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小販被摔得七葷八素,仰臉看去不覺一怔:“這位大爺,你這是作甚?”
“作甚?”羅慶麵色鐵青,嚓地一聲輕響,太刀脫鞘而出,指向那小販。
小販被嚇得傻了,兩手高舉,忙不迭後退:“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羅慶冷冷地道:“那筐梨子是怎麼回事?”
小販便將夏薑找他送梨的事情與羅慶說了,隨後哭喪著臉道:“說好了要給我尾款,但那小姐卻不見人影,嗚嗚,果然天下沒有白撿的便宜,要不大爺您”小販向羅慶伸出了手。
“去你媽的!”羅慶目露凶光,太刀一抖,刀背磕在小販太陽穴,小販疼得哇哇大叫。
羅慶收刀入鞘,揚長而去。
他站在楊家門前,大腦飛快運轉。
又是女人,這個女人會不會便是先前楊晨提到過的上門盤查的女捕快?
想必她正是趁小販上前叫門,自己隨他去巷口取梨的空檔偷偷溜進了楊家,將楊晨救走了,如此想來兩人必定沒有逃遠,他目光在巷子左右逡巡,東側是他方才取梨的方向,他轉身向西邊追了下去。
楊家灶房,柴火堆下兩雙眼睛惶恐不安地透過縫隙向外張望。
“走了嗎?”聲音打戰,是楊晨的聲音。
“再等等吧,那殺手絕非粗疏大意之人,若是二度落在他手裡,不會再有逃生的機會。”回答他的正是夏薑。
眼前的柴火微微篩動,夏薑微微扭頭,隻見楊晨臉色緊繃,身子哆嗦成一團,方才瀕死的體驗讓他即便死裡逃生,仍然無法擺脫那極度的恐懼。她蹙起秀眉:“楊大人,現下能說實話了嗎?”
楊晨歎息了一聲:“不錯,是我買凶殺了徐明朗。”
果然!夏薑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證,興奮地攥緊雙拳:“你為何要殺他?”想了想道:“可是你在競爭中輸給了他便因此懷恨在心?”
“輸?”楊晨冷笑一聲,心中的怒火竄了起來:“論能力他哪能比得過我,若不是他耍手段潑臟水毀我聲名,如何能做得了清吏司的郎中?”
夏薑冷冷地道:“我與徐明朗的妻子曾談過此事,徐明朗並沒有使手段,那造謠之人也並非出自他的授意,一切不過是你的猜度而已。”
楊晨怔了怔,片刻後咂了咂嘴道:“反正人都死了,無論他是否做過,說再多也是毫無意義。”
夏薑一愣,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冷酷,涉及多年的同僚,他竟還能如此平淡地談論人家的生死,更何況徐明朗的死亡正是由他造成的。
楊晨瞥她一眼:“我雖雇凶殺了徐明朗,但徐明朗卻並非因我而死。”
一句話把夏薑說糊塗了,她霧煞煞地看著楊晨,楊晨便將方才羅慶所說一五一十地將與她聽了,這才道:“徐明朗若真如他內人說得那般好,又怎會招致那劉掌櫃的暗殺?”
夏薑想不到竟還有這樣一層緣由,她思索片刻忽又問道:“那嫁禍朝天寨之舉是你的主意,還是他們的主意?”
楊晨道:“我哪裡知道什麼朝天寨,是那劉掌櫃的主意,他說朝天寨也是在順天府掛了名的匪幫,那叫羅慶的殺手在大庭廣眾之下自報朝天寨,便是明目張膽的嫁禍。”
夏薑又問道:“那劉掌櫃一夥究竟是什麼人?”
楊晨想了想:“表麵上經營瓷器店,實則專乾不法的勾當,在此之前我也隻見過劉掌櫃一人,至於他這一夥究竟有多少人我卻一無所知,隻聽他吹噓過手下個個身懷絕技,皆是行刺、技擊的好手。事實上,那陶記瓷器店我也是第一次去,劉掌櫃曾囑咐道若遇緊急情況,可去瓷器店尋他。”
夏薑看了他一眼:“你平素交遊非廣,又是如何結交到他這樣的人物?”
楊晨深吸了口氣:“是他主動找到我的,京城騷亂一起,順天府、五城兵馬司精銳齊出,上街緝盜捕賊,案卷上呈有司,量刑、複核、監察,哪個環節也少不了,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不得不跟著連軸轉,第三日晚上忙至深夜回到家中,梳洗已畢正要上床休息,劉掌櫃卻登門造訪。”
在那個夜晚劉掌櫃重新點燃了他壓抑許久的怨氣,儘管他也覺得荒唐,但還是同意了劉掌櫃的提議,楊晨目光疏離:“也許是在我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徐明朗以一個上官的姿態走過我的窗前放班歸家,也許是連日來的疲勞讓我疏於防範,或者自甘墮落,但我總歸是答應了下來,劉掌櫃信誓旦旦地保證,這件事絕不會攀扯到我。五十兩”他喃喃道:“你敢相信嗎,五十兩一條人命,也許我那時隻是對這個數目感到荒唐,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並非一個玩笑。”
夏薑冷冷地道:“你是刑部的官員,身兼審判、量刑之責,做的每一個決定事關大明土地上的一條條生命,大明律例是你行事的唯一準繩,因此在答應他的一瞬間你便已經將大明律法置於腦後,你既無私德,又無公心,德不配位說的便是你這種官兒。”
楊晨被她毫不留情地揭穿,忍不住怒火中燒,呼吸漸漸粗重起來,過了半晌才道:“他出現得突兀,我答應得倉促,第二天等我醒來之後徐明朗已經被當街刺死,我心中惶恐至極,又不敢貿然去找那劉掌櫃,隻得利用職權調閱了陶記瓷器店的資料,隻查到那店東叫趙一航,名下還有幾家鋪子,底子很乾淨。”
“趙一航?”夏薑細細思索道,一個念頭忽地閃過腦際:“趙先生?!”
她與朝天寨陰差陽錯結下如此深的淵源,這位趙先生在這個過程中一直若隱若現,甚至她坐了朝天寨的頭把交椅,都與此人有莫大的關係。
既然是趙先生,那朝天寨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設計陷害朝天寨也有了某種解釋,眼前最大的一個謎團終於說得通了。
楊晨見她神情有異,問道:“你知道他?”
夏薑點點頭:“我想到了一個人,此人身份神秘,與朝天寨有不解之緣。”
楊晨目光幽幽:“這麼說,你也知道這朝天寨?”
夏薑一驚,正撞上楊晨意味深長的眼神:“我也隻是聽說。”
楊晨嘴角的冷笑意味不明:“上午你走後,我做了些調查。”
夏薑心中砰砰直跳:“調查什麼?”
楊晨幽幽地道:“順天府並沒有女捕快。”
夏薑腦袋嗡了一聲,楊晨玩味地看著夏薑,與方才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已是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