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意外發現母子倆竟帶著數量不菲的財貨,駱超這才有耐心聽陸令萱低聲講述起她們母子這些年來的經曆,當然最主要還是唐軍滅齊之戰開始以來給她們母子帶來的影響。
隻是當聽陸令萱講到向高仲密懇求幫助他們一家團聚的時候,忍不住便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的說道:“你這婦人當真莽撞,關西人事全不知曉,便為一己私情攪弄事端,反有可能使我再陷為難之中。你母子若欲尋我,私下尋訪即可,何必求告他人?竟然還是求向那麼顯赫人物!”
“這、這當中莫非還有什麼隱情?”
當見到駱超神情這麼緊張,陸令萱也不免擔心起來,忙不迭低聲詢問道。
“唉,罷了。此間不便細說,還是趕緊回家再說!”
駱超欲言又止,不願再繼續說下去,倒也沒再提要趕走這對母子的話,與隨從一起將散落在地的財物收撿起來,然後一家人便又一路往西而去。
兩天後,駱超才帶著妻兒返回自己在長安城的家中,是長安舊城而非新城。
在這布局雜亂的坊間閭裡一座前後兩進的不大院落,與周遭那些赤貧之家相比倒也不算寒酸,但也絕對與氣派無關,尤其聯想到駱超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追從當今至尊效力,如今卻是這樣一個生活處境,也讓人心中倍生好奇。
一路上,駱超也陸陸續續將自己過往經曆講述一番,當年跟隨至尊返回關中後,他卻並沒有就此安於繼續效力下去,而是選擇投靠當年明顯更加炙手可熱的宇文護,由此便開啟了後半生的懊悔生涯。
特彆是在當年宇文泰東征病故、關中又發生了一連串的權力鬥爭,名臣大將紛紛受死,最終由當今至尊勝出,就連駱超的舊主宇文護都引頸受戮。
駱超當時因為沒有投身最激烈的紛爭當中,倒是避免了第一時間遭受打擊,但卻也擔心後續的清洗,乾脆放棄了自己的官職,就這麼在民間隱藏下來,整天提心吊膽的苟且偷生。
也正因此,就連身份尊貴如高仲密這般人物,都是動員許多人力、花費大量精力,才從駱超近年因貧困而聯絡的一些舊識那裡訪問到其人下落,並告知其人妻兒入關的消息。
陸令萱在聽完丈夫的講述之後,一時間心情也是複雜到了極點,至於滿懷紈絝夢想但卻殘忍落空的駱提婆,對於他這個愚蠢的父親那是更加痛恨到了極點。
聽這一番講述,他老子當年跟隨至尊入關,哪怕自此以後什麼都不做,單憑這一份相從微時的資曆,都足以在新朝建立的時候分一杯羹,結果卻因為一念之差而淪落至此,簡直就辜負了他們母子這些年受其連累為奴作婢的辛苦付出啊!
相對於心有餘悸的丈夫以及萬念俱灰的兒子,陸令萱要更加的有主見。她自然也不甘心餘生就這麼跟丈夫一起過著戰戰兢兢、苟且偷生的日子,而是想要爭取獲得一個轉機。
“夫主雖然有意自匿於人間,但若有尊貴之人用心尋找,不久便也露出行跡。妾之前不知隱情而乞求冀國公相助,誠然是有些莽撞,但冀國公使人尋訪到夫主之後,想必也已有知夫主故事,但卻並未深作追求,可見當年故事應已定論,夫主也不必再小心自隱。”
駱超是當局者迷,被當年殺得人頭滾滾的慘劇嚇得至今仍心有餘悸,可是當聽到夫人這番分析後,頓時也心生希冀:“娘子所言確有道理,近年的確不複聞有人再論當年之事。
冀國公與當今至尊情義深厚,如若知我這前事餘孽仍偷生人間,那是必然不肯輕易放過的。但今冀國公都不複追究,想來事情也已經揭過了,但卻怕事有萬一,若事實稍有相差,那便有亡命滅門的大禍啊……”
“想要驗證也很簡單,妾以答謝為名往冀國公府拜訪,夫主不妨暗中走訪當年受刑幾家後人,如若他們都能安心生活,夫主本非事中元惡,隻是遭受牽連,那更加不必再憂心此事!”
陸令萱很快又有了主意,旋即便又說道:“當今至尊履極稱製,正示人以襟懷博大。如若舊事已成定論,夫主則可趁機痛陳前非、自告懺悔,隻需至尊稍有感懷、轉念之間,我家際遇便可大改,不必再沉淪黔首之中!”
駱超聞言後也是連連點頭稱是,在夫人的鼓勵之下不再苟且人命,重新生出了鑽營奮鬥之心。於是接下來夫妻倆便開始分頭行動,希望能夠儘快的有所收獲。
不過駱超舊年雖然也勉強算是一個人物,但已經淡出時局多年,一時間想要重新回到時局中心,卻是頗有幾分不得其門而入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