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將軍身為許氏一族的族長,手中掌握著萬千人的性命。本王知道,許將軍與許氏一族不過是因為呂祟茂的勢力大,被迫依附於他。然而,呂祟茂如今已成籠中之鳥,池中之魚,如果許將軍能夠幡然悔悟,迷途知返,本王可奏明朝廷,對許將軍和許氏一族網開一麵,既往不咎。如果反戈一擊,還可立功受獎。”
李智雲軟硬兼施,滔滔不絕,一番話把許舜臣說的心神不定,七上八下。一旁的許子勝勸道:“三叔,楚王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呂崇茂已是窮途末路,咱們還是趕緊跟他一刀兩斷吧!”許舜臣剛想說什麼,那名仆人匆匆走了進來,叫道:“老爺,不好了,魏王來了!”許舜臣一聽,嚇了一大跳,忙站起來對李智雲道:“呂祟茂來了,你們快去後堂躲避一下!”
事出意外,李智雲心中雖然有些吃驚,但表麵上並沒有驚慌失措。他現在位高權重,人一旦有了權勢,心裡也就有了底氣,遇到緊急情況,就能夠沉得住氣。再者,說實話,他也沒太把呂祟茂放在眼裡,同樣是布衣造反,薛強,高曇晟都栽在他的手裡,呂崇茂又能掀起什麼大風大浪?
李智雲沉靜地:“許將軍,我的馬車就在庭院裡,呂崇茂已經知道你府上來了客人,如果躲避,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不如見上一麵好了。”他剛說罷,就聽廳堂門外有人大聲道:“舜臣,你家來客人了嗎?”
李智雲扭頭一瞧,隻見從門外一前一後走進來兩個人,前麵那人身高約摸五尺三寸,身體粗壯,穿一身紫色綢緞長袍,頭戴王冠。他的臉盤子很大,比一般人要大長一倍,粗眉豬眼,蒜頭鼻子,黑厚的嘴唇,嘴唇下麵是一蓬亂糟糟的胡子,不用說,這就是自稱魏王的呂祟茂了。在呂崇茂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是那天李智雲在街上看見的鄭雷。
見呂崇茂進來,許舜臣和許子勝雙雙走上前去,單膝跪地,抱拳行軍禮。呂崇茂躬身把許舜臣拉了起來,道:“舜臣,起來,不必多禮。”隨後,他直起腰,將目光投到李智雲的臉上,道:“這位公子是?……”許舜臣連忙介紹道:“魏王,他是臣的世侄,來家中探望臣。”呂祟茂上下打量著李智雲,走到跟前道:“公子貴姓?來夏縣作甚?”李智雲沉穩地笑了笑,道:“在下姓王,乃行商之人,來夏縣采買些貨品,隨便來探望世伯。”
“王公子來自何方?”
“晉陽。”
呂崇茂點了點頭,道:“不知晉陽有多少市?多少坊?”
李智雲在晉陽待了幾個月,這個問題當然難不倒他:“二市,一百零六坊。”
“晉陽南門的普陀寺,不知王公子可曾去過?”
“魏王可能記錯了,普陀寺在晉陽北門。在下常陪同家慈去廟中進香拜佛。”
呂崇茂見李智雲回答得滴水不漏,眼中懷疑的神色逐漸褪去,便不再盤問。李智雲也不想在此處多耽擱,便趁機對許舜臣拱手道:“世伯,您有貴客,小侄不便打擾,告辭了。”許舜臣點了點頭,對許子勝道:“二郎,替我送客。”
李智雲衝呂崇茂點了點頭,與許子勝一起走出了廳堂。馬車還停在庭院之中,他與許子勝道彆後,登上馬車離開了夏公府。
李智雲回到驛站,隻見洪募然和蔡虎正在客房中等他。蔡虎一直替他擔著心,見他安然回來,這才鬆了口氣。李智雲坐下後,洪募然問:“殿下,見到許舜臣,情形如何?”李智雲搖了搖頭,道:“話未說完,恰巧呂崇茂闖進來了。不過,觀許舜臣的神色,應該有所觸動。”洪募然道:“許舜臣手下有一千多人,西門和南門皆在他的手上。殿下如能說動他反水,即可輕易攻入城中。”
“不如,把大軍調來,給他施加點壓力?”蔡虎提議道。
李智雲沉思片刻,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等再說吧。”三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許子勝來了。他坐下後,對李智雲道:“呂崇茂他們走後,許舜臣跟我說,殿下今日所言,他需要考慮幾日再作答複。”李智雲一聽,點頭道:“那好,就給他幾天時間。”許子勝接著道:“殿下,你們住在這驛站中,不太安全,還是搬到兵營中去住吧。我跟許舜臣說了,他也同意了。”李智雲想了想,覺得許子勝考慮得很周全,便點頭答應了。
許子勝所說的兵營,就在許舜臣府邸的旁邊。這座兵營其實就是許氏家族的祠堂。許氏在夏縣是大姓,祠堂在一座占地麵積很大的院子裡,這座院落是許氏一族的公產,院子裡有十幾棟房屋,除了祠堂外,還有私塾,許氏一族的孩童們就在私塾裡接受啟蒙教育。
呂崇茂起兵反叛後,這座大院被辟作兵營,學堂和其他一些房舍被改造成營房,許舜臣手下的士兵就駐紮在這裡。不過,這些士兵大都是本地人,在城裡有自己的家,所以,晚間除了值守的士兵外,其他人並不住在兵營裡。
許子勝將李智雲他們領進兵營,安置在祠堂後麵的一座小院裡。院子裡有一棟平房,原本是庫倉,後來被收拾出來,擺上床榻和桌椅,當作營房。他們剛安頓下來,許子勝又帶著三名同伴來拜見李智雲,三個人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小夥子。許子勝道:“殿下,他們三人都是我的好兄弟,皆對呂祟茂不滿,願意為大唐效力。”三人上前給李智雲行拜見禮。李智雲很高興,連忙連禮道:“各位兄弟,你們都是好樣的。等鏟除了呂崇茂後,爾等都會受到重用。”
城南,一座府邸的後院裡,隻聽嗡的一聲弦響,一支長箭離弦而出,正中二十步外稻草紮成的靶心。在一尺大小的圓形箭靶上,還高高低低插了六支長箭,都是圍著靶心,沒有偏離太多。
一輪射罷,箭箭中的,鄭雷的臉上露出了自負的微笑。一口氣射了多支箭矢,胳膊有些酸軟,他停下來歇口氣,眼角餘光瞥見一名屬下走到場邊,便將手中那具一石三鬥的硬木弓交給一旁的侍衛,接過一名嬌俏可人的侍女遞上來的毛巾,擦了把汗,抬頭對那名下屬道:“周簡,有什麼事嗎?”
名叫周簡的屬下走了過來,抱拳行禮,然後道:“將軍,您還記得昨日在許舜臣家見到的那名少年嗎?”昨天,周筒也隨鄭雷去了夏公府。不過,他沒資格進廳堂,被留在了屋外,李智雲從屋子裡出來時他看到了。
“你是說那位王公子?”鄭雷點點頭,“怎麼啦?”
“有人懷疑他是李唐的楚王。”
鄭雷一聽,大吃一驚,忙道“誰說的?”
“屬下的一名手下,屬下已經把他帶來了。”周簡說罷,轉過身朝旁邊的一名男子招了招手。那名男子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十幾步開外,見周筒向自己招手,連忙跑了過來,衝著鄭雷點頭哈腰。鄭雪盯著他道:“你怎麼知道他是李唐的楚王?”
“回將軍,小人以前在縣衙裡當過衙役,見過楚王。昨日小人在街上看見幾個人,其中一名少年像楚王,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小人隻見過楚王一次,記憶有些模糊,並不敢確定。”因為李智雲化了妝,所以這名衙役雖然認出了他,但不太有把握。
鄭雷一聽就火了。他本是市井無賴,一向粗魯殘暴,抬腿踹了對方一腳,瞪眼道:“不敢確定你胡謅什麼?”衙役一見鄭雷發火,連忙跪下叩頭謝罪。片刻後,鄭雷消了火氣,淡然地:“起來吧。”衙役一聽,連忙爬了起來。
“將軍,屬下已經探知,他們一共四個人,住在驛站裡……”
不待周簡說完,鄭雷便下令道:“不管他是不是楚王,你馬上帶人去驛站,把他們抓起來再說。”
“可是,他們已經不在驛站了。”
“怎麼,跑了?”
“沒有,他們搬到許氏祠堂裡去了。”
這位下屬講話喜歡大喘氣,鄭雷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鄭雷當然知道,許氏祠堂現在是兵營,如果他派人硬闖進去抓人,勢必要發生衝突。況且,他昨日是在許舜臣家裡碰見那位王公子的,現在,許舜臣又把王公子一行安排進了許氏祠堂。如果王公子真是李唐的楚王,那許舜臣就有通敵之罪。許舜臣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手握重兵,可不好惹。事情既然牽扯到許舜臣,鄭雷不得不謹慎行事。
周簡當然明白這些,試探地:“要不,咱們稟報魏王吧?”鄭雷想了想,搖頭道:“還是先不要跟魏王說,我與許舜臣一向不和,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魏王不會相信我的話,反而認為我是在栽贓許舜臣。”
“那怎麼辦?”
鄭雷沉思片刻,道:“這樣,你派人盯在許氏祠堂外麵,隻要那幾個人一出來,找個沒人的地方,馬上把他們抓起來。等拿到確鑿的證據,再報告魏王,到那時看許舜臣還有什麼話可說。”周簡一聽,連忙抱拳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