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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8 分一杯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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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之入中國,可以追朔到東漢時期,但一直到魏晉之世,都沒有受到大範圍的推廣傳播。

沙門之所昌盛,一個重要的時期就是五胡亂華中的羯胡石趙,石勒、石虎叔侄倆對沙門進行大力的推廣,使得胡漢民眾廣泛信佛。

特彆是石虎這個五胡時期最凶殘暴虐的暴君,對沙門的發展可謂是居功至偉。自此以後,諸胡君長也都多多少少的沿襲這一策略,使得沙門佛法風靡上下,甚至都獲得了製約王朝統治的強大社會影響力。

李泰之前向宇文泰提議,以劉師佛這個特殊人物為突破口向沙門下手。

但宇文泰在實際的執行中,卻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不獨將劉師佛這個稽胡高僧作為打擊目標,還將後趙與胡夏時期出現的一部分宗教形象一並囊括。

如此一來,既擴大了對沙門的打擊範圍,又避免了阻力的增加。

畢竟後趙與胡夏作為一個政權早已經煙消雲散,而構成其政權主體的部族也在漫長歲月中發生了各種異變,血緣族屬所帶來的凝聚力早已不複存在。

目標增多了之後,稽胡也就不會感受到太強烈的針對性。畢竟遭殃的並不隻有他們的劉師佛,一個人倒黴起來真的會怨天尤人,可如果一批人倒黴,就成了理所當然了。

為了執行這一政策,霸府一共分遣了十路祀使,僅僅寺廟最興盛、也是關中核心的雍州,便發派了三路使者,其中就包括柳敏,負責渭水以北的雍州郡縣。

大行台對於此事自然是重視得很,不隻關乎到重要的意識形態統合,還能創造切實可觀的收益。柳敏卻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出了岔子,情況的確是很嚴重。

李泰並沒有急著答應柳敏的請求,而是在稍作沉吟後才發問道:“這一批物料由哪部人馬負責護送?貨資多少?哪處遭擄?可知賊部去向?境中有無防戍布置?”

他雖然沒有立刻答應,但發問如此具體,也不是推諉敷衍的態度,柳敏這才恢複了幾分鎮定,將思緒稍作整理後才說道:“唉,也是我大意了。因見行使順利,便貪快分一彆部巡視鹹陽北境幾縣,著其月尾於渭北馮翊郡治彙合、同歸華州。

入境等候卻失期數日,使員尋找竟不見蹤跡,大約是在三原與蓮勺之間。此部使員大約六百人之間,百名騎兵配甲、弓刀亦足。即便倉促迎敵、力戰不勝,也不至於全無招架之力,西北即是鴻賓柵,東去則櫟陽防。失蹤之前,還遣員呈其事簿……”

說話間,柳敏便將一份計簿遞到李泰麵前。

李泰接過這文書展開一覽,一搭眼便有些挪不開視線,直歎這些沙門真他媽的有錢!

這一路使員巡察了鹹陽北境十三所寺廟,嚴重違規供奉邪佛者有七處,查得穀米便有數萬石之多,布帛亦有兩萬多匹,諸類香料百餘石,金銀銅錫等諸佛器上千件、計有數千斤!

看完這名單,李泰心裡隻想罵娘,他勞神費力的清剿一部頑賊,才隻抄到幾千斤的鐵疙瘩,心裡還美滋滋的,但他媽的連這些佛爺們腳皮都比不上啊!

怪不得佛經裡都講五百強盜成佛,這特麼乾什麼錢途更大,還不一眼分明!

感慨過後,李泰的眉頭也微微皺起,覺得事情有點難辦。

這麼多的物料要作運輸,也是挺困難的一件事。文書中也有言,是就境征用了三百餘車並兩千多名役夫,再加上六百名護衛,這就是三千多人馬的大隊伍,目標決不可謂小,居然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實在是太蹊蹺。

如果是在邊境地帶,重物誘人的情況下,遭到劫掠甚至毀屍滅跡,倒也挺正常。

可這一路人馬行途軌跡都在關中腹地,且消失區域前後都有重兵駐守的防戍,若真有大部人馬調度出動、深入關中腹地,是不可能完全避開這些防戍的斥候耳目的。

“這隨行的六百名護衛……”

略作沉吟後,李泰又發問道。

柳敏知李泰言中所指,聞言後便連忙說道:“有五百名鹹陽鄉兵,另百騎則是我親信鄉徒,是決計不會監守自盜!唉,除了心憂失職,我也深為這些鄉徒擔憂,他們耶娘將子弟托付於我,如今卻生死不知,若是不能把人救回,我實在沒有麵目歸見鄉親……”

見柳敏所言這樣篤定,李泰便也不再細問下去,但心裡還是覺得這件事監守自盜的可能最大。

他倒不是懷疑柳敏的家兵部曲貪貨背叛,而是就鄉征發了那麼多的力役,勢必做不到行蹤保密,除了柳敏這百騎部曲之外,其他人都可以說是心機叵測。

柳敏雖然有點關心則亂,但發生這種事情也能感知到境域之中水很深,又歎息道:“此事妖情深晦,我亦不敢於外久留,隻能先將本部物事引回再返地境調查。我今尚有部曲三百餘眾,實在是有些微弱怯涉,隻能求告伯山……”

李泰也能體會到柳敏眼下的困境,這件事若經公查辦,會事涉雍州、北雍州兩州諸郡,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柳敏辦事不利的罪名是瓷實的。而且如果風波鬨大,影響到毀佛政令整體,那柳敏的罪責更深。

可要是私下查辦,柳敏本身的勢位和實力都不足。他們這些河東豪強雖然鄉勢雄大,但在關中能夠動用的力量卻非常有限,且人事關係主要集中在霸府,無論在西魏朝堂還是地方上,都乏於呼應。

李泰實際的勢力並不大,但眼下的他卻掌握數百精兵可以隨時調度,在理論上能於關內活動的範圍也大,而且人脈還不差,既是大行台寵臣,又是隴西李氏子弟,無論在哪裡遇上什麼人,都有幾分麵子。

關內駐軍倒也不少,地方上的鄉團、加上軍頭們的私曲武裝,但他們大多隻能駐防一地,一旦離開自己駐地到了彆處州郡,彆人未必會給他們麵子,甚至還會參他們擅自遊竄過境之罪。

柳敏在事霸府數年,同許多將領也都交情不俗,但在暫不驚動大行台的前提之下,一時間能夠想到的最合適人選也隻有李泰了。

李泰自己的行程計劃也安排挺滿,計劃年前剿定的四路匪徒才隻乾掉一路,而且這事本也跟他沒關係,也不清楚當中還能牽扯出來什麼妖異情況,貿然插手似乎有點不明智。

但他在稍作權衡後還是點頭道:“前所受惠良多,柳郎中今日親自登門訴困,於情於理我都應該仗義相助。職內尚有幾事需要處理,柳郎中能否緩我兩日?兩日後咱們即刻出發!”

柳敏聽到這話後又是連連道謝:“冒昧來求,已經是失禮。伯山你事業新興,必然繁忙,尚肯施手搭救,已經讓我感激不儘了!”

彼此議定之後,柳敏便共其部曲暫居行署中,李泰則又快速處理起桉頭事務,分遣使員告諸郡縣、剿匪事宜暫且押後,又著員往北州去將毛世堅召回、約定於三原縣中彙合,再給長安城中的表哥盧柔去一信,讓表哥補上一個遣使自己巡察鄭國渠的書令,免得落人話柄。

署中雜務雖多,倒也用不上兩天來處理,但柳敏一來求告他就動身、總顯得自己遊手好閒、無所事事。

而且這件事勢必不可能是邊遠外州人馬能入境做到的,作桉者多半就潛伏在境域附近,他們連作桉的第一現場都不能確定,追查起來勢必更加困難。

這麼大一筆資貨,無論分贓還是消化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最開始的時候可能還會警惕有加。可若時間拖長,內心就會鬆懈,露出更多破綻,比如梁山好漢劫了生辰綱之後去感謝宋押司。

李泰之所以應下此事,固然是因為看中與柳敏之間的交情,對方開出的價碼也不低。

須知不久之前他還向河東人家訂購了一千人次的弓刀器械,這些器械現今都已經進了自家倉庫,又讓李泰背了一筆債務。現今柳敏開口就要免除,他再剿上幾路匪徒,恐怕也沒有這麼大收獲,可見河東人家的確財大氣粗。

除此之外,那就是李泰自己也想分一杯羹了。之前大行台存意回護,不讓李泰插手此事,李泰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畢竟他也隻是抄了敷城郡鄉裡一座野廟,雖然收獲可觀,但心情也尚可控製。

可關中腹心的大寺跟北州鄉裡野廟積儲終究不是一個等級的,當那些數字清晰的擺在李泰麵前時,他這紅眼病頓時就有點失控了。

僅僅隻是鹹陽一部分寺廟就已經收獲如此驚人,這整個關西一口吃下去,宇文泰還不得上天啊?

之前他是想插手也插不進去,可現在有了機會,若不狠攥兩手油,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

失物追回太早,留給作桉者的銷贓時間就太短,便不好中飽私囊。可若是在外邊留上十天半個月乃至更長的時間,折損多少誰又能說清楚,老子能追回來點已經算是精明乾練,就算一點也追不回來,那也錯不在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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