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是最明智的。
文老六很懂教派那一套。
仙遊寺的廟產他都能一個銅板都不差,這些來自異域的異族人自然也翻不出花來。
張柬之實在害怕自己的這個同僚。
自從代理縣尉以來,再到如今清算異族教派的廟產。
這中間隻要涉及到錢財他的眼睛都會冒光。
用長安罵人的話來說。
一輛拉糞的驢車從他麵前經過,他都要挺身攔下來,打開糞桶嘗嘗鹹淡。
張柬之是真佩服這家夥。
他覺得,按照文老六目前這個做事法,他是朝著乾吏這條路頭也不回的往前衝。
人家當官是為了出人頭地,名揚青史。
這家夥做官竟然為了報恩!
跑了一趟國子學,文老六拉來了二十多個實習學子。
賬本一攤,學子們就開始埋頭苦算。
禮部下的鴻臚寺還貼心的派來了翻譯。
這些人都是顏韻安排的。
胡商來大唐主要經營香料、珠寶、飲食和馬匹。
現在又多了一個,兼放高利貸。
所以懂和他們交流的人必不可少。
吊著膀子的李敬業還貼心的送來了一大堆資料。
粟特人擅長做生意,資料多,有備無患,防止遺漏。
(s:《舊唐書》形容粟特人,男年五歲,則令學書,少解,則遣學賈,以得利多為善。)
做完這些,李敬業賤兮兮的找到顏韻。
問能不能給他搞一輛自行車。
被煩的不行的顏韻伸手一指:“滾!”
李敬業恨聲道:“我阿翁快回來了,有種你當著他的麵說!”
“想背《史記》是麼?”
李敬業笑了,謙虛道:“錯了,錯了,錯了!”
清算開始,禮部這邊也立刻行動了起來。
對先前對待異族使團的規矩進行了一次大範圍的修改。
李厥從樓觀學找來了學習律法的學子,他要重新製定對待外使的規則。
武德年間的那一套不合時宜了。
先前,鴻臚寺這邊會對異族使團提供日常所需的衣物、食品。
為了更便於他們在大唐生活,還享受免稅的特權。
(s:《舊唐書》:外藩人投化者複十年,意思是免稅十年。)
現在,鴻臚寺已經不對各國副使以下的人員提供日常所需的衣物、食物。
免稅的特權依舊有,但得看上貢的貢品價值幾何。
先前小國上貢,一包產自他們國家的麥種就能獲得李二賞賜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運氣好的還會賜官。
自今年起不行了。
鴻臚寺這邊要的是“投我以桃,報之以李”了。
絕對不會跟以前一樣,你給我一個芝麻,我還你一個西瓜。
關於新規,三省的官員用了三日就審核完畢,然後就執行了。
長安的異族人猛地一下就多了,都是被鴻臚寺趕出來的。
異族人突然間就聽話了。
一下子又恢複到了貞觀四年時的樣子,變得能歌善舞了。
現在賣酒的胡女又開始在酒桶上跳舞了。
再也不敢一上來就直接喂你一杯酒了。
在忙忙碌碌中五月的秋收開始了。
想以新糧換舊糧的人排著隊進長安,一車車的穀子往東西兩市跑。
蘇妃終於得償所願,在這個豐收的季節母儀天下了。
蘇皇後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二囡去看了,在七月的時候,李厥會多一個妹妹,大唐會多一位長公主。
李承乾特彆開心,他現在覺得兒子還是不要太多的好。
這是喜事。
在眾人都在歡喜豐收的日子時。
一列長長的隊伍從延平門走出了長安城,在官吏的押送下朝南而去。
百姓不關心這些犯人是誰。
他們更擔心今年的新糧會不會賣個高價。
自從被刺殺後顏白就被裴茹管的嚴嚴實實,如今出門必帶護衛。
已經當外公的陳摩詰成了顏白寸步不離的小跟班。
錘子是在前年完的親,嫁給了新豐縣的縣令。
這個小夥子在出征前顏白見過一次,人挺不錯,因為有鮮卑人血統,長的又高又帥。
錘子也不錯,就是名字不好聽,其實長得很好看的。
陳摩詰對這門婚事不是很滿意。
錘子他娘毛伊罕和顏白倒是出奇一致的滿意。
毛伊罕想的簡單,她就要孩子門當戶對就行。
不奢望高攀。
陳摩詰因為是父親,他總想女兒能更好一些。
“孩子還好吧!”
陳摩詰咧著嘴巴笑了笑:“男娃娃,母子平安,都挺好的!”
“那你先前還愛拗著勁給誰看!”
陳摩詰歎了口氣:
“大郎,不是我挑,是他那張家親戚太多。
在他上麵還有三個兄長,六個姨娘。
錘子過去,每日問安就是一個麻煩事!”
“豪門大院我沒待過,但我是知道人心的。
你能讓很多人滿意,那總有一個人看你不順眼,又是小輩,我怕錘子被欺負!”
陳摩詰的話停不下來了,繼續道:
“張府的那個大婦聽說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兩頰無肉,神仙難鬥,聽說刻薄的很!”
“你都知道你還同意?”
陳摩詰低下頭喃喃道:“誰叫錘子稀罕那小子。
等我家老二鋤頭將來完親,一定要從莊子裡麵找,知根知底不說,人還好!”
陳摩詰沒有瞎說。
先前跟著自己一起回來的黑狗,跟弟,長臉盤,小圓臉等人都有了孩子。
孩子娶親都是莊子裡的後輩。
有出息的去外地當官了。
一般的就在長安周邊二十多個縣當一個小小的胥吏。
差的就在油墨房搞印刷,也有在馬場養馬的。
他們對目前的日子很滿意。
黑狗,跟弟,長臉盤,小圓臉因為是異族人的身份問題。
他們的子嗣在樓觀學是走借讀的關係讀書。
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這幾科並未對他們開放。
而且他們也沒有底子,學這個格外的吃力。
所以,他們學的都是算術。
這一科出身的人認字不會有問題,能寫能算也沒有多大問題。
但要想科舉及第去做官,那就是有大問題。
明算這一科是天才科,是天賦型選手的賽道。
死記硬背是不行的,能科舉及第的那都是天才。
過去或許有點水分。
自從樓觀學出來後,自從樓觀學學這一科的學子越來越多的時候
如今的科舉大考,那都是天才的競爭。
學子假期回家,家長一看孩子作業兩眼一黑,已經徹底看不懂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孩子在學什麼。
這個家長是李二。
知道陳摩詰擔心錘子受欺負,安慰道:
“日子過的不好你就讓張家那小子搬出來住吧。
牙還有咬到肉的時候,那麼大的一家避免不了的!”
陳摩詰知道這些道理,點了點頭。
然後和顏白一起抬頭望著禮部指揮著工部在那裡忙忙碌碌。
琅琊公!
顏白的爵位下來了,如坊間傳言的那樣封國公了。
仙遊縣百姓沸騰了,蒸蒸日上是他們希望看到的。
封地從二千戶變成了三千戶。
可就算把仙遊的土地分成兩半也湊不夠三千戶的種植土地。
李承乾知道,朝廷的人也知道。
但關中實在沒多餘的地可賞賜了。
所以,戶部的人以原來的界碑為,把界碑往前挪了二裡地。
這就相當於仙遊胖了一大圈。
後麵的南山戶部更是大方的往前挪了三裡,圈下了一大片山林穀地。
顏白想不明白自己要那叢林做什麼。
難道真的要在這裡如後世那般搞一個動物園。
至於戶數,就增加了二百多戶。
三千戶的食邑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三千食邑的人口跟先前一樣,朝廷不會管。
跟先前一樣,需要各家開枝散葉來慢慢增長。
如此一來,就全在封地的負責人身上。
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封地的主人對莊戶好是必然的。
就算有紈絝,就算有強搶民女的事情發生,那一定也是會發生在封地外。
封地主和封地的百姓是休戚與共的關係。
望著牌樓,顏白心裡並無多大的觸動。
當望著李景恒和李景仁兄弟兩人打馬而來的時候,顏白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皇子的婚禮也是按照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以及迎親這些步驟來的。
唯一不同的是皇帝要派正使、副使等使臣代表皇室去女方家中交涉。
商量完婚的諸多事宜。
李景恒和李景仁兩個人就是正使和副使。
看到這兩人顏白有好心情才怪。
顏白轉身回到府邸,站在大門口,李景恒緊隨其後,麵朝東,整理衣冠後大聲道:
“將加卜筮,奉製問名!”
顏白瞪著李景恒道:
“既蒙製訪,臣顏白不敢辭,使者請!”
李景恒縮了縮脖子。
怪不得這個差事李晦抱病都要逃避呢,怪不得孔惠元都不接,說於禮不合。
先生這樣子太嚇人了,眼神跟刀子一樣。
李景恒咽了咽口水,進了府。
走到內門前,規規矩矩的站在西邊,麵朝東。
裴茹也出來了,和顏白一起站在內門內東廂,麵向西。
“將要卜筮算命,奉旨問名!”
顏白再度深吸一口氣道:
“臣顏白之女既已受製書來問,臣顏白不敢推辭!”
李景恒手捧著製詔,李景仁抓著一隻大雁,兩人齊齊弓腰行禮道:
“臣,李景恒(李景仁)奉旨來納采!”
這充滿了皇權至上的宮廷語言風格讓顏白覺得很不舒服。
顏白又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回道:
“臣顏白之女既已受詔書來請,臣不敢推辭!”
“宣詔!”
“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儷儲貳,允歸冠族,琅琊公顏白長女,門襲軒冕………”
這是冊太子妃的詔書。
在做其他事情之前必須冊封,不冊封後麵的禮就進行不下去了。
因為十一現在的身份等級不夠。
雖然先前已經封了等級,但李厥已經貴為太子,實為儲君,這尊卑上下之道不能亂。
得匹配。
納采禮結束就是問名字,顏白如木偶般回答著。
顏白心裡明白,這些都是迎娶前提前要做好的準備工作。
也就是說,十一要出嫁了!
一炷香之後,十一出來了,李景恒和李景仁趕緊行禮。
此刻起到今後的,他們已經不可以如往日般嬉鬨了。
就連見麵,兩人也都要低頭垂目,以示尊重。
禮節走完,顏白就消失了。
李景仁和李景恒脫去了官袍,在烈日下扛著新收上來的糧食往樓觀學穀倉裡麵走。
“造孽啊,造孽啊,這活就該是李慧炬的。”
“大兄,小聲點,萬一被先生聽到了今晚就回不去了!”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