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李智雲正在房中苦思冥想,洪募然突然走了進來,低聲對他道“殿下,小人給您帶來個人,請您一見。”李智雲奇怪地“誰呀?”洪募然故作神秘地“您看見就知道了。”說罷走到門旁,對外麵喊道“進來吧。”話音剛落,從門外走進來一位身著白色長袍年輕人,李智雲端詳了半天,終於認出來了,這不是書生嘛?上次他來夏縣時,在大街上見過這位因娘子失蹤而瘋癲的書生。後來,還是張正帶人將他的娘子給救了出來。
洪募然將房門關上了,書生走到李智雲跟前,跪下行禮道“小人見過楚王殿下。”李智雲慌忙將他拉起來,道“公子不必多禮,快請起來說話。”書生站了起來,滿臉感激地“殿下,您將小人的賤內從魔窟中救出,如此大恩大德,小人終身難忘!”李智雲請他就座,然後在對麵坐下,瞧著對方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小人名叫許子勝。”
李智雲見他麵容紅潤,眼睛有神,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與當初那個因娘子失蹤而瘋癲的書生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心裡感到十分欣慰。他微笑地“許公子家中可還安好?”
“回殿下,家中一切安好。小人雙親聞聽殿下來了,叮囑小人一定要將恩人請入寒舍一敘,當麵道謝,請殿下萬勿推辭。”
“這……”李智雲扭頭看了一眼洪募然,見洪募然衝自己點頭,心中已有定見,便道,“好吧,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有擾許公子了。”
於是,李智雲帶上蔡虎和樊書香,隨著許子勝和洪募然去許家。許家離驛館並不太遠,不必乘馬車,步行即可。李智雲與許公子、洪募然走在前麵,三人邊走邊聊,樊書香和蔡虎落在了後麵。樊書香不知這位許公子是何許人也,她扯了扯蔡虎的衣袖,用嘴呶了呶道“喂,他乾嘛請咱們去他家中做客?”蔡虎便將半年前李智雲帶他們鏟除高曇晟,並將他娘子從魔窟中救出之事敘述了一遍。樊書香沒料到李智雲還有這兩把刷子,臉上的表情不禁有些驚訝。
許家乃殷實之家,有一座兩進的宅院。一行人穿過庭院,走進了廳堂,許子勝的父母已在堂中等候。兩人都已五十多歲,穿著齊整莊重。看得出,這對老人對此次會麵很是看重。李智雲一見,連忙趨前見禮。
敘禮完畢,李雲被請到上位就座,許父在對麵相陪。丫鬟奉上香茗,許父端起茶盞相請。待李智雲喝了一口,放下茶盞後,他才道“殿下,老夫隻此一子,幸蒙殿下救出兒媳,犬子的瘋癲之症才得以痊愈,許家也才沒有斷了香火。殿下對我許家,實有再造之恩。”李智雲連忙道“老伯過譽了,晚輩不過是儘了分內之責。”
正說著,許子明從內堂攙扶一人出來,李智雲一瞧,正是許娘子,他連忙站了起來。許娘子已經身懷六甲,看上去應該有四五個月了。她走到李智雲跟前,躬身行禮道“民女謝過殿下。”李智雲連忙虛做攙扶狀,道“娘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許娘子行過禮後,又被丈夫攙扶著回內室去了。
看見這家人生活美滿幸福,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微笑,李智雲感到十分高興。
許父陪著李智雲說了一會兒話,這時,丫鬟前來告知酒席已擺好,許父站起來相請。於是,客人被請入席,賓主圍桌而坐,觥籌交錯,把酒言歡。
酒席散罷,已是下午申時。李智雲等人與許子勝的父母告辭後,走出了許家。許子勝陪同出來,要送他們回驛站。李智雲與他接觸半日,覺得跟他甚是投緣,兩人邊走邊談。李智雲道“許公子,我有一事不明。上次我來夏縣時,見城中居民生活富足安樂,可如今街上怎麼有那麼多流民呢?”許子勝與洪募然對視了一眼,又向四周瞅了一下,然後低聲道“殿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那兒,你就明白了。”
於是,許子勝領著他們掉頭向北,走了一會兒,對麵過來一個人,衝許子勝喊道“許校尉。”許子明連忙點頭還禮。李智雲不解地“許公子,他怎麼喊你許校尉?”許子勝小聲道“不瞞殿下,小人如今在軍中擔任校尉一職。”李智雲一聽,吃驚地“你在呂崇茂手下任職?”許子勝點了點頭,解釋道“許姓是夏縣的第一大姓,像我一樣在軍中任職的許姓子弟,還有不少。”李智雲聽了,點了點頭。
他們行走了大約兩三裡地,倏見前方不遠處,離街道十幾丈遠,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府邸,偌大的門樓上懸掛著一塊匾額,上書“魏王府”三個金光大字。
這座王府占地麵積很大,兩邊的圍牆一眼看不到儘頭。王府門前站立著兩排持戈甲士,每隔兩步就有一人,從王府門前一直鋪排到街道上。魏王府的建造工程大概還沒有完工,因為大街上不時有裝載著石材、木料的大車駛過,被車夫趕著騾馬進入了王府大門。
許子勝站在李智雲身旁,低聲道“這座王府,是呂崇茂在他原來的宅邸上擴建而成的,麵積至少占縣城的二成。為了建這座王府,拆了周圍數千戶民宅。”
李智雲這下明白了,街上的那些流民,原來就是房屋被拆的居民。他們沒了房屋,隻能住在大街上。此刻,李智雲不禁怒火中燒,呂崇茂為了建王府,竟然不顧城中百姓的死活,真是太可惡了!
他瞥了一眼許子明,見他臉上也有忿色,顯然,他也對呂崇茂的行為不滿。李智雲暗下決心,一定要想方設法鏟除這顆毒瘤。
這時候,樊書香突然叫道“快看,那邊過來了一隊女子。”李智雲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有一隊士兵,押解著十幾名女子沿著大街走過來。最終,她們也被押進了魏王府。李智雲不知道,這些女子是從哪兒搶來的。
一行人離開魏王府後,回到了驛站。李智雲覺得許子勝這個人還不錯,他因為娘子失蹤而瘋癲,說明他是個情種。娘子被賊人淩辱,他並沒有嫌棄,反而視若珍寶,證明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這樣的人應該值得信賴。因此,到了驛站門口,李智雲對他道“許公子,請入房中一敘。”
許子勝隨他進入客房,蔡虎給他們沏了茶後就離開了。李智雲坐在許子勝對麵,道“許公子,你既在呂祟茂軍中任職,對軍中情形應當了解,能否跟我詳細說一說?”許子勝點頭道“當然可以。呂崇茂大約有四千人馬,我們許姓子弟約占三分之一。他手下有兩位重要的將領,一位叫鄭雷,一位叫許舜臣。許舜臣也是我們許姓家族的族長。呂崇茂雖然飛揚跋扈,但因我們許姓人多勢重,他也有所顧忌,所以對許舜臣還算以禮相待。”
“許舜臣為人如何?”
“此人還算正直,處事也頗公正,在我們許姓族人中較有威望。”
李智雲沉思片刻,道“能否讓我與他見上一麵?”許子勝點頭道“這個不難。許舜臣是我遠房的堂叔,他喜歡收藏玉器,我就說殿下是玉器商人,引見您與他相見,如何?”李智雲點頭道“可以。”
次日辰時,許子勝來驛站找到李智雲,說許舜臣已同意見他。因許舜臣的府邸離驛站較遠,李智雲讓王文清套上馬車,與許子勝一起坐馬車前往。馬車行駛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停在一座府邸門前,李智雲從車廂窗口望出去,隻見府門的匾額上寫著夏公府。許子勝解釋道“呂崇茂稱王後,封許舜臣為夏公。”
少頃,門仆打開了府邸大門,馬車駛入庭院,停在了廳堂前麵。
兩人下了馬車,早有家仆在堂前等候,將他們引入堂中。奉上香茗後,家仆對許子勝道“許公子,你們先坐一會兒,老爺一會兒就來。”
仆人退下後,兩人坐著喝茶,過了一會兒,從後堂走出來一個人。李智雲仔細一瞧,此人四十多歲,中等個頭,麵皮白淨,上身穿一件褐色帶銅錢紋的綢緞褂子,下著黑色褲子,頭戴一頂瓜皮帽,帽子中間嵌著一塊翡翠。這人看上去不像一名將軍,倒像一名店鋪的掌櫃。
李智雲隨許子勝站了起來,許子勝指著他介紹道“三叔,這位就是王公子。”許舜臣點了點頭,在對麵坐下,瞅著李智雲道“公子如此年少,就走南闖北地做買賣,甚是難得。”李智雲笑了笑,道“許將軍,你弄錯了,在下並非商人,乃大唐楚王李智雲也。”
“啊?”許舜臣一聽,遽然站起,驚駭地看著李智雲,又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許子勝。許子勝也沒多作解釋,隻是略帶歉意地衝他笑了笑。李智雲微笑地“許將軍,不必驚訝,請坐下說話。”許舜臣沒有坐下,而是麵色陰晴不定地瞅著他,道“好一個大唐楚王,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來,交給呂崇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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