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第一卷關西新客069六親無靠宗懍被請入總管府中,李大將軍又與之就荊襄風俗交流一番,隻是未來得及深入探討一些禮俗淵源,李大將軍便因為又有公務來催而不得不一臉遺憾的提前結束了這一場談話。
宗懍瞧得出這位李大將軍真的是對他們南國風情禮俗深感興趣,於是在返回鴻賓樓後也忍不住向同行之人略作感慨。眾人聞聽此言後,各自心內也都洋溢著文化領先的自豪感。
深慕南國禮俗文化的李大將軍在結束了同宗懍的會麵之後,旋即便帶著納頭便拜的劉廣德離開了荊州城,再往城東物華苑去,將之引入一座印坊之中。
“所撰文卷倒也並不需要盛極辭藻,文辭通順、樸實直白即可。”
李泰一邊走入印坊中,一邊向隨行在後的劉廣德提出創作要求。
他也不是讓對方編撰出什麼震驚世人的名著,隻是將曆年來從南陽遷往江陵等地的人家做一個羅列梳理,並且適當的抬高一些南陽舊族的門第聲望,增加其後人的榮譽感從而熱衷於尋親訪故。
若在昨日,劉廣德多多少少還要秉持著一點治學的態度,不太認同李大將軍一些創作理念,哪怕不能力求中肯真實,但也不能砸了他們南陽劉氏的治學名頭啊。
不過當人某些堅守的底線一旦被突破,後續再畫什麼線那也隻是開門揖盜的地毯。
劉廣德經過一整夜的自我攻略,如今已經將李大將軍的恩用當作自己人生乃至整個家族一個莫大的機緣,為了緊緊抓住並且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他個人和家族做出一些犧牲都是在所難免的。
所以對於李泰提出的一些要求,劉廣德隻是連連點頭並且認真記下,不會貿然提出什麼質疑。
“劉郎書成之日,此間便會雕成印版,須臾之內萬冊即成,不需多久,大江上下必將盛傳劉郎所著時論!”
在李泰一直以來的投資扶植之下,荊州印坊無論是技術還是規模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不再僅僅隻局限於格式公文的印刷,範圍已經逐步擴大到府學教材和防範時疫的醫書,有了足夠的技術和生產規模的積累,內容的印刷複製便不成問題。
在門第觀念盛行的南北朝時期,無論南北都有以譜學著稱的學者和家族,但南陽劉氏並不屬於此類。而李泰也壓根不想掌握學術上的話語權,隻是要在社會傳播層麵掌握輿情的控製權,要讓大江南北凡有識字之人都能看到這一份南陽舊族名譜。
隻要數量和規模上達到了,假的可以變成真的,狗屎可以變成黃金。
劉廣德還是第一次看到印刷圖籍這種新奇的技術,在將流程參觀一番後,很快便也意識到這種內容生產方式在傳播上的優勢。
一想到自己編撰的書籍不久後便要將盛傳大江南北,獲得他親長都不曾達到的傳播範圍,劉廣德也是頗感激動,連連點頭表示道:“大將軍請放心,仆一定儘心竭力、儘快將此文籍編撰完成!”
眼見劉廣德一副乾勁十足的態度,李泰也頗感滿意,因為擔心其人返回江陵會給編撰工作帶來一些變數影響,於是便決定先將其人暫留此間。理由也很簡單,江陵之前借給沔北的圖籍整編工作還在繼續,李泰仰慕劉之遴兄弟的學問而將其門中子弟留此協助整編。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江陵的使團自正月人日抵達了沔北,如今已經停留到了二月,也是時候離開了。不過在離開之前,李泰又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小小的驚喜。
在江陵眾人辭行將要離開的這一天,李泰又在鴻賓樓中擺設宴席歡送其眾。在等待李泰到來的這段時間裡,眾江陵人士笑容滿麵的同荊州府員們交談著這段時間以來對於沔北此境的感受。
待到李泰到來,樓內氣氛頓時更加熱烈,江陵眾人紛紛起身感謝客居沔北這段時間來所受到的款待。但是很快,這熱烈的氛圍便要直接降到冰點。
李泰在同眾人禮貌寒暄之後,便示意他們各自歸席坐定,而他自己則舉起手來拍了一拍,旋即便向後方招了招手,同時口中笑語道:“離彆在即,無物為謝,卻有一樁事情需要有勞諸位。”
說話間,一名錦衣華服但卻神態萎靡的中年人被從後方引領出來,在場江陵眾人見到這人麵貌後,神情卻陡地僵硬起來:“邵、邵陵王……”
這中年人正是不久前被李允信攻破齊昌所擒獲的邵陵王蕭綸,一路被押送到了荊州,前日抵達後倒是受到了一番飲食款待,今日卻被引來這鴻賓樓與江陵眾人相見。
看到這滿堂認識的或不認識的江陵人士,邵陵王一時間也是有些詫異,但旋即卻仿佛想通了什麼一般,突然抬手指著宗懍等人破口大罵道:“我道為何魏軍奪我城池、擄我至此,原來是你們這些狗賊奉七官命來說魏人!之前七官使王僧辯來逼,我已經將郢州拱手相讓,他仍然不肯放過我,欲假人手害我性命……”
“大王誤會了!下官等奉湘東大王所令前來沔北,隻為向友邦恭賀新年,實在不知大王與此彆有糾紛啊!”
宗懍等人聽到邵陵王此番斥罵,一時間半是羞惱、半是驚懼,尤其不想讓本國之中這手足相殘的醜事直接在彆國人員麵前宣揚,忙不迭起身回答道。
然而邵陵王本身已是身孤勢窮,如今更是淪為戰俘階下囚,滿懷的憤懣暴戾,更有幾分竭斯底裡的癲狂,自是完全聽不進宗懍等人的解釋,又望著李泰大聲說道:“李大將軍是魏國英壯,名滿天下的世族名將,更當潔身自好、愛惜民生。但今卻輕信我宗中家賊的蠱惑,擅自出兵擊我、奪我勢力,難道憑李大將軍如此才俊也要甘心淪為湘東殘害手足的爪牙”
這個老六發狂罵彆人,李泰是看得挺歡,但卻沒想到轉頭便罵到了自己頭上。
瞧著其人淪落至此仍然一臉癲狂狠戾之態,李泰便相信這家夥是乾得出來找人假扮自己父親再一頓痛毆的極品了。彆人頂多是紮個小人,這家夥是把替身藝術玩到了新高度。
但這倒黴玩意兒又不是自己生養的,李泰當然不會慣著他,眉頭便是一皺,旋即旁側諸親兵便入前挾持其人臂膀,刀環直杵其肋骨之間,疼的邵陵王眼皮一翻、倒抽涼氣,緩過氣來後忙不迭驚呼道:“饒命、饒命!”
見這家夥老實一點了,李泰才又緩步走入席中坐定,並且在自己席側也給邵陵王準備了一席。無論這家夥怎麼極品,身份畢竟擺在這裡,還是得給予一定的優待,不能當眾羞辱折磨。
“我並不知二王之間有何間隙,但今番出兵齊昌亦絕非受湘東指使,是邵陵王自相招至!”
待見邵陵王被拉入席中坐定,李泰才又望著他沉聲說道,並且將之前韋鼎作為使者所送來的書信就案甩到邵陵王麵前,旋即便冷笑道:“請王觀此書信,是否日前遣使致我王前使人來說,欲借安陸為你討賊之資,踏平賊寇之後以功歸我。我雖未即時便作決定,但也欽佩王勇當家國重任的襟量,但卻沒想到王是以此詐我,實則暗通齊賊謀我城地!”
“這、不是的,當中有誤會、有誤會啊!我怎麼會、是韋鼎,韋鼎會錯我意,傳達有誤。暗通齊賊確有,隻因七官逼迫……但我其實、我是想與李大將軍共謀大計……”
蕭綸一輩子渾渾噩噩、色厲內荏,聽到李泰此番斥責聲,當即便下意識的推卸責任、並且試圖為自己狡辯。
但李泰卻並不是願意對他們一再縱容的蕭菩薩,懶得聽這一通廢話,而是又望著宗懍等人說道:“前者邵陵王誘結齊賊,犯我疆土,兩處俱破。用兵細略不便相告,但侵我疆域者,必以殺報之!來犯齊賊業已受戮,然邵陵王終究梁國宗室之長,如今兩下論好,我不便擅加刑罰,故而將之引送江陵,請湘東王誡之勿犯。”
“這、這……某等北行,職在賀新,所奉並無餘事。今者所托,委實不敢輕受……”
宗懍聽到這話後頓時一臉的難色,不敢將邵陵王這燙手山芋接到手裡來,如此事關重大,總要歸告請示湘東王才可。
邵陵王聽到這話後便也臉色大變,兩手摳住桌角連連搖頭道:“不要、不要!請李大將軍、求大將軍切勿將我遣送江陵,湘東必然殺我啊!”
李泰本來就是要用邵陵王去刁難湘東王,又怎麼會搭理邵陵王的懇求。再說這家夥淪落到這步田地,純粹是自己作出來的,天下之大你說你去哪裡不好,偏偏來老子門前晃悠,還想三想四的想法挺多,搞得不弄你都不行!
於是他也不理會這兩方的婉拒和懇求,仍是安排他們一路並且派遣人馬禮送出境,至於離境之後宗懍等是直接放走蕭老六還是將之押引回江陵,那他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