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準。
這話在挑選圍巾的時候倒無所謂。
可現在是生死關頭。
雖然在場眾人沒誰真正清楚,避開那扯碎血肉的幽魂後,同它們到了這河畔,還會有什麼危險——但比起相信羅蘭·柯林斯,這‘美人’,他們更樂意相信從頭至尾都灼熱閃耀的太陽。
金雀·伊文斯。
德裡克·伊文斯。
或許今日之後,這名字就要在圈子裡傳開了。
“先生,我們得離開這兒,您清楚嗎?”有人不耐煩了:“離開這兒,可不單靠臉蛋。更何況,我們怎麼能相信一個瞎子?您能從鏡子裡看見自己的臉嗎?”
有人低笑。
“…金玫…執行官先生,您還是…”女士們也有點忍不住:“若讓伊文斯帶領我們,不更好?我們不會將這事亂說,對不對?”
眾人紛紛點頭。
顯然,這是個不同於德裡克·伊文斯的軟杆子。
他想做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了——還是太年輕,太不入流,羅蘭·柯林斯。
他想要當眾表現表現,然後等獲救,再出個不大不小的名——雖是伊文斯救了人,可隻要「羅蘭·柯林斯」參與其中,這名字就得時常掛在伊文斯後麵,像狗屁股上的屎。
“分分時候,孩子。”
脾氣不好的可不留情麵了:“這不是您‘老朋友’或‘朋友母親’的臥室,這是哪兒?這周圍都是怪物!「金色羅薩」,先生,或者彆的什麼稱呼,您總不能讓我們都死在這兒——就為了您的臉麵、您的名聲?”
羅蘭被一句一句壓低了腦袋,耷在褲線上的手指輕輕彈動。
該另一個人出場了。
“我看也不一定。”蘭道夫整了整領子,提起手杖走到羅蘭身邊:“我信任我的朋友,他判斷也從未出過錯——既然他有更好的提議,為什麼不能叫他講講?”
“我們沒有時——”
“不差這一點時間,先生。您剛才辯論起來浪費的時間足夠您在臥室裡折騰四五個來回了,對不對?”
勃朗特下意識用指頭碰了碰貝翠絲的胳膊。
“怎麼樣。”
貝翠絲:?
那被反過來侮辱的男人氣急了,他可沒有老年人的耐性:“好啊,那就讓我們聽聽,您的朋友能有什麼高見。”
於是,視線再一次集中到羞澀膽怯的青年臉上。
這回更銳利,逼的人要上吊。
他嚇得臉都白了。
“…我,我其實,其實…”他口乾舌燥,恨不得唇被烤的要龜裂開:“其實還沒有特彆好的建議…隻是。”
隻是。
他頓了頓:“隻是我認為…”
我認為。
“我認為,有點不對勁。”
有點。
這些關鍵的詞彙像重錘砸一張瓷做的臉,一兩下就碎的不成樣了。
“很好,您‘認為’,很好。”那和蘭道夫打嘴仗的人像醫生聽見了咳嗽,漲紅著臉,幾乎要跳起來:“您,認,為。您隻是一個‘認為’,一個猜測,就教我們這些人等在如此危險的地方…”
“您不會真要這麼乾吧?”
他打開手臂,四處瞧了瞧,上嘴唇做了個呲牙的動作,嗤了一聲:“那麼,誰會同意呢?”
蘭道夫敲了敲手杖:“我同意。”
“哦,人可真不少。”
勃朗特領著貝翠絲,向羅蘭靠了靠。
來的時候是四個人,現在仍隻有四個。
蘭道夫像是被這無人支持的困境擊著了尊嚴似的,狹長的眼睛眯起來,從周圍人中拎出了幾個熟悉的名字。
依次叫了過去。“伯瀚,科克,休斯。”
這三個人同泰勒家親密,也是生意上來往過並相處愉快的。
三個人瞧了眼保持笑容但卻不言語的伊文斯,瞧了瞧周圍審視的眼光,心中默默歎著氣:他們也不看好那金玫瑰,但要說怎麼做…
既然被叫出了名,當然是站到蘭道夫那邊了。
——反正無論誰解決這麻煩,他們都能活。可要惡了泰勒,生意就有麻煩了。
成年人不是活在今天的。
蘭道夫看三人領著家眷過來,嘴角微微上翹:這也讓更多人開始不耐煩了——他們想儘快離開,而不是在這麼危險的地方看兩個大男孩因為尊嚴打嘴仗。
分分時候。
“開始吧,伊文斯。”他們無視了去蘭道夫那邊的,一個個轉過身,用眼神或話催促著伊文斯,讓他教他們如何做才能擺脫噩夢。
“很簡單,”金雀揚起下巴,掃過垂頭喪氣的‘金玫瑰’,笑得更加溫柔。
他正慢慢學會如何同這些人相處,也正漸漸得到他們的認可——他認為,也許這一次之後,伊文斯家的金雀真要振翅高飛了。
“我們得給它們想要的,等這些幽魂的執念消失——各位,我們就自由了。”
“很好,那麼伊文斯,我們該怎麼幫你?”
他開始詳細講。
這些遊行者所要的無非是三樣:
選舉權,假期,讓女人和孩子離開礦洞。
隻要他們滿足了,執念也就消失了。
屆時,據他所學的屆時,失去支撐的「場」必然不再穩定。
他們能一邊閒談一邊邁著小步,抽著煙,像郊遊一樣離開。
“我來做那開幕之人,先生們。我需要助手,一位真正的、宣布‘法案’通過的人——這人必須要有足夠的經驗,至少能…”他放低了聲音:“…至少能騙過幽魂們。”
“但我要告訴各位:這很危險。因為同我一路的,要直麵幽魂,和它們交流——我再次強調一遍,各位,這很危險。”
還是那之前和蘭道夫打嘴仗的,他掃了掃周圍僵硬的行屍,笑了:“我看這都是平民,對不對?”
“當然。”伊文斯點頭。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他像蘭道夫一樣敲了敲手杖,然後,轉身擁抱了自己的妻子。
然後,當眾狠狠揮了下手臂:“就讓我來吧!”
所有人都激動的看著這位英雄,熱烈但儘量輕的鼓起掌。
男人那無形的視線穿過無形的掌聲。
落到了麵色陰沉的蘭道夫臉上。
在他臉上踩了幾下。
“我和伊文斯,會帶諸位離開這地方——我們可不用‘考慮’,也不會‘拿不住’。”
如若周圍不全是幽魂,他們幾乎要吹起口哨,叫上那麼幾聲了。
英雄之舉!
自落入這噩夢,他們有許多英雄站出來了!
這是真正救難的,是恩者派來的,是絕境中的希望!
“我們或許永遠都不會遺忘您,伊文斯和…”
“巴倫特。”那男人一臉驕傲,兩端的嘴角向下彎著:“巴倫特。”
“是,我們永遠都不會遺忘伊文斯與巴倫特先生做出的貢獻——當然,無論男士還是女士,我們都同舟共濟,齊心協力戰勝了這可怖的噩夢:等離開這兒,我必然要寫一篇讚美各位的文章!”
“請給我這樣的權力。”
眾人笑了起來。
“就叫:真正的英雄!”
或許是編輯的男人帶頭撫胸,向著伊文斯和巴倫特欠身致以最高的敬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