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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住羅蘭的袖子,另一隻手指向年輕的女仆,又焦急的不等羅蘭開口,甩著腳丫跑過去,搶過自己那些瓶瓶罐罐抱在懷裡。
蕾無奈鬆開手,偷偷看了下羅蘭,似乎早知道他看不見。
“好了,您不給我,我要怎麼收拾?”
女仆聲音軟綿綿的,臉上卻滿是不耐煩。
在貝翠絲搶過豬鬃刷後,她惡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把將刷子搶回來,用力扔到地上。
哐啷一聲砸倒了油壺。
“哎呀!您怎麼能亂摔。這都是泰勒先生為您買的…”
她瞄了眼麵色無異的羅蘭,口中溫柔,卻厭惡地掏出鏽黃色的毛巾和木梳,另一隻手攥住貝翠絲成卷的金發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被顏料氈結在一起的頭發梳起來哢哢作響,女仆握著梳子用力向下扯,一根根金發從頭皮上扯了下來,纏在梳齒裡。
“疼。”
貝翠絲吃痛叫了一聲。
“我可一點沒使勁,小姐。”蕾又瞧了眼羅蘭,確認他真是眼睛不好使,才放心扭回頭,揚起右手作勢要打。
貝翠絲縮了縮脖子,趕緊閉上嘴。
她咬著牙,淚汪汪的眼睛看著女仆,兩隻花花綠綠的手攥成拳頭擋在脖子前——那是羅蘭剛剛為她戴上的項鏈,是送給她的禮物。
安靜下來的屋裡隻剩梳頭聲。
‘我還得伺候一個怪胎洗澡。’白色烈焰翻湧中,她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話嘟囔。
梳完前麵,望了眼背後發尾大片擀氈,拎起來輕輕吐了幾口唾沫,用梳子隨意劃了幾下。
“行了!您重新漂亮了!去照照鏡子!”
她笑眯眯地拍了兩下貝翠絲的臉,見女孩一臉恐懼的往後退不接話,手臂垂下,照她腰使勁擰了一下。
貝翠絲發出了短促尖銳地叫聲。
“去照照鏡子,小姐。”
她立著眉毛,凶惡地做了個口型,給貝翠絲使眼色。
少女怯怯回頭,抿著嘴看了下鏡子,怯怯“真、真漂亮…”
“瞧您說的,這都是我該做的。”蕾收起梳子,往毛巾上吐了幾口吐沫,沾著濕在她臉上胡亂擦了幾下,又用手指把明顯的顏料塊用指甲扣掉。“我下去給您準備毛巾。”
“好…”
身條柔軟的女仆哼著歌,用腳把地上零碎的工具和顏料盒搓成一堆,推到牆角,離開前還在櫥櫃旁停了會。
櫃麵上就放著首飾盒。
“先生,您要我為您準備茶飲嗎?”
她邊說著,偷偷往門的方向瞄。
一根手指則輕車熟路地推開盒蓋,露出裡麵亂堆的金銀和寶石飾品。
小山一樣。
“我就不用了,一會請安排個男仆幫我。”
羅蘭盯著房間的某個角落,目不斜視。
“特麗莎去準備了,還得請您再等片刻…”女仆嗓子裡哼著輕快的調,撚起裡麵一顆藍寶石胸針舉在眼前,借著光欣賞。“小姐,您又把首飾到處亂丟。”
貝翠絲挪著腳尖,蜷在羅蘭背後,露個腦袋不說話。
“我清點過,您一共少了條手鏈,少了顆藍寶石胸針。”多棱的藍色寶石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她眼裡的貪婪也閃閃發亮。
女仆掂了掂胸針,解開自己的領子和胸衣扣,把它塞進去又係好。
“先生,您進來的時候有沒有——哎!對不起,我太失禮了…”
話說到一半她似乎‘才’察覺到羅蘭眼睛的問題,當著麵,慢條斯理地整理上衣,口中一聲聲真誠的給羅蘭道歉。
羅蘭笑著擺擺手。
“我眼睛確實不方便,不能為你提供線索了,蕾。”
“大概是丟在路上或馬車上了,您知道吧?有些地方的路真是毀人。小姐,你總這樣丟三落四,特麗莎又該生氣了。”
她把首飾盒關好,遙遙瞪著貝翠絲,指指嘴,又揚起手臂警告她。
貝翠絲抓著羅蘭的肩膀,彆開眼,不敢跟她對視。
乾完活,女仆很滿意地挺了挺胸脯,打量起羅蘭,一臉可惜。
“請容許我先離開。”
羅蘭微笑“當然。”
她離開後,從外麵輕輕把門帶上了。
這時,貝翠絲才敢輕輕抽泣出聲。
她打著嗝,啪嗒啪嗒走到牆角,把被踢過來的工具一個個排好,裝進衣櫃旁綠布釘裹的小木箱裡。
羅蘭敲打膝蓋,看她像堆小山一樣,小心翼翼的用裙子把工具擦乾淨放好。
實際,那條裙子可比工具貴多了。
“泰勒小姐。”
貝翠絲兀地扭過頭,藍紫色的眼裡滿是恐懼。
她十分用力地搖著頭,仿佛知道羅蘭在問什麼一樣。
“不疼!”
「把那女仆的腦袋揪下來!」
-我沒那本事。
「說她是邪教徒!」
-你知道會給泰勒家帶來多大麻煩。
「這可是屁股長在前麵的姑娘,她不漂亮嗎?」
-漂亮,但這是蘭道夫的家事。
「就說她偷了東西!」
羅蘭歎氣。
-這是泰勒先生的家事。
-我不應該插手。
白焰停頓了一會。
「…蘇月可不會冷眼看著。」
-妮娜小姐是妮娜小姐,我是我。
-指出主人家女仆的不是,這不體麵,也不是客人該有的行為。
「你在那個克洛伊身上可真學了不少‘好習慣’。」
雖然隻是文字,羅蘭仍能從字麵看出譏諷。
他托著臉,翹起腿,看蹲在地上擺弄工具的少女。
-我不認為是‘好習慣’。
-隻是規則。
「一群人的規則。」
-也可以這麼說。
忽略視線中開始陰陽怪氣的文字,羅蘭歪著頭,叫了一聲。
“泰勒小姐。”
少女疑惑回頭。
羅蘭招招手,讓她過來。
“她經常這樣對您嗎?”
貝翠絲想了想,猶豫再三,還是用力搖頭,臉上浮現出一抹小心翼翼地討好“…羅蘭,禮物…真喜歡呀…”
“是嗎,您喜歡就好。”
「瞧瞧這可憐的姑娘…」
「唉。」
「這就是命運。」
「誰讓你遇上一個冷血的男人呢?」
羅蘭沒搭理它。
“您和我是朋友了,對嗎?”
他看著貝翠絲那雙藍紫色的眼睛,柔聲問道。
少女笑彎了眼睛,手一個勁兒地摩挲那枚柱形寶石,撒歡的小麻雀一樣,高興的不住點起頭“漂亮!”
羅蘭停了片刻,忽然悲傷地長歎一口氣,聲音低啞“…可是,我恐怕再沒法和您見麵啦。”
貝翠絲聞言,一把捉住羅蘭的袖口,怔怔發愣的眼中滿是疑問和不舍。
“羅蘭羅蘭羅蘭…”
“是,我就在您身邊。”羅蘭掃了眼她的羊腿袖——被拽開的布料後,有一塊淡淡的青紫色淤傷。“但我想,這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貝翠絲急得不行,索性用兩隻手死死攥住羅蘭的手,臉頰也變得紅紅的。
“不好…”
羅蘭抿住雙唇,兩側的嘴角下垂“…可我拿了您的胸針和手鏈,還觸碰、傷害您的身體,我是個不道德的朋友,也是個不體麵的紳士。”
貝翠絲瞪圓了眼睛,稚嫩的聲音瞬間尖銳
“不是!不是羅蘭!”
“我可沒法子證明。”羅蘭輕輕把手從貝翠絲的手裡退出來,攤手揶揄,“看,我剛來做客,您就丟了一枚藍寶石胸針,身上還受了傷。”
“我和蘭道夫雖說是朋友,可我,他,也不該因盜竊和傷害被考驗友誼。”
“我最好少來為妙,您說是不是?”
“這樣一來,我就沒有嫌疑了。”
他不等貝翠絲爭辯,從凳子上起身,準備推門下樓。
“我會向蘭道夫先生解釋的。彆擔心,泰勒小姐,我們沒準哪天,能在什麼沙龍上再見呢?”
羅蘭拎起手杖,給貝翠絲留下一道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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