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受到邀請的時候是驚訝的。
因為拉維婭·海蒂親自登門。
這位在他印象中毫無特點的,明思·克洛伊家的女仆,竟然是女王的侍官——這無疑讓他發現,自己卷入了一個陰謀當中。
或者說,切莉·克洛伊被扯進了一個陰謀裡。
“我嘗試過救她,但她實在太過愚蠢。”
“我對愚蠢的人無能為力。”
女仆不複往日尊敬,像一具冷冰冰的人偶,麵無表情直視羅蘭。
她隻坐了半個凳子,上身筆直,並在老柯林斯為她倒茶時輕聲致謝。
“這是一次私人邀約,不會給你帶來任何榮譽——但陛下的目光已經是足夠的榮譽了,羅蘭·柯林斯。我希望你可以把你的熱情發揮在其餘地方——比如不得丈夫愛的貴婦身上,而並非宣揚這件事。”
“它不會為伱增添任何魅力,反而,會惹上許多敵人。”
“我盼望你能理解我這句話,看在你以往對貴婦的機靈勁上,我認為你該能理解。”
羅蘭靜靜喝茶,沒說話。
老柯林斯可不慣著她。
他除了羅蘭,這輩子還沒慣過誰。
“那就讓你的王,親自過來邀請!”
他用掌根撐著胯骨,毫不客氣。
他或許懼怕警察,但對這個國家遙遠的統治者、剛上任沒幾年的女人,毫無實感。
“你有什麼資格到我的店裡指手畫腳?!我是這個國家的合法公民,我有權把你轟出去!”
拉維婭·海蒂麵色淡淡看了他一眼,扭過頭,還是盯著羅蘭。
“女王陛下可並非那些容易被你哄騙的女人。哦,我是說你的審判長,或者,切莉·克洛伊。羅蘭·柯林斯先生,你應當清楚,你的臉並非任何時候都好用。”
“柔軟、毫無力量的身體,隻會甜言蜜語的嘴,我個人並不看好這次邀請。”
“——雖然我能理解陛下,就像她偶爾也會喜歡某些毫無狩獵能力的寵物犬。”
“作為寵物犬,它們很愚蠢的認為這偏愛是長久而恒定的。”
“實際上,這隻是心血來潮。”
“寵物犬不夠聰明。”
“人,總不會如寵物犬一樣吧,柯林斯先生?”
羅蘭放下茶杯,長長歎氣:
“您侮辱我,又侮辱死者,侮辱伊妮德·茱提亞女士,接著,向我發出了邀請。”
“這絕非一個得體侍官該做的。”
拉維婭·海蒂眼言辭依舊鋒利:“我對待獵犬和寵物犬的方式從來不同。羅蘭·柯林斯,收拾好你的臉,頭發,穿你平時少穿的衣服,現在,跟我走。”
羅蘭笑容溫和,阻止了叔叔即將罵出口的臟話,擺擺手:“等我回來,叔叔。”
…………
……
這是一次私人邀約。
所以,沒有舞會,酒會,鶯燕的錐子裙,香濃的烤肉,甘甜的果汁。
甚至都沒有正式的接見儀式。
他和拉維婭·海蒂上了一架‘毫無特點’的馬車——就像她本人一樣。
然後,在倫敦城裡繞了一個半小時。
期間,他們更換了三輛馬車。
然後,來到某座西區的豪宅中。
這裡的一扇門,連接著白金漢宮的某個被儀式者重重把守的房間。
然後,就可以穿過長廊,直接抵達女王的內宮了。
安靜無聲的走廊並未有哪怕一個仆人或守衛,也就是說:
這次接見,不僅私人,而且絕對需要保密。
“如果你在討好女人時將今日所見的事說出一絲一毫,下一次,找上門的就不是我了。”
“或許你該聽過「爭端之主」的名字。”
“相信我。我們殺死你,就像隨手撕破一張紙一樣輕鬆。”
踏著鬆軟的地毯,拉維婭·海蒂邊說邊走,目不斜視。
但…
她並未得到任何回應。
女人皺了下眉,回過頭。
和她並肩的男人早已落遠了。
他似乎很好奇——好奇地盯著走廊中的油畫。
拉維婭·海蒂暗罵一聲,快步折返。
“我希望你能收斂你的「秘」,這是女王的宮殿,你這樣的寵——”
哢嚓。
她聽見了槍械上膛的聲音。
這讓女人瞬間警戒起來。
她從腰間拔出匕首。“放下槍,羅蘭·柯林斯。”
然而,羅蘭並未將槍口指向拉維婭·海蒂。
反而指向了牆壁。
“子彈會鑿進牆麵,並響徹整條長廊。”
男人金瞳妖異,原本流淌的蜜液仿佛於此刻凝固了。
他輕聲細語:“這是一次私人會見…對嗎,海蒂小姐。”
“那麼,槍聲會帶來什麼呢?”
他晃動手腕。
五管胡椒盒。
五枚足夠引發劇烈聲響的子彈。
這座宮殿裡,沒有人是聾子。
女王或女王的手下不是。
那些監視女王的…
更不是。
拉維婭·海蒂在心裡計算。
如果展開「場」…
不,那時間沒有子彈快。
“嘭。”
羅蘭做了個口型,笑容在拉維婭·海蒂眼裡變得惡毒。
然後,笑容消失了。
“我不在乎女王,鏡片,絨毯,河流或飛鳥。”
“拉維婭·海蒂小姐,正像我同樣不在乎你們的‘私人邀約’。”
“女王要做的得體,恐怕該先發函,然後,找個懂得尊重人的侍官來才對。”
拉維婭·海蒂攥著匕首,心中怒火翻湧。
她不能殺了這個可惡的男人,甚至連傷害他都不行——砍了羅蘭,就等於破壞了女王的計劃,惡了伊妮德·茱提亞。
她絕不能這樣做。
“你該給我的親人,我的女士,我的朋友——稍微不多的尊重。”
“海蒂小姐,你給了,還是沒給?”
羅蘭食指搭在扳機上,輕輕下壓…
“不!”拉維婭·海蒂小聲阻止,聲音卻很急:“你知道你的下場會是什麼?!你想讓審判庭和我們為敵?!你們已經到處是敵人了!”
羅蘭輕笑:“審判庭當然不會因為我而和女王為敵。”
他直視拉維婭·海蒂,戲謔道:“審判庭離宮殿這麼遠,怎麼會聽見槍聲?您在此之前,難道還殺不掉我嗎?”
拉維婭·海蒂用此生最惡毒的眼神瞪著羅蘭:“你知道你在乾什麼?柯林斯先生?”
然而,羅蘭·柯林斯隻是靜靜望著她。
“道歉。”他說。
“你在威脅我?”
“道歉。”
“我為女王辦事,從不受任何人威脅。”
羅蘭點點頭,遺憾歎道:“看來,我們是同樣的人。那麼…”
“等等!”
拉維婭·海蒂真想殺了他。
現在。
立刻。
“我道歉。”
羅蘭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給,給…”她咬牙切齒:“給伊妮德·茱提亞道歉…你這隻滿腹腥臭的惡犬!我…”
羅蘭一臉‘吃驚’地打斷:“如果我沒記錯,您剛剛可侮辱了三個人?還是說,您的耳朵因為位置不同,生在頭頂,所以隻能聽見來自上麵的聲音?”
拉維婭·海蒂怒火中燒,視線牢牢鎖著這可惡的男人。
“那麼,感謝您的道歉,這一槍,我就僅為切莉·克洛伊和普休·柯林斯——”
“我道歉,羅蘭·柯林斯。”拉維婭·海蒂黑了臉,出聲阻止:“…我為普休·柯林斯,以及切莉·克洛伊道歉。我不該侮辱你的親人和朋友,不該侮辱伊妮德·茱提亞女士…”
羅蘭鬆開了搭在扳機上的食指,笑容無比親切:
“看來您是會尊重人的。”
“知道嗎?”
“被威脅、痛打才聽話的——更像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