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蘇爾城內殘存的八百多名1515極端分子,如同被鞭子抽打的瘋狗,從各個建築物裡湧出,在混亂和恐懼中跳上了車輛。
破爛的皮卡、加裝了重機槍的民用卡車、幾輛繳獲的政府軍裝甲車發出刺耳的轟鳴,車燈胡亂地刺破煙塵彌漫的街道。
卡紮爾跳上領頭的一輛武裝皮卡,站在機槍手位置,揮舞著手中的ak47,歇斯底裡地咆哮:“為了真主!為了哈裡發!追擊!殺光他們!”
這支混雜著狂熱、恐懼和暴戾的追擊車隊,卷起漫天煙塵,如同一條狂暴的毒龍,衝出摩蘇爾殘破的城門。
很快,他們在城外的地麵上找到了民兵撤退時留下的腳印和雜亂的輪胎印,那些輪胎印和腳印無一例外全都一頭紮向南方無邊的黑暗。
“一定是‘解放力量’!是薩米爾的人!”
卡紮爾站在顛簸的車鬥裡,死死盯著南方。
現在的伊利哥西北已經完全是1515武裝的地盤了,目前唯一敢跟自己作對的隻有龜縮到南部的“伊利哥解放力量”這個民兵組織團體。
夜風吹拂著他布滿汗水和灰塵的臉,腎上腺素在體內瘋狂奔湧。
“用最快速度給我追!他們的車沒我們多,部分還是步行的!不用一個小時,我們就能追上他們!”
他隻想追上那些偷襲者,用最殘忍的方式撕碎他們,用一場血腥的勝利來洗刷據點被偷襲的恥辱。
畢竟在1515武裝裡,失敗者被視為無能,下場比俘虜好不了多少。
幾乎在卡紮爾的車隊衝出摩蘇爾的同時,幾十公裡外,哈姆達尼耶郊外一片隱蔽的窪地裡,薩米爾手中的衛星電話傳來了前沿觀察哨壓低卻難掩興奮的聲音:“‘沙暴’!‘沙暴’!目標已出洞!數量龐大,車輛眾多,正全速沿預定路線南下!重複,毒蛇已出洞,正撲向陷阱!”
“收到!繼續監視,保持隱蔽!”
薩米爾的聲音沉穩依舊,但握著電話的手卻微微顫抖。
成了!
第一步,成了!
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衝上頭頂,又迅速被冰冷的理智壓下。
他猛地站起身,環視四周。
窪地裡,黑暗中,無數雙眼睛正看著他,如同潛伏在草叢裡的狼群,閃爍著緊張、期待和破釜沉舟的光芒。
這些眼睛屬於來自不同部落、不同派彆的民兵戰士,他們裝備簡陋,許多人手中的ak47槍托已經磨得發亮,身上的衣服沾滿油汙和塵土。
此刻,他們因為共同的仇恨和目標聚集在這裡,但恐懼的陰影並未完全散去。1515的凶名和殘忍手段,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薩米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凜冽的夜風灌入肺腑。
他跳上一個稍高的土坡,打開了強光手電筒。
刺眼的光柱驟然劃破黑暗,如同舞台的聚光燈,瞬間將所有目光牢牢釘在他身上。
他舉起擴音喇叭,聲音在寂靜的窪地上空炸響,如同滾雷:
“兄弟們!伊利哥的雄鷹們!”
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卻蘊含著火山爆發般的力量。
“看看你們腳下的土地!聞聞這風裡的味道!這是我們祖先的土地!是養育我們的土地!但現在,它被一群從地獄爬出來的毒蠍占據了!他們玷汙我們的清真寺,屠殺我們的親人,把我們的姐妹拖入深淵!”
他猛地指向北方摩蘇爾的方向,那裡,天際線還殘留著炮火和燃燒產生的暗紅色光暈。
“就在剛才,我們用複仇的炮火,狠狠砸碎了他們在摩蘇爾的毒牙!現在,他們的首領,那個沾滿我們同胞鮮血的劊子手卡紮爾,正像一條被打痛了尾巴的瘋狗,帶著他剩下的爪牙,朝我們這裡撲來了!”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鷹隼般掃過一張張在強光下顯得格外堅毅或緊張的臉孔。
“他們以為我們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們以為我們會被他們的凶名嚇破膽!他們錯了!大錯特錯!”
薩米爾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屬般的鏗鏘:“今晚,就在哈姆達尼耶!就在我們腳下這片河穀裡!我們要用他們的血,洗刷伊利哥的恥辱!用他們的屍骨,告訴所有妄圖奴役我們的人——伊利哥人,永不屈服!”
“真主至大!”他振臂高呼。
短暫的死寂後,窪地裡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真主至大!!!”
“為了家園!”
“為了死去的親人!”
“殺光他們!”
壓抑已久的怒火、被踐踏的尊嚴、對親人的思念、對複仇的渴望,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各分隊!按預定方案,立即進入伏擊陣地!快!”
薩米爾關閉手電,窪地瞬間重歸黑暗,隻剩下無數急促的腳步聲和武器碰撞的鏗鏘聲,如同暗夜中湧動的鋼鐵潮水,迅速而有序地融入哈姆達尼耶河穀兩側嶙峋的山岩中,很快便消失不見。
一張巨大的、致命的死亡之網,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悄然張開。
河穀四周,伊利哥民兵武裝的士兵們靜靜趴在黑暗的岩石和土堆後,徹底和黑暗融為一體。
時間在無聲的等待中爬行,每一秒都像被拉長的鋼絲,繃緊著每一個潛伏者的神經。
東方天際邊,那抹死寂的魚肚白終於開始艱難地滲透進濃墨般的夜幕。
借著這微弱的天光,可以隱約看到哈姆達尼耶河穀的輪廓——兩側是陡峭、布滿風化岩壁和低矮荊棘的坡地,中間一條相對平坦的乾涸河道,如同大地裂開的一道縫隙。
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從低沉的悶響逐漸變成震耳欲聾的咆哮,攪碎了河穀清晨的寧靜。
卡紮爾的追擊車隊終於出現在河穀北端的入口。
打頭的幾輛破舊皮卡引擎蓋冒著黑煙,車鬥裡擠滿了頭纏黑巾、手持各式武器的武裝分子,臉上混雜著疲憊、暴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後麵跟著幾輛架著重機槍的卡車,以及兩輛漆著1515黑色標誌、履帶發出沉重金屬摩擦聲的老式裝甲運兵車。
車隊毫無章法,如同一條臃腫而躁動不安的巨蟒,一頭紮進了狹窄的河穀。
“頭兒,前麵河穀很窄,兩邊山坡……”
突然,車隊最前方的皮卡裡,一個站在車鬥裡負責偵察的小頭目看著前方越來越逼仄的地形,心頭掠過強烈的不安,忍不住開口提醒站一旁正用望遠鏡焦躁地四處張望的卡紮爾。
“閉嘴!”
卡紮爾粗暴地打斷他,望遠鏡的視野裡隻有前方空蕩蕩的河道和兩側沉默的山岩。
之前被偷襲的恥辱讓他焦躁不安,他渴望一場屠殺來宣泄,來證明自己。
而前方的偵察分隊彙報的消息確定腳印和車輪痕跡都指向了這裡。
狂躁不安的情緒讓他有些喪失理智。
“他們就在前麵!一群喪家之犬!加速!給我衝過去!碾死他們!”
他揮舞著手臂咆哮。
車隊在狹窄的河道裡被迫減速,擠作一團。
皮卡的引擎嘶吼著,裝甲車的履帶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噪音。
就在整個車隊大半陷入河穀最狹窄、兩側伏擊陣地火力最密集的“口袋”底部時——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如同撕裂布帛,驟然劃破凝滯的空氣!聲音來自河穀東側一塊突兀的巨岩之後。
槍聲就是信號!
轟——
轟——
轟——
河穀兩端傳來的爆炸伴隨著岩石倒塌的聲音,揚起的塵土遮住了夜空。
早就埋設好的炸藥崩掉了河穀口兩側的岩壁,堵死了出入口——這是關門打狗的老招數!
招數雖然老,但有效!
沉寂的河穀瞬間被點燃!
“打!!!”
薩米爾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如同驚雷在所有伏擊者耳機中炸響!
“噠噠噠噠噠——!!!”
“通通通通——!!!”
河穀兩側的岩壁上、灌木叢後、亂石堆中,無數條熾熱的火舌猛然噴吐!步槍、機槍、rg火箭筒……
所有火力在這一刻儘情傾瀉!子彈如同暴烈的金屬風暴,帶著死神的尖嘯,劈頭蓋臉地砸向下方擠成一團的1515車隊!
最前麵的幾輛皮卡首當其衝。
擋風玻璃瞬間被密集的彈雨打成蜂窩,駕駛員和旁邊的槍手身體瘋狂地抖動,鮮血和碎肉噴濺在布滿灰塵的車窗上。
一輛皮卡的油箱被rg火箭彈直接命中。
“轟!”
隨著一聲巨響,整輛車化作一團劇烈燃燒的火球,扭曲的金屬框架和燃燒的人體殘骸被爆炸的氣浪高高拋起,炸出的汽油被點燃朝四麵飛濺開來,很快點燃了旁邊的車輛!
“敵襲!埋伏!!”
驚恐萬狀的尖叫聲瞬間淹沒了引擎的轟鳴。
整個1515武裝車隊徹底炸了鍋。
卡車上的武裝分子慌亂地試圖操作車頂重機槍反擊,但射手往往剛探出頭,就被來自高處精準的點射爆頭,屍體軟軟地掛在槍架上。
裝甲車厚重的鋼板被密集的子彈打得叮當作響,火星四濺,裡麵的乘員驚恐地縮在狹小的空間裡。
“頂住!頂住!真主保佑我們!給我衝出去!向西邊!炸開那個口子!”
卡紮爾縮在皮卡車座的鋼板後麵,聲嘶力竭地狂吼,臉上最初的暴怒早已被巨大的驚恐和難以置信所取代。
冷汗浸透了他的頭巾,順著臉頰流下。他看清了,這絕不是潰逃的散兵遊勇,而是一個精心布置的、火力凶猛的死亡陷阱!
自己就像一頭蠢豬,帶著所有人衝了進來!
放眼看去,他發現堵住西側河穀出口的岩石碎塊隻有不到兩米高。
理智告訴自己,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瘋狂地指著那個方向,命令手下不惜一切代價衝過去。
“殉道者!殉道者分隊!為了真主!為了進入天堂!炸開它!”
卡紮爾對著無線電,發出了絕望而瘋狂的嘶吼。
“殉道者”是1515武裝裡頭最悍不畏死的人。
這些家夥深信教義,將自己生命視若無物,是最狂熱的士兵。
幾秒鐘後,一輛經過特殊加固、車頭焊接了厚厚鋼板的破舊皮卡,引擎發出野獸般的咆哮,猛地從車隊混亂的後方衝出!
這輛“死亡卡車”無視兩側傾瀉而下的彈雨,駕駛員如同石雕般僵硬,眼神空洞地直視前方,油門被他死死踩到了底!
卡車像一頭徹底瘋狂的鋼鐵巨獸,朝著西側那個狹窄的亂石坡口,亡命衝刺!車鬥裡,堆滿了用帆布蓋著的、鼓鼓囊囊的烈性炸藥!
帆布縫隙中,引信的紅色指示燈在昏暗的光線下瘋狂閃爍,隻要車輛撞到封死出口的石堆也是成功。
爆炸會清除掉石塊,為後續部隊撕開一道口子,闖出一條生路。
“阻止它!火箭筒!乾掉那輛車!”
薩米爾在河穀東側高點的隱蔽指揮所裡,望遠鏡的視野死死鎖定那輛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自殺卡車。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頭皮發麻!一旦讓它衝到坡口引爆,巨大的爆炸不僅能炸開缺口,其產生的衝擊波和飛濺的巨石更會瞬間掃平附近數十米內的所有伏擊點!
整個包圍圈將被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