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薑到底還是低估了楊晨,他性格內向,不搞人際關係,還能被上峰看好,全靠業務精熟,心思縝密,工作完成得超乎上峰的預期。他久在刑部,終日研判案卷,見識過的案子形形色色,豈是夏薑幾句話便能唬住的?
夏薑與彭宇走後,他便尋了個由頭調閱順天府在編官吏,順天府上至府尹,下至胥吏、衙役查了個底兒掉,卻沒找到一名女捕頭,不過那叫彭宇的卻榜上有名,楊晨當即便生了疑心,隻是他也不能明目張膽去順天府核實情況,沒想到兩人這麼快見麵。
夏薑被人揭穿身份,神情凝重,她不知對方掌握了多少底細,是以不敢輕易開口,唯恐漏了馬腳,楊晨察言觀色,忽地冷冷一笑:“原來當真是個西貝貨。”
夏薑輕輕吐了一口氣,即便對方識破她假冒差官,但對於夏薑而言,她知道了該知道的一切,冷冷地道:“那叫羅慶的殺手找不到你絕不肯善罷甘休,唯一能保住你命的地方知道是哪兒嗎?”
“哪裡?”楊晨饒有興致地問道。
夏薑鄭重地勸道:“隻有去順天府衙投案自首方可保全你的性命,趙先生其人身份莫測,在京城攪風攪雨,實為大奸大惡之徒,你據實以告,將功補過,府尹大人定可網開一麵。”
楊晨點點頭:“其實還有一條路。”
“嗯?”夏薑疑惑地看向楊晨,卻見楊晨如一頭餓狼撲了過來!
柴禾堆在一瞬間四散崩開,夏薑目瞪口呆地看著楊晨如一隻凶狠的野獸撲向自己,過度的驚訝讓她失去了反抗的意識,等到回過神來時已然晚了,楊晨合身撲到她身上,擎著雙手掐住夏薑的脖子,雙眼赤紅,惡狠狠地道:“隻要你死了,還有哪個會懷疑到我身上!”
夏薑呼吸艱難,兩手拚命地抓向楊晨,楊晨躲避著她的阻撓,兩手加力:“我承認你是個聰明的女子,但你同樣很愚蠢,你千不該萬不該,便是相信自己的腦袋可以敵得過我的拳頭。”
夏薑兩眼金星四濺,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她的掙紮在身為成年男子的楊晨麵前無濟於事,意識逐漸模糊,一股恐懼伴隨著涼意自心底湧起,生死攸關之際,夏薑崩住一口氣,右手摸到腰後,抽出一支匕首來,不顧一切地向楊晨腰間捅去!
楊晨啊地一聲慘叫,翻身從夏薑身上滾落,夏薑狼狽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嗽,眼淚也被咳了出來。
楊晨的腰部被捅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流出,他疼得五官抽搐,一手捂著傷口,鮮血從指縫間滲出,夏薑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她用手背抹了把眼淚,舉著紅彤彤的刀子走近楊晨。
楊晨挪動著屁股,戰戰兢兢地後退:“你,你想做什麼?”
“比起你的拳頭,我更相信我手中的刀子。”夏薑死裡逃生,麵對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忍不住諷刺道,她示威似地將那把刀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方才夏薑冒著生命風險潛入楊家,將他身上的繩索割斷,用的也是手中的這把刀子。
夏薑冷冷地打量著痛不欲生的楊晨:“看來你是殺不了我了。奉勸你一句,如果還想有個善終,最好收起你那些歪門邪道的想法,不要自作聰明,越陷越深,反誤了卿卿性命。”說罷將刀身上的鮮血在鞋底擦乾淨,將刀子袖了,看也不看他,徑直走了出去。
楊晨疼得渾身打哆嗦,冷汗瞬間打濕了他的臉,望著夏薑的背影淒聲求救:“救救我我會死的”夏薑仿佛沒有聽到,片刻間不見了身影,楊晨艱難地站起身挪動著腳步,求生的欲望讓他緩慢而堅定地向院門口移動,喉間含混不清地道:“小娘皮貌美如花蛇蠍心腸,你不救我,我便隻能等死嗎?我偏不如你的願,我要遠走高飛,讓你們抓不到我。”
院門人影一閃,楊晨驚喜地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不管唔!”
羅慶反手將門關上,陰惻惻地看著他,楊晨汗毛豎起,驚駭之下兩腿發軟,一跤坐在地上:“你你”結結巴巴,與羅慶冰冷的目光一碰,心頭不由地打顫,話也說不出來了。
羅慶拔出刀,一步一步向楊晨逼近,獰笑道:“楊大人這是跟我躲貓貓呢。”
楊晨魂飛魄散,絕望地道:“你不要殺我,我我什麼也不會說的,你,你不想知道那女子是誰嗎?”
羅慶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她是誰?”
楊晨咽了口唾沫:“那女子叫夏薑,雖然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今早她與順天府的捕快聯袂前來,兩人定然關係匪淺,那小子叫彭宇,我可以幫你找到她。”
羅慶點點頭:“謝謝,不用了。”右手閃電般揮出,楊晨咽喉多了條紅線,羅慶慢悠悠地將刀收回到刀鞘,楊晨捂著脖頸,喉間嗬嗬作響,齒縫間艱難地奔出幾個字:“為什麼?”
羅慶冷漠地看著他:“隻有死人才能保守我們的秘密。”
楊晨忽然感到很後悔,若是當初聽了夏薑的,跟著她一道投案自首就好了,說不定真能留下一條命來,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劃而過,他的身體慢慢軟倒。
羅慶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搖頭晃腦地念道:“不孝子楊晨,在朝為官數載,無友無妻無子,孑然一身可憐可悲。因嫉恨同僚命家中老仆秘密勾結惡匪致人性命,喪心病狂罪不容誅,每念及此悔恨交加,無顏麵對二老,更愧對於死去同僚,唯有與老仆共死以謝罪孽。須知常懷善念,方得始終,留書一封,以警世人。”他將那封信得意地揚了揚:“這其中每個字都是從你在衙門中往來公文中摘錄而來,筆跡絕不教人挑出破綻,楊大人可願意過過目?”
羅慶的聲音越來越遠,但他說的每個字卻如鐵錘擊石一般,鑿進了他的心裡。他忽然有種錯覺,好像這封遺書當真出自自己的手筆。
悔恨的淚水從楊晨的眼眶中流出,他的呼吸漸漸微弱,直至停止。
羅慶將他抬到灶房門口,與那老家人麵對麵坐著,從靴筒中掏出一把匕首捅進老家人的心口,又將那匕首塞入了楊晨的手中,做出先殺害老家人又畏罪自殺的假象,這才將那封信扔到楊晨懷中。
做完這一切他長舒了一口氣,目光看向緊閉的院門口:“彭宇?夏薑?唔看來我還得再辛苦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