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先讓李禮成換下那一身的戎裝披掛,然後才又將自己的打算略向其交代一番。
李禮成聽說居然是要讓他返回長安朝廷任職,多少是有些失望的。須知去年當他打算跟李泰前往華州的時候,嘴上雖然沒有大聲宣揚,但心裡多多少少也是有點不混出個人樣就不回來這樣的想法。
不過當聽到李泰將這一安排描述的非常重要、甚至關係到他們隴西李氏能否在關中再創輝煌時,他也一臉嚴肅的點頭應承下來並保證道:“伯山你放心吧,隻要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我一定儘力完成!”
彆的不說,起碼這態度是很端正,以至於李泰都不好意思說這事還八字沒一撇,成不成兩說呢。
兩人這裡剛剛交談一番,宅邸門外的大街上已經是鑼鼓聲大作,倒不是誰家迎親隊伍經過,而是高官出行儀仗隊伍的警戒淨街聲。
一名家奴匆匆登堂向李泰稟告道:“郎君,司徒公歸邸了,並將廣陵大王引來做客。”
李泰聞言後連忙示意李禮成與他一同行出相迎,剛剛來到前堂這裡,便見到高仲密正滿臉笑容的向他招手致意。
“今日邀請大王入戶,全因我家阿磐有事相托。無論如何請大王一定要答應下來,若不然,來日再想品嘗我家飲食怕是困難。”
高仲密同廣陵王混的已經是熟不拘禮,不待李泰入前拜見,便先指著剛剛下馬立定的廣陵王笑語說道。
廣陵王聞言後也不惱怒,隻笑語反擊道:“如此凶惡主人,門中還如何聚斂人氣?伯山可千萬不要學習你家司徒公做派,你是世道知名、群眾盛讚的謙謙君子,仍能共此秉性相異的惡徒同居一廈,足見珍惜情義,孤又何懼賣恩於你啊!”
廣陵王元欣風評其實並不甚好,但能夠立足於此世道,靠的也不隻是宗室耆老的身份,待人接物頗有自己的套路,一番笑語下來讓人聽著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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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叔隻是戲言罷了,大王如此尊貴客人入戶,簡直求之不得。”
李泰先是微笑作揖,然後又將李禮成向元欣稍作引見,其實倒也不需要,李禮成舊居長安時同這些元魏宗室本就常有往來,隻不過都是浮於表麵的尋常交際。
幾人入堂坐定,待到侍女們奉上各種精致美味的飲食果點後,廣陵王又是忍不住的讚不絕口:“未識司徒公前,孤於京中也是自謂食家,無論尋常可見的飲食,還是珍稀難得的美味,於此胸懷中皆羅列分明。但見此戶中飲食之精致巧妙後,才知往年真是無知狂妄、貽笑方家啊!”
不同於其他元魏宗室中的少壯人物多少還幻想著能夠重振皇權、複興元魏天下,廣陵王早已經認清了現實,樂得做一個富貴閒王,其熱衷飲食經營也是聞名京畿。李泰第一次跟隨賀拔勝前往驪山泡溫泉時,便被他家驪山彆業羨慕的不輕。
李泰先順著這話題寒暄一番,才開始講起了正事:“大王前共阿叔商討共作經營事宜,我雖不能深知其中利害,但卻久聞大王治業賢名,法從此道長者總是不錯,大王既然有意垂青提攜,我也樂於應從。”
廣陵王聽到這裡頓時精神一振,他在見到李泰商原莊上出產的那些物貨後簡直驚為天上珍物,並很快便意識到當中所蘊藏的價值之大,去年便積極的跟高仲密培養感情,希望進行合作。
如今感情倒是上來了,也從高仲密這裡拿到了一些貨品的銷售權,但廣陵王自不滿足於隻做一個二道販子,也曾安排家中工匠們鑽研當中技藝進行彷造、但效果卻多數都不理想。
故而他一直都想加深彼此間的合作、從而獲得更大的利潤,幾次向高仲密提議,但高仲密總以要同李泰商議為由而一直拖著他。
講到身份地位,李泰自然遠遠比不上他,可是講到手中權柄和忙碌程度,也是他這個徒具虛榮的宗室閒王拍馬難及的,於是更進一步合作的事情一拖便拖到了如今。
現在聽到李泰主動提及此事並且表示願意加強合作,廣陵王自是喜出望外,直接就席提出了好幾種合作方案,包括獨家經營、重金買斷、合作辦廠等等各種不同形式的合作,可見這家夥的確是個經商人才,且也真的對此用了極大的心思。
“當年初入關西,商原群眾助我立足此鄉,所以我也與鄉義群眾誓約凡所治業不離不棄!無論作何事業,都要以商原作為根本。”
李泰先給彼此間的合作劃下一道基礎原則,與鄉情高度捆綁來抵消廣陵王彆處所占有的優勢,並且留下一個在未來調整增持股本的空間。
“伯山真是尚義之人,這一點我沒有意見。無論事業立足何鄉,都會儘我所能給以方便!”
這件事困在心中太久、以至於都成為了一個執念,廣陵王隻要做成,細節方麵已經不作太多計較,更何況商原距離長安也不算太遠。
“那先多謝大王,幸得大王如此強援力助,作何事業不能興盛大成!”
李泰先恭維一句,然後又有些為難的說道:“大王應知我近來境遇如何,近日便要追從河內公奔赴隴右,恐是沒有時間詳細共大王討論後繼事則。阿叔他對事曠達簡約,也沒有俗心細計。所以後續的一些事情,須得交代堂兄共大王下屬進行接洽。”
待他講完後,李禮成按照之前的約定連忙搖頭擺手道:“我是非常願意儘我所能玉成此事,但伯山你也知道,我今供職台府,事務雖不劇要但卻繁忙,就連元月佳節都未能歸京進拜親長,實在抽身不得……”
廣陵王也不是傻子,聽到這裡哪還不明白他們的意思,略作沉吟後便望著李禮成說道:“台府事務和少輩前程當然重要,但為國效力倒也並不唯此一途。我有一公私可得兩宜之計,那就是將孝諧召回朝中任職,既不阻你報國之誌,也能周全於家事的經營,未知孝諧意下如何?”
“我既在此,大王可千萬不要自恃尊長欺壓後輩啊!方今事情總於台府,少輩事功心切,於彼處自然機會更多。譬如我家阿磐,入事台府未久,如今儼然已是少壯翹楚之選!”
關係到自家利益,高仲密自然不會對廣陵王這個酒肉朋友客氣,當即便又插話說道。
廣陵王聽到這話自是腹誹不已,你家阿磐是牛逼,但被大行台掃地出門也是人儘皆知,難不成把這李禮成召回來也得安排個三品高位?
心裡雖然有些不爽,但他也實在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於是又連忙詢問李禮成心意如何,並拍著胸口保證隻要不是台省這樣的顯要職位,彆處他都可以隨意安排。
李禮成自是不好意思自己開口要官,忸怩著表示全憑大王安排,反正你安排不好我是不回來。
“歸來既是為了營計產業,當然也要循此設想。光祿、太府職掌皆能和此,無論哪處主官都可。”
又是高仲密擺著一副知心密友的譜替廣陵王出謀劃策,直接講出了他們的需求。
“光祿、太府……”
廣陵王聽到這話後,眼神頓時閃爍起來,他本就熱衷聚斂經營,哪會不明白這兩處所代表的意義。照理來說,他貪圖李泰家的獨門技術,李泰則想要他所掌握的奉禦資源來交換,也算是合理。
但問題是這兩處都有那麼多人盯著,把李禮成這小年輕推出去競爭一個主官位置,這不開玩笑呢麼!
稍作沉吟後,他才又開口道:“我想請問一下,孝諧你歲齡多少?”
這兩府少卿都是四品官職,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沒這麼大頭就彆帶這麼大帽,這麼冒進做什麼?
“慚愧慚愧,晚輩淺長伯山短年。”
李禮成的不好意思是真的,但廣陵王聽完後也頗感尷尬,忘了旁邊就有一個妖孽,拿年齡作為借口實在不是一個好理由。
“兩府眼下並無閒職待薦,孝諧你係出名門,想也不願屈就下左。如若不棄,不如暫且任我王國司馬並代我交涉兩府事情?”
又思索一番,廣陵王才想出這個折中方案,他眼下是沒有足夠的話語權將李禮成一步到位的提拔,而他王國司馬也是四品官位,將此作為一個過渡,並將自己在兩府中的權力逐漸交給對方,以確保合作能夠順利進行下去。
“如此也可,我與堂兄都要多謝大王的關愛提攜!”
李泰也知如今朝廷雖然隻是一個擺設,但卻更加的水淺王八多,而且李禮成的資曆也實在太單薄了,廣陵王能夠提出這樣一個方案,已經算是誠意不小了。
廣陵王聽到李泰答應下來,也鬆了一口氣,心情因此大好,指著高仲密便大笑道:“老物邀我入此受少輩索情,已經是言談甚歡,還不快速速將美酒奉上!”
高仲密也拍桉笑道:“大王酒膽壯否?此夜可要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