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詞下來了,也就代表著可以審問了。
火炬點燃,讓刑部大牢光亮了起來,平添了幾分陰森。
而此時此刻的萬年縣大牢裡,燈火一片通明。
在一盆炭火前,李義府正在烤著冰涼的雙腳。
望著刑架子上的葛老大,李義府眼眸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抓這葛老大有趣極了。
那時候他正在一個寡婦身上賣力的蛄蛹著。
當時他以為是私通之事被發現。
直接把名號都亮出來。
督察禦史的大管家。
李義府覺得這就是自己出人頭地的機會。
雖然自己這個年紀,這個官位,已經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
但李義府不喜歡這般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李義府自己默默的算過!
如果沒有什麼特彆大的功績。
如果繼續按照這個步伐往前走。
等他走到三省,混到五品以上的官職。
他最少需要三十年。
他覺得這個三十年太長了。
他覺得他等不了。
他要在李厥成為皇帝之時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而不是淪為眾人矣。
比他還小的獨孤漸明已經是刺史。
比他大幾歲的上官儀,在年底冊封太子的時候就會成為太子中舍人。
今後注定要拜相。
至於王玄策,裴行儉,席君買這些比他還小的小輩。
已經是六部尚書的待定人選。
他們注定會成為尚書獨掌一部。
至於更小的顏韻,他就更比不了。
他從太上皇的話語裡得知,顏韻是今後的禮部尚書人選。
孔家和顏家必有一個人來管理禮部。
這是太上皇對晉陽公主的承諾。
李義府還知道,這件事過後琅琊郡公就會成為名副其實的琅琊公。
而琅琊公也會在此事過後選擇離開朝堂。
大浪淘沙,一個不注意就被碾碎衝走。
他希望他如駱賓王,如王玄策,如裴行儉,如席君買。
劍走偏鋒,富貴險中求。
長孫府的異變,讓他看到了一個快速出人頭地的機會。
顧及孝道,皇帝定然不會把長孫家怎麼樣。
但李義府知道,皇帝是不喜歡權力太大的長孫家的。
隻是顧及孝道,不願講出來,落下不好的名聲。
既然如此,李義府願意做那把刀。
皇帝想做而又不願做的事情就讓自己來做吧。
“葛老大,彆撐著了,劊子手已經指認你了。
你早點說出來,你也好受一些,我們也可以忙彆的事情!”
葛老大望著眼前陌生的人:
“說什麼!”
“那殺頭的罪人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讓劊子手砍兩刀?”
“你又怎知我和他無冤無仇?”
李義府聞言穿上鞋子站起身,來到葛老大麵前低聲道:
“人家是萊國公二子,太上皇的駙馬,你配麼?”
葛老大聞言愣住了,菜市口殺人,說是殺逆賊。
當時他哪裡知道是殺駙馬。
他以為是得罪了家裡的大郎。
李義府見葛老大不說話,笑了笑:
“既然不願承認,那就用刑吧。
逼迫人家那可憐的婦人,和奸者杖八十七,就先按照這個打!”
葛老大聞言臉色大變,杖八十七。
目前這架勢,這要結結實實的打完也就不用活了。
就算能活,下半輩子也要躺在榻上。
“葛老大不瞞著你,私通的罪名不好看,為什麼隻打你一個我也實話告訴你,那婦人肚子裡有了種……”
李義府玩味道:“會是你的種麼?”
葛老大聞言,立刻掙紮了起來,鐵鏈和木架碰撞,發出叮當響。
“我說,我說……”
李義府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招了招手,狀紙、印泥,被人呈現了上來。
狀紙上寥寥幾行字,清晰的寫道。
“杜荷砍頭一案,現已查明,犯人親口所述,係監察禦史李巢指使府裡管家葛老大所為,實乃故意為之……”
望著鮮紅的指紋印記,李義府背著手朝著李巢家裡走去。
下一步審李巢,看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義府知道李巢和長孫家關係最好。
督察禦史這個官職就是他靠長孫無忌得來的。
是長孫無忌在禦史台的耳目。
隻要在他身上榨出來有用的,那自己的謀算就算成功了。
在宮城裡,李象的審問還在繼續。
這一次已經是第二次審問了。
不是審問的過程太慢,而是李象昨日的供詞需要核對驗證。
查明無誤之後才走下一步。
“昨日算了一下,你手裡的這些錢財不足以在曲江坊買下那麼多屋舍!”
李象望著審問自己的許敬宗,淡淡道:
“曲江坊冬日寒冷,夏日潮濕多蚊蟲,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屋舍不貴!”
李象說的是事實。
曲池坊雖然有顏家,但也隻是圍著顏家這塊聚集著住。
往遠點就很荒了,成了雞的天堂。
在遠處,還有種麥子的。
(s:聽我媽講,92年的時候,現在的大雁塔南北廣場還是一片麥地,現在那一片的住宅成了我買不起的富人區。)
許敬宗皺著眉頭道:
“我的意思是,曲池坊顏家老宅周圍的人你是怎麼替換的?
你是不是在很久之前就有了反意。”
不同於顏白的輕聲細語的審問。
許中書的銳利的言辭,咄咄逼人的氣勢,讓李象覺得如芒在背。
“不,不,不是!”
“你說不是,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李象深吸了一口氣,沉思了片刻之後道:
“這些宅子在很多年前都在慢慢的替換了,這是杜荷、房遺愛出資購買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由地睜開了眼。
這句話透露的東西太多,太嚇人了。
也就是說房遺愛造反一案衡山王是知道的。
知情且參與的。
為什麼衡山王卻無礙?
許敬宗的心狂跳,他忍著冒汗的手繼續說道:
“為什麼?”
“有人說顏家老宅有火藥配方。
自從郡公封勳貴以後,老宅住的人就少了,幾乎都住在仙遊。
所以……”
“所以,當初在這裡買宅子,就是為了方便做盜賊之舉對嗎?”
李象點了點頭:“對的,當初就是這樣想的。
杜荷他們的人進了宅子幾次,發現了火藥。
但並沒有得到火藥配方!”
“發現了火藥,為什麼不動?”
“不能動,罐子很乾淨,上麵沒有灰塵,一看就是有人會定期查看。
一旦被發現,怕是前麵做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顏白心裡的疑惑散去。
他根本不信李象有這麼長的時間去布局。
他不信這件事竟然把二囡都瞞過去了。
他如果有這樣的心思。
也就不會讓李承乾那麼失望了。
褚遂良望著李象,接著問道:
“聽你所言,房遺愛造反一案你知情,為什麼你……”
李象聞言突然癲狂了起來。
“哈哈哈哈~~~~”
一個人捂著肚子在那裡哈哈大笑。
笑的眾人莫名其妙。
也笑的眾人心驚膽顫。
癲狂,如同發瘋般癲狂。
“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我的老祖是主審。
因為他把這一切都替我遮掩了!”
褚遂良聞言心裡咯噔一下。
他以為能問出點彆的來。
最好把他給李象送錢這件事遮掩過去,或者頂替掉。
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前麵有城陽的那一番驚世駭俗之語。
現在又來了一個比城陽所言差不多的驚天之言。
這不間接的證明城陽說的是對的。
趙國公的確在房遺愛一案上存在構陷行為。
“這是我的把柄!
因為這些,我一直都活在恐懼擔憂之中。
生怕有朝一日被他告知父皇,賜我三尺白綾。”
顏白望著癲狂的李象,淡淡道:
“萬事有因有果,他什麼要這麼做?”
李象大笑道:“你當我父皇的腿不能動是怎麼傳到宮外的?
你當外麵的人是怎麼知道皇祖父的喜樂悲傷的?
你當你們又是怎麼知道各地的秘奏事的?”
“你當長安的糧價是怎麼漲起來的?”
“哈哈,是我,都是我!
是我去請安看祖父的心情如何。
是我參與朝政知道了密奏所言何事,然後傳到宮外……”
“都說我李象造反是惡賊。
我李象不服,我造反就是被你們逼的。
知道我為什麼跑,知道為什麼突然起事麼?”
李象大聲哭嚎道:“我弟弟要回來,他一回來,老祖必定親近他。
那我做的這些必然會成為他更進一步的踏腳石……”
“一個不忠不孝不義之人,還能活麼?”
“父親不殺兒子,他要兄弟自相殘殺啊!”
李象心態崩了,指著褚遂良怒喝道:
“你褚遂良也沒安好心!
你是祖父給父皇準備的托孤之臣啊!
你摸著你的良心,你做的事真的是為了君子治國麼?”
“魏征死後,朝堂上有兩個敢於直言納諫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劉洎!”
“你誣告劉洎造反,劉洎因你而死,好了,如今朝堂之上就剩你一個直言納諫之人了!”
褚遂良憤怒道:“血口噴人,他大逆不道之言,自然是有了彆樣心思之人!”
李象望著褚遂良道:“血口噴人?這可是老祖跟我講得,要不要把老祖喊來對峙一下?!”
褚遂良麵露痛苦,他不知道長孫無忌為何要把這些說出來。
自己和他不是站在一起麼?
“哇~~~”
一口鮮血噴出,在供狀上畫出朵朵梅花。
顏白望著氣若遊絲的褚遂良,大驚。
也顧不了其他的,背著他就往太醫署跑。
可不敢死啊,他的書法樓觀學還沒拓印完呢?
太炸裂了。
李象破罐子破摔,把所有的都講了出來。
李象倨傲的仰著腦袋,喃喃道:
“鏡圓,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麼打不過你了,你說的對,前怕狼後怕虎成不了事!”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為什麼我現在才明白!”
“鏡圓,我心裡實在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