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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章 一碗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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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鬨之後大唐並無多大的變化。

皇城又恢複了原本安安靜靜的樣子。

如一位知書達理的婦人,坐在龍首原,望著城裡忙碌的子民。

皇室守孝規矩更多,涉及的人也更多。

所以,現在的皇城幾乎看不到騎著馬耍樂的皇室子弟。

馬球場上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皇城的內苑裡,兩個身影正在種花生。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正如無頭蒼蠅一般在地裡跑來跑去。

一晃又是兩年過去了,顏白頭上的白發更多了。

至於身邊的李承乾已經是滿頭白發,再也看不到一點青絲。

李承乾望著都快吃花生吃飽了的顏白沒好氣道:

“你就慣著我的那些個皇叔吧,昨兒李福來看我,他說滕王躺進了醫署裡,血都流了快三升,這是要乾嘛?”

乾嘛?

顏白也不知道李元嬰他們拿著火筒進山乾嘛?

獵物沒打到幾個,火筒炸膛了,李元嬰胳膊被炸出了一個口子。

流血了,但絕對沒有三升這麼誇張。

他受傷是純屬活該!

按照天工院的標準,他那火筒一次隻能塞一指節大小的火藥,他塞了兩節。

然後炸了……

至於火筒為什麼會跑到李元嬰的手裡。

因為這東西出來就是要用的,它需要不斷的被使用來測試極限。

所以,李元嬰有幸被選上,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火筒選手。

使用,外加使用心得,要寫出優點,缺點,以及改進點。

這不是一個愉快的活,但李元嬰卻是愛的深沉,把他的那些哥哥弟弟羨慕的眼睛冒光。

其實,火筒目前用來打獵沒有複合弓好使。

所以,根本就不是一個好的享受。

“這東西出來就是要用的。

他的用法不規範,要知道每一條規矩後麵都是血淋淋的。

有了這次的經驗,下次就不會有人明知故犯了!”

李承乾歎了口氣:“火筒這個名字是不是太醜了!”

顏白聞言也輕輕歎了口氣,這名字的確醜。

因為長的像吹火筒,還黑漆漆的,所以大家習慣的叫它火筒。

“我也覺得,最起碼火槍就比這個火筒好聽多了!”

李承乾拍了拍手掌的泥土,忽然道:

“我聽鹿入林說,這東西出來就能取代騎兵,這是真的麼?”

顏白搖了搖頭:“以後可能會,但現在不可能。

戰馬的機動性是如今任何東西都取代不了的!”

“那鹿入林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那是因為他去過西域,見過火藥逞威,也見過拋車把火藥彈拋射到數裡之外。

所以他比很多人知道的多一些!”

顏白抬起頭看了一眼孩子去了哪裡,繼續道:

“如果火筒再往前走一步,騎兵配火槍也很厲害,但現在……”

李承乾疑惑道:“再走一步?

現在一百步內都能殺人於無形了,再往後走是兩百步,還是三百步?”

李承乾說的有些誇張了,現在百步之內是能殺人,但全靠運氣。

如今的火筒就跟散彈槍一樣,三十步內還行……

至於殺人於無形?

顏白苦惱的笑了笑,揉了揉腰,挺直了身子想了想道:

“兩軍對壘,直接斬將奪旗,做好了,今後大唐能歌善舞的會越來越多了!”

李承乾想了想,想到那一日自己在南山裡麵見到的,認真的點了點頭。

再搞下去說不定異族之禍不會再發生。

看著兩位長輩不種地了開始坐在那裡聊天,小燭奴跑了過來。

然後狗皮膏藥般趴在李承乾的背上。

用故作不經意的眼神打量著顏白。

李承乾朝著顏白得意的笑了笑。

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在幼年時吃過太多求學的苦。

所以他不想小燭奴把他受過的罪再受一遍。

因此,他把這孩子疼到了骨子裡。

小燭奴和顏白不親。

他不是不喜歡祖父顏白,而是不喜歡祖父身上的味道。

那股味道讓他畏懼。

可能是在書院待的的時間太長。

顏白總是不自覺的就會把教導學子的那股氣勢散發了出來。

孩子小,又敏感,他能感受到這種讓他不自在的氣勢。。

所以……

他不但不親顏白,也不親他的舅舅顏韻。

他舅舅顏韻這幾年專門在學禮,製定大禮,身上的味道更濃。

至於顏昭甫,小燭奴他是能不見就不見,見了就躲,躲不了就要哭。

正值壯年,又是家主的顏昭甫身上的那股氣是挺嚇人的。

這麼大一家子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考慮的是利弊和傳承。

再加上時常授課教習弟子,站在那裡就是一座山。

幾個舅舅裡麵他最喜歡小龜。

因為小龜身上沒有那個味道,他不害怕,所以跟小龜還算親近。

現在這孩子四歲了,性子也野了起來。

他的老祖宗多,沒事的時候就讓內侍背著他去長安王宅,挨家挨戶的敲門要糖吃。

李家開枝散葉這麼些年,李淵的那些兒子娶妻生子。

然後兒子再娶妻生子。

整個皇族大的嚇死人。

在書院他們這一幫子就是最大的刺頭,站在門口寫作業的他們最多。

小燭奴輩分雖然不高,但地位高。

他去誰家,誰都是捧在手心的,巴不得小燭奴和他們親呢!

等他們入土後,今後家裡的晚輩都要依靠著小燭奴來更好的活著。

所以沒有人會不喜歡小燭奴。

顏白歎了口氣,孩子這個樣子,今天的任務是完成不了了。

今日之所以進宮就是受不了裴茹的哀求。

她想孩子了,讓顏白把孩子接回去住幾天。

照目前的這個樣子來看孩子是不願意跟自己走的。

就算願意跟自己走,白天可能沒有多大問題。

夜裡孩子絕對會哭鬨。

十一如今也出不了宮,宮裡的事情太多。

身為太子妃並不是每日曬曬太陽無事可做,她每日都在忙。

整個皇宮,好幾萬內侍和宮女呢。

沒有一個決定大事的,豈不是亂套?

回到家,裴茹見顏白一個人回來,扭頭就回到了家裡。

她想小燭奴了。

遺憾的是她年紀也大了,受不了馬車的顛簸。

坐船就更彆提了,那麼平靜的水麵,她坐船都暈。

體驗過了一回的她寧願走路回長安,也不願坐船。

因為她想的小外孫沒回來,也沒去接顏白。

她覺得都老夫老妻了,去迎接顏白讓後輩笑話。

所以迎接顏白的隻有初景。

扶著顏白回到了家。

這孩子知道這個家誰說話最算數,他迎接顏白也不是想念一日未歸的顏白。

而是阿翁不生氣,自己就能達成目的。

“阿翁,我作業寫完了,我能去騎會自行車麼?”

顏白笑了笑,揮了揮手:

“去吧,換身衣裳再去,你要再弄的滿身泥土回來,你娘告到了我這裡,下次說什麼我可就不同意了啊!”

“嗯!”

“你的眼眶誰打的!”

“李貴!”

“哪個李貴,趙郡王家的還是鄭王李元禮家的?”

不是顏白記不住,而是叫李貴的有好幾個。

趙郡王家李晦的孫子李貴,鄭王李元禮家李圭,滕王家的小兒子李歸!

“哎呀沒事的,阿翁你就彆管了!”

顏白點了點頭,他明白這孩子定是跟人打架了。

他們之間有約定,無論輸贏是不會告訴家裡人的!

“嗯,下次注意,不能打眼睛!”

“嗯,孫兒記住了,會注意的!”

聽著書院孩子們開心的吆喝聲,顏白也難得開心了起來。

雖然錯過了很多,但沒有錯過他的成長。

顏元孫和顏惟貞兩人顏白更是手把手的教。

學問顏白教不了。

顏昭甫的學問已經出類拔萃,足夠的優秀了。

所以,顏白教的就是厚黑,教的就是這些年他在官場的總結。

人不但要有骨氣,還要學會君子不器。

這也是顏白這些年在草廬讀書,再結合朝堂上的人和事情給家裡晚輩留下來做人,做事的一個家訓。

見人變相,遇圓變圓,遇方則方。

這也是玄奘大師經常講的無相。

無相亦生眾生萬相。

披錦衣可鎮朝堂風雨,著布衣能飲市井濁醪。

這也就是聖人講的君子不器。

這些東西顏白可是費了心思。

為了更通透,更容易理解,顏白還專門去請教了許敬宗。

還把李二寫的帝範抄錄了一份。

李二在帝範雖沒有說君子不器,但他卻說了告誡後世的君王不要迂腐。

對待不同的人,要說不同的話。

也和君子不器的道理異曲同工。

裴茹沒有看到外孫有些不開心。

她不開心顏白就要自己去弄點吃的,喊了一聲大肥,顏白就開始準備燒火。

大肥一看大郎燒火就知道大郎要吃麵了。

他舀了一瓢麵,端著盆就跑了過來。

大肥雖然有點癡肥,腦子也不靈光。

但不代表這樣的人一無是處。

其實大肥的做麵手藝比裴茹還要強。

尤其是做寬麵,手藝一絕。

伽羅聞聲也來了,她從菜地裡扯來了一把韭菜。

等到大肥把麵撈起來的時候,她端著韭菜雞蛋的臊子也出來了。

伽羅一碗,顏白一碗,大肥一大盆。

一碗麵吃完,顏白舒服地打了個飽嗝。

宮裡的廚子號稱祖傳百年,做出來的麵很好看,卻還沒有大肥做的好吃。

伽羅也吃完了,大肥一大盆裡還剩下半盆。

大肥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憨憨道:

“大郎,肥吃飽了,吃不下去了!”

望著大肥像做錯了事兒般歉意的垂下了腦袋。

顏白伸出手將他輕輕地抱在懷裡,輕聲安慰道:

“吃不完沒事,剩下的我來吃!”

顏白從大肥手裡拿過大盆,心裡是五味雜陳,酸澀莫名。

山一樣漢子吃不下一大盆麵條了……

曾經一大盆都不夠吃的漢子,如今吃不下了

顏白使勁的往嘴裡塞著,可這麵卻是越吃越多。

顏白都覺得自己快要撐死了,這麵好像還是那麼多。

可自己的大肥卻回不到從前了。

他老了!

上天給了他偉岸的身軀,過人的氣力,現在又要慢慢的收回了。

“大郎,我想去看看小燭奴!”

“好,明日我們就回長安去!”

大肥聞言咧著嘴笑了,笑容如往昔。

可嘴裡卻是空蕩蕩,幾顆牙齒參差不齊,歪歪扭扭的站在那兒!

顏白端著大碗,忍不住喃喃道:

“我的大肥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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