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i6總部,女士辦公室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敲打著防彈玻璃窗,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模糊了窗外灰蒙蒙的天際線。
女士端著一杯早已冷卻的紅茶,指尖感受著瓷杯傳來的冰涼。
她站在巨大的屏幕前,身影顯得有些孤寂。
屏幕上,通過高空偵察衛星傳回的模糊熱成像圖像,正上演著一場徹底顛覆她數十年情報生涯認知的“獨角戲”。
那個孤零零、代表人體的熾熱白色光點,如同暴風眼中心,被數百個、上千個代表敵意的、躁動不安的紅色光點死死包圍、擠壓,釘在蓋爾比山頂那片刀削斧劈般的絕壁區域。
代表交火的細小閃光在白色光點周圍密集地、幾乎不間斷地亮起、熄滅,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瘋狂蜇刺。
每一次閃光亮起,都意味著一次致命的短點射,而每一次閃光熄滅的瞬間,總有幾個靠近的紅色光點會驟然黯淡、消失。
女士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每次一個紅點消失,都代表著生命的終結。
看到數千人圍著一座大山進攻,居然久攻不下。
哪怕鎮定如女士這種頂級的情報頭子,都不免為之動容。
“一個人……”
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夢囈,幾乎被窗外的雨聲吞沒。
她保養得宜的臉上罕見地失去了慣有的冷靜,眉頭緊鎖,深邃的眼眸中翻湧著驚濤駭浪。
有那麼一絲令她感到畏懼的念頭劃過腦海——自己這麼背刺宋和平,是不是草率了。
“宋和平……他到底在乾什麼?”
首席分析官站在一旁,臉色同樣陰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夫人,所有截獲的信號和衛星圖像都表明,他身邊原有的瓦克納小隊成員和西利亞政府軍聯絡員都消失了。他……他似乎是有意暴露自己,將自己置於這個……死地,充當誘餌。”
“誘餌?!”
猛地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刺向分析官,帶著難以置信的鋒芒。
“用自己做誘餌?把巴克達迪的數千主力釘死在山頂?代價是粉身碎骨?”
她語速極快,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更深的困惑。
很快,她又搖起了頭。
“宋和平不是瘋子!他是這個時代最精於算計、最懂得權衡利弊的獵人!這不合邏輯!絕對不合邏輯!”
這太像自殺了,但以自己對宋和平的了解,這家夥絕不會自殺!
她快步走回寬大的辦公桌後,手指無意識地、急促地敲擊著光滑的紅木桌麵,發出沉悶而焦慮的“篤篤”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裡異常清晰。
焦慮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他圖什麼?
為了給烏特金他們創造生的機會?
代價太大了!
用自己換幾個雇傭兵?
宋和平沒那麼“高尚”!
為了消耗1515的有生力量?
他一個人能消耗多少?
杯水車薪!
還是說……
他算準了美國人會插手?!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讓心頭驟然一凜!
借刀殺人?
驅虎吞狼?!
如果真是這樣……
宋和平的膽子也太大了!他把自己也當成了誘餌的一部分!
“聯係我們在西利亞和伊利哥的所有眼線!最高優先級!”
的聲音斬釘截鐵,甚至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
“我要知道代爾祖爾、阿沙拉鎮、特彆是美軍基地和cia聯絡站的實時情況!任何風吹草動,任何異常調動,立刻報告!”
她似乎在迷霧中抓住了一條看不到全貌的線索,現在,她必須得動用所有的情報偵察能力,看清這盤迷霧中的棋局!
下達完命令,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屏幕。
那孤獨的白點依舊在洶湧的紅色怒潮中頑強地閃爍、移動、反擊。
每一次移動都沿著最險峻、最致命的路線。
每一次反擊都精準得如同設定好的程序,效率高得令人膽寒。
這不像是一場絕望的抵抗……
這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以身入局勝天半子的的大手筆!
但宋和平的棋局,仿佛籠罩在一層連她都難以徹底看透的厚重迷霧之中。
挫敗感和強烈的不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她。
“地圖,地圖……”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抓起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連忙喚醒屏幕,迅速調出西利亞地圖,然後將坐標定位在蓋爾比山位置。
很快,強大的情報數據庫為她展現出整座山的3d全貌。
女士的目光在上麵快速遊走,手抓鼠標將宋和平之前移動的路線鏈接起來。
到臨了,她的臉色刷一下白了
“他的退路在南麓!”
伊利哥,巴克達郊外,美軍空軍基地。
幾乎在文森特掛斷那通紅色電話的同時,巴克達空軍基地乾燥灼熱的空氣中,驟然響起了撕裂耳膜的引擎尖嘯!
4架f15e“攻擊鷹”重型戰鬥機加速滑跑,巨大的機體在跑道上震顫,引擎的咆哮聲浪讓遠處的機庫都似乎在顫抖。
機翼下和機腹彈艙掛架上,沉重的gbu12“鋪路石ii”激光製導炸彈和cbu105傳感器引爆集束炸彈(sfw),在晨曦中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它們是死神的鐮刀,即將被投擲向遙遠的蓋爾比山,執行一場徹底的“淨化”。
第一攻擊組長機飛行員,綽號“剃刀”,此時正戴著布滿電子接口的飛行頭盔,手指在閃爍著幽光的控製麵板上快速地敲擊,如同鋼琴家演奏開幕式的前奏,確認著目標坐標和武器狀態。
“收割者1號,確認目標坐標xxxxxx。掛載:gbu12兩枚,cbu105兩枚。火控數據鏈同步完畢。預計抵達目標空域時間:三十七分鐘。”
他的聲音透過加密頻道傳出,毫無波瀾,聽不出一絲執行“無差彆清除”任務的猶豫。
僚機“鐵砧”緊隨其後,完成了同樣的檢查流程,沉默地回應著。
“caoc確認,‘收割者’編隊。”
空中作戰中心(caoc)的指令如同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清晰地傳入頭盔耳機。
“目標區域已授權。任務內容:無差彆清除。重複,無差彆清除。武器釋放權限已開放。祝各位狩獵愉快。”
最後四個字,帶著一絲程序化的殘忍。
“收割者收到。任務理解:無差彆清除。武器釋放權限確認。”
“剃刀”的聲音依舊平穩如初,仿佛隻是在確認一次普通的訓練任務。
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長機飛行員透過座艙蓋,朝下方緊張注視的地勤人員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一個象征著“一切正常,任務開始”的冰冷手勢。
地勤揮舞著指揮棒,像個站在樂團麵前的指揮家,打出了“可以起飛”的旗語。
巨大的戰機在跑道儘頭昂起機頭,強勁的引擎爆發出最後的怒吼,掙脫地心引力的束縛,如兩柄出鞘的銀灰色利劍,刺向代爾祖爾方向的天空。
發動機尾管噴出的炙熱尾焰,在跑道上留下兩道短暫的、扭曲空氣的痕跡。
西利亞,蓋爾比山脈南麓,山頂。
宋和平猛地一個戰術翻滾,躲開一串潑水般掃來的機槍子彈。
子彈打得他剛才藏身的岩石碎屑紛飛,在臉頰上劃開一道細小的血口。
他單膝跪地,ak12的槍托穩穩抵住肩窩,三點一線,幾乎不用瞄準。
“砰!砰!”
兩個從側翼岩石後探出半個身子試圖包抄的武裝分子應聲栽倒,慘叫著滾下陡坡。
汗水、血水、硝煙和塵土混合在一起,在他臉上糊了一層汙垢,隻有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隼,燃燒著冰冷的火焰。他瞥了一眼腕上的戰術手表。
一個小時過去了。
從“無意”中讓伊姆斯“泄露”自己的位置給1515,到成功將他們數千主力釘在這座死亡之山的山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時間差不多了,西蒙,文森特……該你們上場了。”
他心中默念,嘴角扯出一個冷酷的弧度。
文森特那種人,絕不會容忍自己活著落入1515之手,更不會放過這個將自己和1515精銳一鍋燴的“天賜良機”。
f15的呼嘯,應該快來了!
山下,1515的攻勢如同被激怒的海浪,一波接著一波,但蓋爾比山的險峻地形成了宋和平最堅固的堡壘。
狹窄的山脊、近乎垂直的峭壁、嶙峋的巨石,讓武裝分子根本無法展開兵力。
他們隻能像添油一樣,十幾人、二十幾人一組,沿著幾條被宋和平刻意“引導”出來的、相對“好走”但也更致命的路徑向上仰攻。
每一次衝鋒,都暴露在宋和平居高臨下的火力覆蓋下。
宋和平像一台精密的殺戮機器。
他充分利用每一塊岩石的掩護,每一次射擊都力求斃敵。快速移動,短促點射,精準狙殺。
ak12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槍口焰每一次噴吐,都必然帶走至少一條生命。
山風卷走了硝煙,也帶來了下方歇斯底裡的咆哮和瀕死的哀嚎。
屍體在陡坡上層層堆積,又被後麵的人踩踏著,滾落下去,形成一條條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路徑。
彈藥在飛速消耗。他再次更換了一個滿彈匣,這是他攜帶的最後一個步槍彈匣了。
他深吸一口氣,肺部火辣辣地疼,體力已經逼近極限。
但他眼中沒有絲毫慌亂。
就是現在!
他猛地按下喉部通訊器的發送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叫出了烏特金和江峰的代號:“‘沙皇’!‘蜂鳥’!你們聽著,現在可以動手了!打進阿沙拉鎮,要快!”
潛伏在阿沙拉鎮南麵低矮丘陵地帶的烏特金和江峰等人,耳機中猛地響起宋和平的命令。
烏特金眼中凶光暴漲,狠狠一拍身邊的機槍手:“瓦克納的兄弟們!進攻!為了宋!為了廚子!為了傭金!殺光他們!”
早已憋足了勁的瓦克納精銳們如同出閘的猛虎,從隱蔽處躍出,以嫻熟的戰術隊形,如同燒紅的尖刀,狠狠刺向此刻防守相對空虛的阿沙拉鎮外圍陣地!
與此同時,跟隨烏特金行動的伊姆斯也通過加密頻道聯係上了104旅臨時指揮部中焦急等待的阿薩姆:“將軍,時機已到!可以進行反攻!把圍城的瘋狗給我打回去!奪回外圍陣地!就是現在!”
早已摩拳擦掌、等待時機的104旅正規軍士兵,在阿薩姆旅長“為了西利亞!為了家園!”的怒吼聲中,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多個隱蔽的出擊口湧出,向著圍困代爾祖爾多日、此時因主力被調走而顯得薄弱的1515圍城部隊發起了凶猛的反撲!
槍炮聲瞬間在代爾祖爾城郊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