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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摩詰受傷了。
軍醫孟詵來看了,問題不大。
就是右手得有一段時間不能拿刀了。
得休息一段時間,得養一下。
一想到受傷之前陳摩詰就很惶恐。
三個大漢衝來,他當然也得拔刀了。
沒有想到那三個大漢看著像狗熊,速度卻是比狗熊還快。
躲過一刀後就推了他一下。
這一下就讓他飛了出去,也就是這一下讓他直接受傷了。
一力降十會,什麼殺人技巧在這三人麵前好像不怎麼管用。
陳摩詰也沒有下死手。
阿卜該拉胡在胡語中是尊者的意思。
這句話他還是聽的懂的。
毛伊罕也教過他。
在草原很多部族會管自己的首領這麼喊。
而且陳摩詰在這三人身上沒有感受到殺意。
也就是這麼個原因,讓他猶豫了一下。
也就是這麼猶豫了一下,他人就受傷了。
陳摩詰很後悔,也很害怕。
萬一這些人不懷好意,萬一這些人……
陳摩詰不敢想,萬一大兄死在這裡,那朝廷的軍報該咋寫?
平定西域的總管,死在三個蠢漢手裡?
這怕是自秦以來死的最憋屈的領軍將領吧。
好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那三個壯漢衝過來,推開自己這個礙事的人後就跪在顏白麵前磕頭。
親吻靴子。
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吃了麼?”
“沒吃啊,那留下來吃頓飯吧。”
如今這三個壯漢正蹲在院子裡吃飯。
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道歉。
他們還特意用手抓了一大把飯放在了陳摩詰麵前的石板上。
意思是,我打了你,我把我的飯也給你吃了,這事就算了
顏白在那裡嘿嘿的笑。
此刻陳摩詰很像印度人。
蹲在那裡,麵前有一捧飯。
唯一不好的就是七條半大的狗伸著舌頭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這些狗沒有人教,但很有眼色。
東西掉在地上,沒有人允許它們是不敢動的。
哪怕饞的口水不斷往下掉,它們也不會撲上去爭搶。
孟詵是百科全書。
如今正在給顏白細細地講這群人的來曆。
“根據《山海經·大荒西經》記載。
“有北狄之國,黃帝之孫曰始均,始均生北狄。”
先生,這群人我認為就是的。”
“怎麼看出來的?”
孟詵咽了咽唾沫,繼續道:
“先生你看啊,他們說他們從北海而來。
北海的雪大,為了防止車子陷到積雪裡走不動。
因此他們的車輪都會造的很大!”
“《魏書》裡也講了,車,蓋古赤狄之餘種也。
初號為狄曆,北方以為勅勒。
所以學生斷定他們就是了。”
顏白點了點頭,心裡漸漸有了明悟。
這些人其實不認識自己,他們認識的是公主給自己的玉佩。
顏白斷定這些人應該就是公主當初留給自己的人
顏白記得當初公主說過。
這群人一直生活在突厥人的老族地哈爾和林。
再綜合孟詵說的,這群人應該是屬於鬼方。
如果再細細地區分一下,這些人的部族應該是丁零族。
顏白這時候也慢慢的想起來了一些。
家裡的漢書上有過對他們的零散介紹。
西漢後期匈奴曾經扣押漢朝的使者蘇武,並將他軟禁於北海放羊。
蘇武的羊群也曾經常被一些身材高大的巨人所盜取。
偷蘇武羊的人就是丁零人,也就是書裡記載的丁零族 。
兵部裡麵對他們也有記載。
丁零族開始的時候淪為匈奴的奴隸。
因為身材高大,丁零人乾的修建城池的苦活。
北匈奴滅亡後,鮮卑和柔然登場,相繼占據了漠北。
這個部族又成為了鮮卑族的奴隸,柔然族的奴隸。
還是因為力氣大,這一次沒有去建設城牆了。
換工作了。
這一次是給鮮卑和柔然鍛造兵器的苦力活。
因此他們被柔然稱之為“鍛奴”。
顏白沒胡說八道。
阿史那土門求親的時候,柔然可汗當麵羞辱他為鍛奴。
顏白這腦子之所以知道這些可不是大兄逼的。
這些都是顏白自己主動去學的。
因為這個阿史那土門自稱自己為“伊利可汗”。
也正因為這兩個字才讓顏白有了繼續往下看的興趣。
伊利可汗這個人還很不簡單,突厥就是他建立起來的。
當然,這個人也不能算是血脈最純正的丁零人。
他能走到這一步,能當大汗,就已經不是純正的丁零人了。
(pS:沒胡說,西伯利亞南邊的丁零人應該是保留了下來,但大部分還是融合了,有興趣的可以去查閱《漢書·李陵傳》)
當然,突厥這兩個字也不是很深奧。
在突厥語中,突厥就是頭盔的意思,
戰爭是毀滅,也是融合。
丁零族中一部分人南遷血脈和各部族融合。
但也有一部分逃到了北海以北的更遠地帶。
這群人應該就是那時候義成公主找到的。
並成了義成公主的親衛,成為她勢力的一部分。
身高就是他們的特征。
血脈混合夾雜之後生不出來的這麼純正的族人。
(pS:公元 526年後的史料就看不到丁零族了,但丁零和高車有關聯,但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民族。)
“孟詵,你說山海經裡麵說他們可能是黃帝的後裔。
我們也是黃帝的後裔。
那這麼說來,我們都是炎黃子孫?”
孟詵聞言猛的一愣。
如果真要是按照《山海經》上講那的確是。
可真能一樣麼?
自己是黑頭發,這群人是金色或是暗金色頭發。
孟詵想了一下,呐呐道:
“先生,山海經是故事,是傳說。
上麵的一切是有可能。
咱們是讀書人,得看史料。”
“史料不也是人寫的,我現在寫突厥人其實就是我們的子孫。
等我死了之後,我寫的這些不也是史料!”
孟詵聞言瞪大了眼睛,頗為無奈道:
“先生,史料是有據可循,得有出處,經得起考量和推敲。
敢問先生,你要這麼寫史料是出自哪裡呢?”
顏白毫不猶豫道:“《山海經》啊!”
孟詵掩麵而逃,先生的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顏白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瘋狂。
山海經可是連南美洲和北美洲都畫出來了呢!
要說瘋狂,寫出《山海經》的人才瘋狂呢。
都這個時候了,大唐人還沒聽說過誰去過北美洲呢。
孟詵走了,顏白就安靜的看著這三人吃飯。
不得不說這三個人是真的能吃。
廚子做的速度抵不上這三人吃的速度。
他們三個人的肚子就像是一個無底洞。
來者不拒。
“天啊,這是餓了多久,他們這三個人已經吃完了我半月的口糧了。
如果再吃下去,估摸著能抵我一個月了。”
裴行儉來了,顏白挪了挪屁股。
師徒二人坐在一條石凳上。
顏白看著屁股都露在外麵的三人,歎息道:
“都是可憐人,從遙遠的北海以北出發。
本想去長安尋我,結果迷失了方向,走到了這西域。”
裴行儉眼睛一亮:“公主留下的人?”
顏白點了點頭:“應該是,他們認出了玉圭,所以才認出了我。
除了這個解釋,其餘的我也說不通。”
“那今後!”
顏白深吸了一口氣:“說好的去哈爾和林,我一直沒去。
他們的苦一半是因為我。
又是故人的遺願,今後我來養他們。”
裴行儉點了點頭:
“師父交給我吧,我去安排。”
“聽說就剩二百人了,這二百人裡有老人,有小孩,有婦人。
青壯算下來隻有六七十人,已近乎滅族了!”
裴行儉知道師父心裡有些難受。
看了一眼這還露屁股的三人,他默默的起身離開。
他要去給這些人準備一身衣裳。
這衣服還得現做,這體格子,現成的衣服穿上去還是露屁股。
“飽了麼?”
“半飽!”
“嗯,半飽就好,不能吃的太飽了。
吃飽了身子容易出問題。
走,帶我去你們的家,我讓他們都吃飽!”
速台望著顏白呐呐道:
“真的?我們可是有二百多人呢?”
“真的,我很有錢,隨便你們怎麼吃!”
“比馬家還有錢麼?”
“他的錢都是我的!”
速台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忽然道:
“尊者,能把小草兒要回來麼?”
“小草兒是誰?”
“小草兒是泣伏麗,他被馬家人搶走了!”
“咋不去搶回來。”
“他們人多,院牆還高,我們打不過。”
“他為什麼會搶人?”
速台歎了口氣:
“他說,我們住著的地方是他們的,要問我們要錢。
我們沒錢,他就搶了,搶了我們中最好看的孩子。
我們去要了,那屋子牆高,有強弓。
殺了我們二十多人,我們打不過……”
顏白一愣,扭頭進了屋子,再出來的時候顏白手裡多了一把長橫刀。
隨後顏白把長刀交給到了速台手中。
“阿卜該拉胡這是?”
顏白獰笑道:“報仇,就按照西域的法子來!”
“有強弓!”
“有我在,他們的弓射不出來。”
“真的?”
“真的,我是阿卜該拉胡!”
三個漢子忽然憨憨地笑了起來,撓著腦袋齊聲道:
“對哦,你是阿卜該拉胡,阿卜該拉胡是無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