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徐明朗已經橫死街頭,但楊晨提及他時依舊憤憤不平,眼角眉梢皆是徹骨的恨意:“徐明朗這廝人前一套人後一套,裝得仁義道德,實則欺上瞞下,嫉賢妒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以他的能力給我提鞋都不配,隻會在背後使手段潑臟水,事發之後更不曾有絲毫悔改之意,不殺他難解我心頭之恨。”
劉掌櫃道:“你出錢,我出力,雙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自從答應了你的提議,你我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楊晨瞥了他一眼:“不過我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我和他的矛盾並未公開示人,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劉掌櫃笑道:“我這人專管天下不平事,哪裡不平哪裡就有我的身影。”
楊晨對他的話是決計不信的,那天晚上這人貿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將隱藏在自己心底的仇恨大言不慚地說出來,對楊晨的衝擊簡直如晴天霹靂,他為人內向,又沒有什麼朋友,自從徐明朗擢升之後,他對徐的仇恨與日俱增,劉掌櫃當著他的麵揭穿,楊晨在震驚之餘竟隱隱有些宣泄的快感,短暫的遲疑之後居然當真應了下來。
楊晨冷哼一聲,知道劉掌櫃不肯說實話,也沒心思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繼續道:“今日早上順天府來了兩名捕快,詢問我和徐明朗的關係,我與那廝有個屁的關係,這一點我便照實說了,那捕快不依不饒,將一件現場遺漏的證物展示出來讓我辨認。”
“證物?”劉掌櫃一愣。
楊晨不滿的火氣噌地竄了上來,語氣硬邦邦的:“是一枚吊墜,據那捕快說殺手打鬥期間遺落在現場的,那吊墜質地極好辨認,不日便可查到殺手的身份,劉掌櫃,你和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這件事若是出了差池,你和我都得掉腦袋!”
劉掌櫃緩緩搖頭:“不可能,這吊墜決計不可能是我的人掉落的。”
“你憑什麼如此肯定?”楊晨恨恨地道。
“因為我並沒有這枚吊墜。”聲音來自身後,楊晨霍地轉過頭,一名健壯的漢子不知何時已悄悄站在他的身後,年約二十,短打扮,看上去十分乾練,目光幽幽盯著楊晨。
楊晨聲音打顫:“你,你是哪個?”
那漢子道:“刺殺徐明朗的有兩人,一人不幸身死,一人逃脫,”指了指自己:“便是在下,我們二人執行刺殺行動,身上從不留表露身份的證據,那吊墜既不屬於他,也不屬於我。”
直麵殺手的恐懼令楊晨頭皮發麻,他避開對方的眼神:“那會是誰的?”
劉掌櫃端起茶杯湊到唇邊,他陷入了思考,沉吟半晌後忽道:“是那名捕快的。”
“什什麼?”楊晨瞪大了眼睛。
劉掌櫃眯起眼睛:“好狡猾的捕快,他定是將你視作凶嫌,但手中並沒有證據,於是便想出這樣一個法子,目的便是詐你一詐,若你不是凶手,自然不會往心裡去,若你當真心裡有鬼,說不定便會露出馬腳。”
楊晨嚇得一激靈:“那女子竟有這般心計?”
“女捕快?”劉掌櫃驚訝地道,楊晨緩緩點頭,劉掌櫃道:“你這一路上可曾察覺到有人跟梢?”
“唔”楊晨表情微變,劉掌櫃準確地捕捉到了這一點,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起來,楊晨不確定地道:“應該沒有,我路上很小心,期間曾以為被人跟蹤,還施行過反製手段,但不過是認錯了人,虛驚一場。”
“你確定?”劉掌櫃並未放鬆警惕。
楊晨點了點頭,劉掌櫃盯他半晌,緩緩開口:“京城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出去避避風頭吧。”
“什麼?”楊晨吃驚地看著劉掌櫃。
劉掌櫃道:“既然順天府將你視為凶嫌,那接下來必定會有後手,你能應付得了嗎?”
楊晨反駁道:“那也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走,否則隻會加重我的嫌疑。”
劉掌櫃道:“你現在本就有嫌疑,或多或少而已,隻要順天府掌握不了確鑿證據,就斷然不會治你的罪。如果你仍留在京城,以順天府的手段總會教你露出馬腳。”
楊晨強辯道:“我會小心應付。”
劉掌櫃冷笑道:“彆忘了正是因為你沉不住氣才來尋我,若是此時順天府盯梢,你我前程難料,這一切都是拜楊大人所賜。”
楊晨臉色微紅:“我,我”
劉掌櫃擺了擺手:“就這麼說定了,你先回去收拾行李,然後去衙門告個假。”
“這麼急?”楊晨目瞪口呆。
劉掌櫃麵沉似水:“順天府的快班雖是由差役組成,但藏龍臥虎,不可小覷,你從未與他們打過交道,晚了可就走不了了。”
楊晨仍然是官員思維,快班差役在他這個刑部官員的眼中不過螻蟻一般,可劉掌櫃的話點醒了他,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然是一名凶犯了,這種身份的轉換令他難以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
劉掌櫃看向那名殺手:“羅慶,你護送著楊大人,一定要將他安然護送出城。”
那叫羅慶的殺手拱手道:“遵命。”
楊晨站起身,劉掌櫃隨之站起:“放心吧,善後的事情交給我,待風頭過了你繼續回來做你的太平官。”
楊晨不甘地點點頭,轉身快步離去,羅慶看向劉掌櫃,劉掌櫃頷首微笑,羅慶緊了緊腰間的鋼刀隨著楊晨走下樓梯,出了瓷器店,小二伸長脖子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劉掌櫃走到他身後:“加強戒備,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小二張大了嘴:“我們暴露了?”
劉掌櫃沉吟著:“不好說,楊晨對我等信不過,說話不儘不實,說不定順天府的捕快已經摸到咱們家門口了呢?”
小二一驚:“掌櫃的,我膽子小,你可彆嚇我。”
劉掌櫃目光沿著長街延伸:“怕什麼,這是我們的使命。”
小二眼神變得整肅:“我明白了,就算順天府的捕快出現,他也抓不到我,或許他可以抓到我,但必將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