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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休學,需要獲得監護人許可,並向學宮遞交休學申請,在申請上寫清楚休學的時間和原因。
應星隻在監護人需要簽名的位置上,寫下了名字。
何時休學,休學多久,都交由丹恒自己來決定。
應星略顯局促地攥緊酒杯。
“丹恒,我覺得……羨魚說得很有道理。”
“你還有很長時間。”
“你看,其他學宮還有學到兩百歲,都沒能畢業的學生呢。”
“你才十五歲,就已經完成了一大半的必修課,丹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接下來,好好放鬆一下吧。”
應星會在丹恒熬夜時,替他和老師請假。
丹恒不想上課,應星會邀請他一起度假。
現在,更是直接在休學申請上簽了字。
丹恒心想,還有誰能做到這些呢?
他低頭,用指腹輕輕撫過這一紙申請。
在眾人的催促聲中,丹恒動作緩慢地將申請收入寬大的衣袖中。
這是幸福的十五歲。
也是幸福的第十五年。
丹恒神情鄭重,閉上眼睛,迎著燭火和比它炙熱千百倍的愛意,許下他的生日願望。
景元問:“你許了什麼願望?”
丹恒回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嘴上說著,心裡卻在想,你們已經做了很多了。
宴會結束,丹恒與應星回到家中。
他差人找來相框,將休學申請放了進去,接著回到臥房,拿起床頭尚未讀完的書本。
書籍是人們與前人對話的唯一機會。
透過文字,他能與智者產生短暫的、靈魂上的共鳴。
借助主角,他能體驗千百種人生。
他越是翻看書籍,越是能認識到自己的無知和狹隘。
因此,丹恒清楚地認識到,丹楓的選擇是正確的。
鱗淵境中,僅有兩尊雕像。
一位是與「仙舟之父」訂下盟約的初代「飲月君」雨彆。
另一位,則是讓族群延續、被族人奉為神明的丹楓。
那麼,丹恒呢?
他是丹楓的轉世,族人自然也會將滿腔熱情,放在他的身上。
丹楓思慮周全,大到學宮,小到每個學期、每一門的選修課,都替丹恒作出了決定。
隻有在對方挑選的學宮裡、在應星五人的庇護下,他才能遠離狂熱的持明族人,才能回避本不屬於他的讚譽和敬意。
隻有走在丹楓為他選定的道路上,他才能過上平靜的生活。
興許是到了書上所說的叛逆期?
丹恒討厭所謂的正確。
他討厭被人擺布、掌控的感覺。
哪怕那人是另一個自己。
他偶爾會思考應星五人的用意。
是為了丹楓?還是為了丹恒?
在與羨魚交談過後,丹恒隻覺得自己愚笨。
羨魚最初並未談及對錯,而是向他講述了一個朋友的故事。
羨魚的朋友與一個來自貧瘠星球的同學相遇,在霸淩者手中救下對方,因此成為朋友。
此人不計前嫌,向霸淩者請教問題。
在母星掀起戰爭時,羨魚的朋友為他籌集善款,轉頭被罵了一頓。
丹恒聽不下去了。
“為什麼不和他絕交?”
羨魚揉揉他的發頂。
“絕交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他們不能爭吵,否則就會影響父輩的合作。”
“更彆說……他隻是一個,來自偏遠星球的普通人。”
“一句話就有可能斷送這顆星球的生機。”
丹恒看不懂大人眼中的情緒,追問此事的後續。
“他死了。”
羨魚如此說著。
丹恒忍不住問:“是誰?”
“是戰爭。”羨魚詳細講解了那人的目的和心路曆程,最後說,“我的朋友太傲慢了。”
“他沒有意識到,不是所有人都擁有像他那般優越的條件。”
丹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
“是我的問題。”
“他之前是短生種,可他是我的家人,我應該理解他。”
羨魚問:
“丹恒,你認為,應星待你好嗎?”
丹恒猶豫片刻,說:“雖然他總是把我忘掉,缺席學宮活動,但是……”
“他待我很好。”
羨魚輕拍丹恒肩膀。
“是啊,他待你很好。”
“我們待你好,不是因為丹楓,隻是因為你自己。”
他直視丹恒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丹恒隻是丹恒。”
羨魚語調輕柔,字句卻像冷冽狂風,頃刻間吹散心中陰雲。
“他不是龍尊,不是戰士,不是司鼎。”
“他隻是他自己。”
“這是我,丹楓,和所有人的心願。”
丹恒不得不承認,丹楓做出為數不多、合他心意的事情,就是對方為他選定的監護人,和之前結交的朋友。
這世上再沒有比應星更好的監護人。
更沒有像羨魚他們這般包容的大人。
丹恒想了想,決定在接下來的三年裡,通過學宮所有必修課的考試。
至於丹楓選定的選修課?
再等等。
等他拿起應星鍛造的那杆槍、學會槍法,等他走遍仙舟的附屬星球,再做決定。
不過,他該以什麼身份行走於寰宇呢?
「巡海遊俠」?還是「無名客」?
丹恒抱著疑問,在課間休息時,詢問班上身份最為神秘、疑似出自某個世家大族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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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巡海遊俠」啊!”
他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兩人,低聲說:“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彆人啊。”
“你千萬不要加入「無名客」啊,他們不容許背叛,一旦放棄開拓——”
同學抬手,表情凶狠,在脖頸處比劃著。
“他們會直接下死手——”
丹恒瞪大眼睛,也跟著放低音量:“怎麼會呢?”
“那可是「遊雲司命」的信徒啊。”
同學聳肩。
“「遊雲司命」早已隕落,如今的「無名客」,還是「無名客」嗎?”
“當時,公司死了一個小職員,幸虧隻是個小職員……”
他似是在替公司感到慶幸。
丹恒心下了然。
是公司高層的子女。
在這所學宮裡,同學們默契地保持距離,不會直白地詢問對方父母從事的行業,隻會在細枝末節中推敲彼此的家底和身份。
丹恒得出結論後,繼續以傾聽者的身份,不動聲色地回望過去。
對方麵色微變,旋即笑著說:
“公司為了不影響公司業務……不會再招收「無名客」了。”
“聽我一句勸,還是當遊俠吧。”
丹恒沒信。
若是公司內部傾軋,怎麼會告訴尚且年幼的孩子呢?
於是,他找上白珩求證此事。
狐人直接炸了毛。
“怎麼可能?這是誣陷!”
“肯定是公司的內部鬥爭,對!都是公司的問題!”
丹恒登陸星網,反複更換關鍵詞搜索新聞,卻沒有找到任何消息。
保險起見,還是當遊俠吧。
他想著,繼續按部就班地學習。
一天,羨魚臨時代替應星接他回家,出現在學宮門口。
同學與丹恒同行。
他盯著羨魚的那張臉,出神片刻,笑著問:
“丹恒,那是你的哥哥嗎?”
羨魚的容貌和「仙舟之父」有些相似,時常會有人盯著他出神。
丹恒早已習慣,
“不是。”
他無意介紹羨魚的身份,同學識趣地略過這個話題,十分突兀地與他討論起高數題,直至走到羨魚麵前,如夢初醒般閉了嘴。
同學沒有再看羨魚,隻對丹恒說:
“丹恒,明天見。”
羨魚輕蹙眉頭,似乎是在回想著什麼。
丹恒問:
“怎麼了?”
“沒什麼。”羨魚接過他的書包,問,“他是你的朋友?”
丹恒搖頭。
“不是。”
三個月後,他在心中更改了問題的答案。
同學也將選修課的時間,放在了必修課上。
他頻繁與丹恒相遇,自然而然地結為朋友。
他們共同通過所有的必修課考核,偶爾會一同前往附屬星球旅行。
隨著時間推移,丹恒在旅途中遇到了幾位無名客,了解他們品性後,自此沒了先前的成見,主動加入其中,時常在群聊中談起同行的夥伴。
【丹恒:瓦爾特先生是很靠譜的大人】
【應星:?】
【我們不靠譜嗎?】
【丹恒:不靠譜】
【羨魚:哈哈哈】
【丹恒:尤其是你,你最不靠譜@扶光】
【羨魚:?】
【景元:哈哈哈哈哈哈】
有時,丹恒也會分享旅途中的風景。
【丹恒:偶遇仙舟之父】
【分享圖片x3】
【羨魚:?】
【景元:你要毀了我嗎?】
【羨魚:你看他@望舒】
【景元:……】
【師傅,能不能彆用支離……】
【鏡流:不能】
丹恒不明所以。
這不就是一尊雕像嗎?
當他在夢中得知羨魚的真實身份時,這才明白問題的答案。
緊接著,他想起他給羨魚講解曆史題的那一幕。
丹恒:“……”
他倍感尷尬,對方提前預判,反手給他寄了幾十本曆史習題,輕飄飄地揭過此事。
獲得更多記憶後,丹恒發現了端倪。
朋友在看到羨魚那張臉之後,與他拉近距離。
平日相處時,總會主動聊起家中長輩,似是在引導他說出羨魚的更多信息。
不知為何,丹恒想起羨魚講過的那個故事。
現在想來,羨魚口中的朋友,就是羨魚自己。
他忍不住想,羨魚在籌集善款、卻被那人謾罵時,在想什麼呢?
換作是他,他會怎麼做呢?
羨魚並不在意旁人的利用。
可是,丹恒不是羨魚。
他思考良久,在他暫彆同伴、回到羅浮參加畢業典禮時,在朋友再次聊起家人時,他說:
“我的家人就是我的底線。”
俗話說,論跡不論心。
丹恒不在意旁人靠近他的真實目的。
隻要不牽扯他的家人,一切都好說。
朋友表情微變,笑著附和幾句。
兩人不約而同地提前結束話題,轉而找上各自的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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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星五人一個沒少,甚至還多出一位通過神策府演武考校的驍衛。
驍衛名為彥卿,深受景元信賴。
丹恒思量片刻,坐在羨魚身側。
他與眾人一同看向台上。
鏡流受邀代表學生家長講話。
說話時,頻頻向羨魚所在的方向看去。
待她說完,掌聲適時響起。
丹恒耳力敏銳,清晰地捕捉到兩道聲音。
“唉,可惜啊,怎麼就找了個無業遊民呢?”
“算了,我說話難聽。”
丹恒正要起身,被羨魚按住肩膀。
他神情冷淡,問:
“你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嗎?”
羨魚微笑著為鏡流鼓掌。
“聽到了。”
這幾年裡,羨魚時常聽見旁人稱讚鏡流。
之後,有人開始貶低他。
前幾日,他又碰上誇讚「仙舟之父」的人。
下一步是什麼?主動找上他?
他不介意陪這群人演戲。
正想著,眾人陸陸續續起身,來到宴會廳。
丹恒不打算跳舞,和應星幾人待在角落。
他接過白珩遞來的小蛋糕。
狐人正在打語音。
“咦?馭空?想我了?”
她和對麵調笑幾句,接著聊起正事。
“學宮家長麵試?也是,晴霓也該上學宮了,不過……采翼人呢?怎麼是你在問啊?”
“巧了,我朋友參加過,我把玉兆給他——”
丹恒再抬頭,朋友舉著兩杯香檳,來到他麵前。
對方先是看看他,隨後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羨魚。
朋友神色猶豫,默然片刻,輕聲說:
“丹恒……”
“我祝你,一路平安。”
在利益和丹恒麵前,對方選擇了後者。
丹恒神色微動,從朋友手中拿起香檳,與其相碰。
他告彆朋友,終於等來了丹楓指定的負責人。
對方遞上一封信,叮囑丹恒離開羅浮後再打開。
隔日,丹恒回到列車。
他在智庫拆開信封。
裡麵是雨彆的信。
初代「飲月君」對著羨魚大誇特誇,最後話鋒一轉,提起仙舟與持明族的盟約。
視線下移,是更新的墨跡。
一看就知道出自丹楓之手。
對方隻寫了四句話。
【雨彆說得對。】
【遇事找羨魚。】
【遵盟約,守建木。】
【你還欠他兩個承諾。】
丹恒想,晚了。
他早就離開羅浮了。
丹恒掏出玉兆,給遠在羅浮的羨魚發消息。
【擊雲:我還欠你兩個承諾】
【羨魚:?】
【哦,一路平安】
【擊雲:認真點】
【羨魚:那就代我向帕姆道歉】
【擊雲:?】
【沒有誠意,建議親自道歉】
【羨魚:說的也是】
【那就替我帶一句話吧】
【你就說,你和祂會再次相遇的】
丹恒思量片刻,截取羨魚的這一句話,展示給帕姆。
帕姆看過後,反複用手帕擦拭一枚車票樣式的徽章。
祂低垂著頭,說:“知道了帕。”
丹恒跟隨列車,見證了許許多多的奇景,中途曆經許多波折。
這一日,他們來到黑塔空間站,中途遇到一位名為星的少女。
和往常一樣,他們曆經好一番波折,最後,列車多了一位新的「無名客」。
在列車尚未駛離空間站的這段時間裡,丹恒從星口中得知,艾絲妲豪擲重金,尋找他們家族的恩人。
丹恒不缺錢,對此並不在意。
當他聽說此人來自仙舟,身份貴重時,難得起了探究的心思。
星狀似沉思,丹恒等了半晌,對方篤定地說:
“長得好看。”
丹恒:“……”
是羨魚吧。
丹恒找上學宮結交的朋友詢問,確定艾絲妲足夠可信後,這才找上羨魚。
【羨魚:想起來了】
【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你替我要回來吧】
丹恒盯著屏幕,沉默半晌,來到艾絲妲麵前,說明來意。
艾絲妲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驚呼出聲。
“什麼?”
她不確定地說:
“一……一巡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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