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壁堂門前的長街上突然響起喧鬨聲,行人紛紛向道路兩旁躲避。
一隊弓兵追逐著一名盜賊跑得飛快,那盜賊身材瘦削,但跑動起來仿佛生了翅膀,弓兵一邊罵娘一邊窮追不舍,東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馮誌手擎鋼刀放聲大喊:“立即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你個瓜慫,有本事追上額,麼得本事就跟額腚後吃屁!”那盜賊十分囂張,一邊跑一邊出言譏諷。
馮誌氣得哇哇大叫,招呼手下弟兄:“一定不能教這兔崽子跑了!”
“是!”弓兵也被氣得不輕,鉚足了力氣誓要將他拿下。
東壁堂中,季安已經在夏薑懷中膩歪了半天,兩人數月未見,自是頗為想念。季安口齒越發伶俐,小嘴嘚吧嘚吧說個不停,夏薑一邊回應著她,一邊看向院子中的穀雨和大腦袋兩人。
大腦袋白天裡睡了個飽覺,方才又吃過飯,看起來精神不錯:“今晚有目標了嗎?”
穀雨搖了搖頭:“沒顧得上。”祭酒大人的晚宴安排在離國子監不遠的酒樓,穀雨生怕關老頭有閃失,便將他送了去,又把季安送到東壁堂,說了會子話,天已經黑下來了。
大腦袋皺了皺眉頭:“你手中有多少賊贓?”
“那是咱的花紅,”穀雨不滿地道:“你這話說得太難聽了。”
夏薑無奈地搖搖頭,儘管大腦袋不承認,他已越來越像個捕快,而穀雨卻已有了賊的意識。
穀雨盤算片刻:“應該不算少了,施府和趙府咱們都已打過招呼,施氏心傷丈夫離世,無暇他顧,家中財產暫時交由我等取用,趙思誠父子也願意支持,兩廂加起來不是個小數目。”
大腦袋冷笑道:“也不知兩家報了官沒,到時你若是被官差抓了,你師傅不將你的腿打斷才怪。”
穀雨笑了笑:“順天府這兩日咱們去不成了,快壯皂三班精銳齊出,不知抓了多少賊,這進進出出的,人多眼雜,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輕則暴露身份,重則可能毀了整個行動。”
大腦袋眼珠轉了轉:“明日便是約定之期,我看你我今晚就該養精蓄銳,英雄會上才好與諸人周旋。”
身體疲憊倒也罷了,心理上還要遭受巨大的衝擊,大腦袋打起了退堂鼓。
“唔”穀雨在沉吟。
東壁堂外忽地亂了起來,一陣人喊馬嘶,哭爹喊娘之後,緊接著一個瘦削的人影旋風般衝入了後院,手中握著一把尖刀左右揮舞,大叫道:“都給額滾開!”
穀雨一個箭步竄到夏薑麵前,手掌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夏薑則將季安緊緊抱在懷中。
大腦袋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兩掌一晃衝了上去。
這人正是那被五城兵馬司追擊的盜賊,長街上人滿為患,此人道路被阻,慌亂之間闖入了東壁堂,前廳還有幾名就診的病人,以及忙碌的郎中、夥計,被這名不速之客嚇得四處躲避。
這盜賊一路長驅直入,徑直來到後院,隻是還沒等他喘勻了氣,便見一名身材高大、長相凶橫的男子搶到近前,揮拳便打,這人嚇了一跳:“你個不知死活的瓜慫!”
尖刀一晃,向大腦袋咽喉刺來。
大腦袋向旁躲避,起腳側踹,那人身法靈活,一縱三尺高,將大腦袋來勢洶洶的攻擊避了開去。
趁此功夫,穀雨護送夏薑和季安兩人避入房中,探出個腦袋觀瞧。
那人輕飄飄落在地上,反手持尖刀,撩向大腦袋雙眼,大腦袋冷哼一聲撤步閃身,那人卻是虛招,一記撩陰腿迅捷踢出,大腦袋抬腳格擋。
嘭!
一聲悶響,那人疼得一激靈,大腦袋一腳蹬在他胸口之上,那人怪叫一聲,向後栽倒。
五城兵馬司的弓兵呐喊著衝了進來,那人還未站起身,馮誌上前一腳踢在他腦袋上,那人慘叫一聲,抱著腦袋不動了。
馮誌掃視一眼:“給我拿下!”
弓兵上前抓住大腦袋的肩膀,大腦袋下意識地反手叼住弓兵的腕子用力一扯,弓兵在空中轉了半個圈,重重地摔在地上,其餘弓兵一擁而上,大腦袋急道:“自家人,自家人,我是唔!”
猛地想起穀雨的話,偷眼看去,卻見夏薑房門緊閉。
馮誌飛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大腦袋喉間發出痛苦的呻吟,捂著下腹跪在地上。
“跟官爺是自家人?你也配!”馮誌一揚手,弓兵不客氣地將他按翻,大腦袋臉頰貼著地,任由弓兵將其兩手反綁,提將起身。
先前被放倒的弓兵不解恨,向他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腳。
馮誌得意地道:“會點武藝,就敢在京城放肆,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帶走!”
一行人將那盜賊和大腦袋押著,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房門打開,穀雨探出腦袋,捂著胸口心有餘悸地道:“嚇死我了。”
夏薑氣衝衝地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記。
“哎喲!”穀雨縮了縮脖子,齜牙咧嘴地回過頭來:“你乾嘛?”
夏薑咬著牙道:“方才怎麼不去幫忙?”
穀雨嘟囔道:“這馮指揮使履新不久,我倆還沒打過交道。”
夏薑氣道:“那就任由大腦袋被帶走?”
穀雨陪著笑臉道:“你莫著急,且聽我說。我和大腦袋扮做盜賊,此事隻有寥寥數人知道,五城兵馬司更是一無所知,我方才若是出手,要想脫身就不得不表明身份,況且這位馮指揮使與我不熟,未必信我。而大腦袋也是快班的新麵孔,五城兵馬司不認得他,此事便好辦得多,待我想個法子救他出來便是。”
夏薑喘著粗氣,看著他:“那還不快去?!”
“我知道,我知道,”他歪著腦袋,看向夏薑背後的季安:“你乖乖聽話,等我”
嘭!
話未說完,房門已被關了起來,隨後傳來季安嘎地一聲笑,幸災樂禍地成分居多。
穀雨撓了撓頭,苦惱地道:“這都是什麼事兒?”
他從東壁堂急急走出,馮誌離去不遠,遠遠還能看到一行人的背影,他緊了緊腰間的樸刀,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