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罷!”
隨著一聲斷喝,拉車的黃牛便被薛孤延一槊刺殺,旋即薛孤延那比一般人小腿還要粗壯的胳膊一記飛掄將馬槊重重砸落在車廂上,隨著一聲轟然巨響,木屑飛濺,厚達數寸的寬大車廂竟被這一槊砸擊粉碎,甚至就連那車架都轟然顫裂!
勇將一擊之威竟然如此猛烈,策馬追從入前的親兵們紛紛大聲喝彩,但喝彩未及幾聲,頓時又被那車上景象吸引住:“這車上、車上儘是絹帛!一車怕有幾百匹……”
眼見這一幕,薛孤延麾下眾將士們紛紛瞪大雙眼,而車陣前方那些西軍將士們也都紛紛後撤,直將最前方幾架大車全都拋在了原地。而當其他騎士有樣學樣的拆掉車廂之後,果然見到這些大車上無一例外的滿載絹帛,單單視野所見到便足有數千匹之多。
這些將士們雖然精勇有加,但並不意味著不食人間煙火,尤其所從事的乃是刀尖舔血的高危工作,各種**更比普通人強烈得多。
眼見到這麼多絹帛散落在眼前,而西軍將士們又龜縮在車陣內全無鬥誌的模樣,當即便有人忍不住翻身下馬,衝上車旁去揀取那些絹帛。
“列隊退回、不得擅自行動!”
薛孤延作為國中功成名就的大將,區區幾千匹絹帛財貨還不至於讓其理智全失,下意識便想到這必是敵軍誘敵之計,心中警兆陡生,當即便勒馬衝出此間並大聲喝令道。
雖然也有一部分士卒得令後而快速脫離此間,但大部分士卒還是滿眼財帛不忍舍去,眼見有人作為表率下馬揀取,其他人也都紛紛有樣學樣的入前哄搶起來,肩抗手拿、腰纏身繞,一時間秩序全無,場麵混亂至極。
“射!”
本來縮立後方的西軍軍陣中突然鼓聲大作,同時河中船上也一聲軍令發出,數百支沾滿油膏的火箭直向那哄搶絹帛的地方射去,有的東軍士卒被直接射殺當場,其他沒有中箭的也沒有什麼好下場,身上纏繞的絹帛本就易燃之物,一點火星迸濺上來便頓時被熊熊燃燒的火焰所吞沒。
剛才脫離部伍哄搶絹帛的足有兩三百人,此刻幾乎是無一幸免的都被火舌所吞沒,自救的唯一方法當然便是衝向那近在遲尺的穀水中。
這一次可真的是拿錢砸人了!
眼見著敵軍陣勢已經大亂,李泰自然要讓這幾千匹絹帛花的物有所值,當即便率領麾下精騎們從車陣當中衝出來,直向左近戰場上殘留的敵騎殺去。
薛孤延那一槊砸毀一車的勇猛讓李泰印象深刻,儘管這些廂車的確是臨時改造出來的,但能夠做到這一點也著實驚人。
故而在衝出車陣之後,他便一馬當先的持槊直向這名勇猛胡將衝去。
而薛孤延眼見到頃刻間幾百部卒葬身火海與河流之中,心情也正自惱恨到了極點,當見李泰向他衝來時,於是便也直挺槊鋒策馬向李泰衝刺過去。
鏘!
一聲尖銳的槊鋒碰撞過後,雙方錯身而過,李泰隻覺得手中槊杆仿佛通了電一般在兩手之間不斷遊顫,險些持握不住,兩手虎口處更仿佛刀割一般疼痛。
但他眼下卻是無暇驚歎,因為眼前又有敵卒挺槊刺來,他奮起兩臂殘力一記揮抹,直將迎麵一卒掃落下馬,但卻已經無力回補一擊,隻能借此餘勢縱馬衝出敵陣。
薛孤延在跟李泰硬碰一合之後同樣不甚好受,他所用馬槊本就較普通的更加長大沉重,也就更加不好卸力,方才一擊之力沿著臂膀直向腰部下沉,使他一股逆氣腹間直竄,之後再與隨之而上的高樂硬作一交,兩臂更加酸脹,終於馬槊失手掉落下來。
“賊將納命來!”
兩名騎卒眼見到這一幕,左右挺槊向薛孤延夾刺過來,當此間不容發之際,薛孤延抽出腰際佩刀,身向馬前低伏、左右揮格刀刃,總算從這槊鋒下矮身衝出,並趁錯身相交之際直將一敵卒切肋斬殺於馬下。
但並非所有東軍士卒都像他這樣武技精湛,一番衝殺下來,本就銳氣先失的東軍士卒們又被砍殺了近百眾。
彼此交戰未久,薛孤延帶來這千餘精卒竟然折損近半,而其他還未卷入戰圈中的也已經多露驚懼之色,並有潰逃之勢。
薛孤延雖然一路揮刀衝殺出了敵陣,但在見到這一幕後,也不由得心驚變色,實在想象不到他最初還瞧不起的敵將竟然在這麼短時間內便殘殺他這麼多的部卒。
“賊將究竟何人用兵如此精妙,不該是無名之輩!”
他策馬向穀水南岸繞行,同向此聚合接應的下屬們彙成一隊之後,這才又再繞回車陣前方,向著同樣在車陣旁列陣的李泰所部喊話發問道。
李泰向來不怎麼愛好跟敵人玩什麼惺惺相惜那一套,並不搭理薛孤延的問話,而是將手中馬槊遙指對方並冷笑道:“賊子勿走!十合之內若不殺你馬下,算你命大!”
薛孤延聽到這話後更是羞惱不已,氣得哇哇大叫,但今敵眾我寡且彼此士氣相差懸殊,再作纏鬥委實無益,故而在丟下幾句辱罵後便自策馬折轉向東奔逃。
李泰這會兒正自信心爆棚,打算再給自己增添一個野戰擊殺敵國大將的功績,便也率領麾下騎兵們繼續尾隨追擊。但追出數裡路程後,當見到前方煙塵揚起時,他便識趣的勒馬頓住,並且折轉返回。
薛孤延道途彙集增援人馬後,對前所遭受羞辱仍是耿耿於懷,本著報仇不隔夜的原則便反殺回來,而所見到的情景則是敵軍將領與騎兵部伍再次退回車陣之內,並且繼續向前緩慢推進,儼然是將這車陣當作一個移動的營地。
因為之前的教訓,薛孤延也不敢再貿然向敵軍車陣發起進攻,若再砸出成車成車的錢帛出來,恐怕又會重蹈覆轍。
但前所遭受的羞辱很難咽下去,再加上也不可坐望敵軍就這麼抵達金穀倉城,於是薛孤延一邊勒令部卒沿車陣進行叫罵邀戰,一邊又著令部眾在前方沿河挖掘溝塹,破壞這車營前行的道路,務求要將車陣內的騎兵部伍給逼出。
但其部卒剛剛在沿河選定用工的地點開始挖掘,河道中航行的舟船便靠近過來,一通箭雨洗地,將那些部眾們給射殺驚走,除了丟下十幾具屍體外便沒有任何收獲。
“主公,賊軍之所以冒險離開關城,便是為的解救金穀城之危。眼下車騎舟船彼此呼應,無從阻攔截殺,不如先全力進攻金穀城,迫其自亂陣腳、惶急來救,便可就道截殺,使其內外俱陷!”
眼見薛孤延有些愁眉不展,一名部將便入前進計道。
薛孤延聞聽此計後先是眉頭略作舒展,但旋即又皺眉怒聲道:“難道城壘分明的金穀城竟比這簡陋車陣更易攻克”
這車陣當然不比金穀城更加堅固,但論及棘手程度卻更有甚之,大悖於薛孤延之前所設想那種乾淨利落的圍點打援,若使其靠近金穀城所在而彼此得以內外呼應,再作交戰必然更加的困難。
所以在思慮再三後,薛孤延還是決定先行將金穀城攻克下來,起碼能夠獲取城中物資並且讓部伍可以休養一番,以更加飽滿的狀態迎戰敵人。
於是薛孤延便留下幾百名輕騎沿途監視這一支人馬行止,自己則親率主力返回金穀城外的營地中,開始針對金穀城發起進攻。
金穀城中,儘管被困於此、與外界消息不通,但韓雄也注意到敵軍今日異常的舉動,便向麾下群眾宣告道:“賊營今日人馬出入頻繁,且多鬱躁之氣,必是關城李開府引兵來救,賊不能阻。之後或會力攻此城以擾援軍,我等一定要固守城池以待援軍抵達,內外夾擊殺破強敵!”
城中將士們紛紛點頭應是,並在韓雄的指揮下進行修繕城防等一係列備戰工作。而當城外披甲陣列並向城池發起進攻的時候,因為韓雄提前的預言鋪墊,守軍們倒也沒有太大的驚慌,隻是有條不紊的組織守禦。
因與李泰所部人馬交戰受挫,再加上為防更多變數,攻城尹始薛孤延便投入眾多兵力,分彆從河灘、河堤等各處發起步騎合攻,自己也親自披甲上陣,衝上河堤與守軍進行廝殺。
儘管已經做了各種準備,但敵人攻勢之猛烈還是大出韓雄的意料,雙方交戰不久,河堤一段便告失守,敵軍在其將領率領下甚至一度殺上直通內城門的石橋。
當此危急時刻,韓雄親自披上李泰之前所贈甲刀,共麾下數名精銳固守石橋,一連殺退敵軍幾次進攻,這才勉強將戰線重新推回到河堤上。但按照敵人這樣強度的攻勢來判斷,明天如果援軍還不能抵達,城池怕是就要守不住了。
傍晚時分,薛孤延有些疲憊的返回營地中,吩咐親兵道:“今夜營中早作炊食,食畢即眠,夜中再攻一陣,務必儘快奪回倉城!”
想了想之後,他又望著親兵沉聲說道:“取一鬥酒來,隻要一鬥,不準多進!若是累我酒醉誤事,我必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