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海曼,伊萊特藝術協會成員,海曼家最小的兒子,風琴六環。
“布裡斯托爾危險極了,對不對?我真擔心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城市在心懷不軌之人的欲望下毀於一旦。”他將帽子扣在胸口,向蘭道夫點頭致意後,又看向羅蘭:
“特彆是那裡的賭場,令我記憶猶新——怎麼能有一個黃金鑄造的彆墅?”
“後來聽說,那其中有詹姆斯·雪萊先生的股份,我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這可是個近期將要進軍香水行業的大富商,我聽說,他可揚言要做新時代的貝內文托——哦,但他和貝內文托先生不怎麼合得來,倒是同我們海曼關係不錯。”
那麼,就是傾向於秘黨和教會了。
他話裡傳達的信息不可謂不複雜,但是,為什麼?
然而路易斯沒給蘭道夫和羅蘭提問的時間,立即接著上一句:“上次匆忙一麵,沒能有機會和您多聊上幾句——泰勒先生,我不得不說,「金煙霧」的雪茄在您手中,幾乎成為每一位得體紳士的必需品了。”
蘭道夫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笑容,親切極了:“那是金煙霧的幸運,並非每一位紳士的幸運。看來,您也熱愛這煙霧繚繞的活動?”
“當然。”
“那我必要送您幾盒最近的限量款,請嘗嘗吧,那可是真正的,我們千篩萬選出來的,有著——”
他又開始了。
「雪茄社交。」
是啊,蘭道夫總有辦法。
「你該跟他多學學。」
我累了,想吃飯。有沒有什麼地方能讓我休息一會,這褲子太緊繃…
「一點都不知道上進。」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每天睡的時間比我還長。
「我沒有身體,蠢貨!我必須有足夠長的時間用來…」
用來什麼?
「享受睡眠。」
羅蘭:……
微微出神的某人實際早已神遊天外,思考著晚餐的選擇,之前喝的兩款果汁哪一種口感更好。
直到一聲聲‘羅蘭’將他重新喚醒。
“我就說,你該在這兒做個藝術品,而不是欣賞藝術的人。”
路易斯·海曼揶揄:“有人脅迫你了,是不是?”
或許是路易斯身上奇妙的氣質讓人嚴肅不起來,或許是他率先簡化了稱呼。
羅蘭稍微瞥了下嘴:“是啊,否則他就再也不要我見他妹妹了。你或許不清楚,我可是個軟弱、沒主見的人,脅迫我才是正確的選擇。”
蘭道夫:……
你放屁。
如果我說的算,你最好整年住在泰勒家——
的仆人房裡。
這樣既方便妹妹賞玩,也不耽誤賞玩後將他們分開。
“我的朋友,海曼先生。我朋友的好友,維克托·薩拉先生的作品,我們為此而來。”由於他們就站在雕塑旁,羅蘭倒不必花力氣解釋維克托·薩拉是誰,究竟弄了個什麼東西出來。
“很不錯的作品,我想它在這兒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那位薩拉先生不是伊萊特藝術協會的成員,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路易斯·海曼一語中的。
他太了解伊萊特藝術協會是什麼德行了。
蘭道夫苦著臉給他解釋自己乾過的‘蠢事’。
“恕我直言,那的確有些…不得體。”海曼斟酌了下用詞,坦誠道:“您越過了伊萊特,還不僅收買了一家報紙——說實話,如果隻三四家都沒什麼關係…”
但蘭道夫這樣的人,怎麼會在乎那幾個錢呢。
“海曼先生。”蘭道夫欲言又止。
他之前可是實實在在拒絕了馬沃羅·海曼的招攬,拒絕了他的邀請,拒絕了入股,拒絕了…
好吧,他什麼都沒同意。
所以路易斯·海曼是不可能對他表現出善意的。
他也不會蠢到真提出請求,讓雙方都難堪。
“為了上一次的失禮,請允許我表達適當的歉意。”蘭道夫還是決定不提這事,即便對於路易斯·海曼來說,或許隻要一句話,但蘭道夫不能這樣乾。路易斯·海曼笑容燦爛:“不為歉意,先生,隻為我們都愛「金煙霧」。”
“金煙霧的雪茄確實是最好的。”
見對話到了儘頭,羅蘭順勢接了過來:“煙霧濃鬱芬芳,每一根的茄衣都柔軟完整。抽完後精神格外放鬆,會讓人想喝一大杯朗姆酒,想吃一大塊鮮嫩多汁的牛排,想立刻把維克托·薩拉的雕塑從這個展廳裡挪走。”
蘭道夫:……
路易斯:……
商人先生暗暗瞪了羅蘭一眼。
我的金眼蠢朋友,話如果這樣說,比你更蠢的才會同意…貝蒂?我為什麼想到貝蒂了。
三個人沉默了幾個呼吸。
“好啊。”路易斯·海曼輕飄飄回道。
蘭道夫:……
蘭道夫:?
“抱歉,海曼先生,這事就不必——”蘭道夫不想讓路易斯認為他幫了什麼忙,以至於後續會上門‘討要’什麼報酬。他寧願多去折磨一下那位負責人,大不了多花幾百鎊,那算什麼錢呢。
“不,泰勒先生,這可就是我和羅蘭·柯林斯的交易了,”路易斯眨眨眼:“我們的交易。”
他像老朋友一樣攬著羅蘭往另一個展廳去,蘭道夫皺了皺眉,並未跟得太近。
羅蘭的感受就很奇怪了。
——他並不介意同性朋友之間的握手,擁抱,和蘭道夫就經常伱錘我一拳,我等你喝茶的時候錘你一拳。
包括他和叔叔也是如此。
他厭惡加裡·克拉托弗,是因為什麼,答案很清楚。
而現在。
羅蘭就感覺,攬著自己的路易斯·海曼,心底正不斷湧動著‘惡心’與‘痛苦’。
這交織的情緒停留在羅蘭的太陽穴上,像一支磨了數萬英裡還存在你的鋼針。
你能想象到它究竟有多尖銳。
“海曼先生。”
“請說?”
羅蘭抬了抬肩膀:“我不是神父。”
路易斯·海曼一愣,沒聽懂:“…我,我也不是?”
“那麼,您為什麼還要乾讓自己不喜歡的事呢?”羅蘭麵色淡淡:“畢竟我們都不是神父,也不是虔誠的男孩。”
有一刹那,羅蘭感覺到了那幾乎凝結成實質的惡意。
但也僅僅一刹。
路易斯·海曼鬆開手,那扭曲的表情就像得見萬物之父的男人一樣,隻在神聖光輝中沐浴數秒,之後,就又重複喚醒了對這無聊的人生、社會與國家的思考,陷入那不斷循環的枯燥中。
羅蘭忽然想到了永寂之環的入殮師。
不知為什麼,他認為,路易斯·海曼需要一名為活人斂容的入殮師,或許?
入殮師維護的是死人的尊嚴,活人也行嗎?
“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敏銳,羅蘭·柯林斯先生。”
“我是說,任何人。”
路易斯·海曼眯起狹長上挑的眼睛,發絲間那枚樂符耳飾像羅蘭那支一樣快活地微微搖動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