味來了。
“…道森先生,我不得不說,你在一些方麵表現出來的特質總會讓人產生不好的誤會。”
“比如?”
“比如在能言善辯這方麵。”
他還想勸羅蘭幾句,彆像他那不著調的父親一樣,明明掌握著龐大的財富,卻總把自己活成風流場上的笑話,沒有一點體麵。
幸虧他沒說出口,否則羅蘭會告訴他,這已經算夠體麵的了。
因為就在這時,佩姬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我們到了,三位。”
她說。
“因斯鎮上患了‘白病’的礦工,都將被安置在這兒。”少女捋了捋亂發,深深吸了口氣:“你們要說,是老摩爾的朋友。”
這鎮子被改造成工廠,可羅蘭卻沒見陣陣黑煙。
寧靜,甚至靜到人心驚的小鎮除了那些叼著煙卷,無所事事的守衛外,連鳥兒和風都絕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