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後。
塞納共和國西部。
第3旅野戰醫院的帳篷在夕陽下投出狹長的陰影。
宋和平看著江峰將獵手推進手術室,染血的簾布落下時發出“嘩啦“的聲響。
他手指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槍柄上的防滑紋。
這裡就是盧馬爾的第3旅駐地。
目前,叛軍聯盟已經退回烏塞達境內。
兵敗如山倒,整個戰役已經以塞納共和國的勝利作為結束。
但是代價實在太沉重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旁。
隻有法拉利和柯林斯兩人還算全須全尾。
當然,還有負責穿插突襲的江峰,因為沒有跟隨自己回到政府軍營地而逃過一劫。
“宋。“
盧馬爾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這個叛軍領袖不知何時出現在醫療區,穿著與士兵無異的作戰服,左臂纏著嶄新的繃帶。
“我們需要談談。“
宋和平轉身的瞬間拔出了格洛克17。
當槍口抵上盧馬爾眉心時,周圍響起一片拉槍栓的脆響。
盧馬爾身邊十多名警衛的槍口抬起,齊刷刷對準了宋和平,所有人的眼睛裡都充滿了緊張。
“都退下。“
盧馬爾抬手製止部下,鼻尖滲出細密的汗珠。
“宋先生是我們的朋友。“
他環顧周圍,補充了一句:“他不會殺我。”
“朋友?“
宋和平的食指扣在扳機第一道火上。
“你特麼就這樣對待朋友的?我的人現在命都快沒了,整整一個特戰排隻剩下四人,我的核心隊員隻剩下三個人還能站著走路!這就是你的朋友?“
他槍口下移,突然頂住盧馬爾腹部。
“烏拉指控我的證據就是那天我和你在帳篷裡談事時候的照片,你早知道自己身邊有法國人的眼線。“
盧馬爾悶哼一聲,卻露出苦笑:“去我的帳篷說。除非你想讓所有士兵都聽見“
宋和平呼吸有些急促。
他生怕自己忍不住在手指上多加一份力,將眼前這個家夥送走。
“放下槍!聽到沒有!這是命令!”
盧馬爾再一次命令那些遲疑的手下。
十多名警衛終於垂下了槍口。
“宋,很抱歉是現在這種結果,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故意在坑你,我身邊的確被安插了眼線,但我事前真的不知道……”
“那個電話又怎麼說?!”宋和平想起了那個將局勢推到無法挽回的電話。
“我的朋友。”
盧馬爾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唾沫,鼻尖上的汗珠更多了。
“我向上帝發誓,當時我隻想快點提醒你彆去政府軍營地……”
宋和平看著麵前舉起雙手絲毫沒有反抗意思的盧馬爾,腦子飛轉著。
此時爭論這些似乎已經沒有意義。
哪怕自己說的是真相又有何用?
盧馬爾隻要不承認,裝作無辜,自己隻能乾掉他泄憤。
然而,乾掉他是一個很蠢的選擇。
對於扭轉局勢和挽回損失沒有一丁點的幫助。
傷亡已經存在,已經是事實,任何努力都改變不了。
能做的是後續的補償。
對於那些死去的特戰排士兵來說,他們的家屬獲得更加豐厚的補償金和撫恤金才是最實際的。
“好,我們談談。”
宋和平把手槍重新插回槍套。
幾分鐘後。
帳篷內的作戰地圖上,首都標誌已被紅圈覆蓋。
宋和平注意到代表政府軍的藍色箭頭全部指向西麵——正是自己和盧馬爾的部隊所在的方向。
看來塞納共和國已經進入了內戰狀態。
也就是說,任何的多餘說辭和解釋都是無用的。
總統諾埃爾已經發布了緊急令,政府軍進入戰時狀態,所有的城市都被軍警接管。
整個國家進入了戰時狀態。
“你利用我轉移諾埃爾的注意力。“
他扯開戰術背心,露出肩部包紮的傷口。
“用我兄弟的血給你打掩護?“
“政變需要犧牲。“
盧馬爾突然撕開襯衫,胸膛上布滿彈痕與刀疤。
“我十五歲參加國內反抗運動時就學會了一個道理——“
他的目光落在宋和平的手槍上。
“要麼相信戰友,要麼現在就朝我額頭上開槍。“
衛星電話的震動打破了僵持。
江峰發來的照片上,獵手戴著氧氣麵罩豎起中指。
其餘幾張照片是白熊夫妻他們。
很顯然,自己的兄弟們至少死不了了。
宋和平的心稍稍落地,目光繼而轉向盧馬爾:“為什麼選我?“
“你也許還不知道自己在非洲的名聲吧?“
盧馬爾笑道:“想知道你自己的綽號嗎?非洲之鷹。現在很多政變派都想找你,都說找到你,就能將政變成功的幾率成倍增加,這次你既然主動來到塞納,說明上帝是眷顧我們的,派你來幫助我們。”
“是錢派我來的。”
宋和平想起了加布裡死前瞪大的眼睛。
現在,是開價的時候了……
“我可以協助你政變,但成功之後,我要北部兩個礦區十年開采權。“
“再加南方軍事基地的使用許可。“
盧馬爾非常大方地加上了更加豐厚的籌碼:“隻要天亮前我需要你帶隊突襲國家廣播中心,然後發表反對派領袖杜爾先生的廣播內容和演講錄像。“
帳篷外傳來裝甲車集結的轟鳴。
宋和平問道:“如果政變失敗呢?“
盧馬爾將一枚鋁熱劑手雷拍在桌上:“那我至於死路一條,當然,我會自己先乾掉自己,絕對不會或者落在諾埃爾的手裡。“
說著,他走到門口,掀開帳簾,晚霞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柄出鞘的軍刀。
宋和平走到他的身旁,看著遠處漸漸落山的夕陽。
片刻後,他伸出手。
盧馬爾抓住宋和平的手。
宋和平說:“成交,一言為定!”
盧馬爾說:“你放心,我承諾的一切都會給你,英國人有英國人的好處,你的好處我一點不會少。”
宋和平說:“如果這次你敢耍花樣,我保證你不會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盧馬爾說:“你放心,我不會的,這次政變是為了我們國家的人民。”
宋和平心中冷笑。
一個個都說為為了人民。
可從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獨立運動,非洲各國那麼多更迭的政權,哪個起初的時候不是說為了人民?
那隻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