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宮中,群臣大將又齊聚一堂,一眾屬員們手捧著各種機要文件出入殿堂,目不斜視、更不敢隨意交談,營造出一種肅殺緊張的氛圍。
殿堂內,一幅地圖懸掛在堂內中央,有關西魏與北齊的疆域劃分與邊境防戍全都清晰的標注在地圖上,雙方對峙形勢都能直觀的一眼可見。
地圖上北齊軍隊所侵擾的義陽地區用朱筆重點標注出來,讓人難以忽視。殿堂內的李泰與一眾大將們全都望著地圖上所標注出來的訊息,或是皺眉沉思,或是小聲交流著各自的看法。
“東賊此番侵擾義陽,究竟意欲何為,諸位對此是何看法?”
隨著人員陸續到齊,李泰便指著地圖上所標注的情勢向著堂內眾人發問道。
新進入朝擔任兵部侍郎的裴寬率先起身,指著地圖上的標識開口說道:“東賊侵犯義陽,實在出人意表。自同治三年雙方議和罷戰以來,東賊於河南勢力都日漸萎靡,何況淮南!若其當真意在淮南,則舊相議和之時,斷不會割舍淮南六郡棄若敝履。而今集結河南卒力進犯義陽,其意必不在於淮南而在北境!”
聽到裴寬作此分析,堂內眾人也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義陽地處淮水的上遊,若能占據此地,那麼對整個淮南地區都將獲得極大的戰略主動權。
之前西魏之所以能夠在淮南始終保持主動進取的節奏,一步一步虎口奪食一般從北齊眼皮底下占領許多淮南城邑,靠的就是最開始的時候與慕容紹宗的戰事當中搶占義陽,從而獲得允進允退的戰略主動權。
但是如果不想在淮南有什麼大手筆的經營,那麼義陽的戰略價值就會大大的降低,並不屬於什麼所謂的兵家必爭之地。
之前北齊被迫與西魏議和,淮南屬於首先割棄的地方,可以看得出淮南並非北齊核心利益所在。由此便可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北齊這一次侵擾義陽,要麼就是其地方豪強勢力一次自作主張的軍事行動,要麼就是北齊彆有目的的佯攻。
隨著裴寬發表完自己的看法,其他人也都紛紛各抒己見,有的說是北齊想要借由今次的戰鬥來加強鞏固一下在河南的統治,有的則認為北齊意在河洛。尤其是後一種猜想,獲得了大部分人的認同。
“前次與敵交戰收複河洛,糧秣物資多從山南輸補。今賊擾義陽,想必是為了撼動山南,從而意指河洛,使山南人貨援助難以順暢通於河洛,賊則大舉南侵、兵塞河橋!”
包括大將軍楊,也傾向於北齊這一次是在佯攻義陽,意在吸引西魏的注意力並且切斷三鴉道這一山南與河洛這一交通要道,為的就是能夠一舉收複河洛。
但是楊話音剛落,當即便有其他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河洛之於東賊,實非要害,亦非必得。今東賊養精蓄銳,始得一戰之力,若欲謀戰,則必取要害以挽頹勢、救其危亡。縱然大軍窮使河洛,亦難補東賊勢弱之困。其切膚之痛,一在唐州、二在沁源,三在建州!非此三者,賊欲謀彆處皆為下計!”
發表這一番看法的乃是盧叔虎,他這幾年不涉庶務,一直都在構想如何統一北方,因此對於眼下東西之間的對抗形勢也是認知頗深,一開始就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眼下西魏所占領的區域,對北齊威脅最大的首推唐州。唐州便是之前所奪取的晉州平陽,隻要能夠突破一道雀鼠穀、千裡徑,那麼西魏大軍便可以直接推進到晉陽城下。沁源則就是通往上一次交戰決戰地所在銅的通道,一旦由此進擊,則北齊兩都俱受威脅,局麵將再次回到上一次交戰那樣凶險的情況。
建州則就更不用說了,可以說是西魏紮入北齊腹心之地的一個楔子,讓西魏在戰略上擁有極大的選擇權,而任何一種選擇都能給北齊造成巨大的損傷。哪怕不作進取,僅僅隻是占住建州這一片地方,就能讓北齊在邊防上麵持續增加投入,不斷的產生消耗。
李泰也覺得北齊這一次侵擾義陽應該是混淆視聽、迷惑己方的做法,畢竟眼下的義陽實在不屬於雙方對峙的核心利益所在,雙方各自冷卻了這麼長時間的大招,再次開戰起來,每一分力量的投入都極為重要,絕不可能在一些邊緣區域投入太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