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在更早些的時候,大震撼就在看著成田白仁的複健。
並為她做著姿態上的矯正。
這本該是後者的訓練員該做的事,但顯然,成田白仁並未與迫田綾香說起這事。
斷斷續續沉寂了數年的獨狼,儘管仍未被訓練員放棄,但訓練員手下卻也還有著當期簽下的小姑娘要訓練、照看。
儘管沒人這麼說過,但她仍會認為自己這是在搶奪屬於她們的時間。
而她不也想讓自己重新奔跑的事情傳開,平添些多餘的目光關注。
所以在這些日子以來,這位倔強的悶葫蘆馬娘都是在自個兒複健、訓練,以及指導曼城茶座。
隻有她的姐姐,以及日理萬機的學生會長與那關係不錯的勁敵好友,有注意她這些天來的暗自較勁。
但很可惜。
琵琶晨光是個社畜,臨近11月更是公司的忙碌階段,分身乏術。
魯道夫象征的忙碌更是無需多言,同時麵對學校、家族兩個領域的業務,就連假期也沒個安穩。
菱亞馬遜作為宿管本該在這一日假期有所餘暇,但卻被一些雞毛蒜皮的事給拽住了腳步。
隻能說忙碌的人到什麼時候都能忙碌,而悠閒的人不論在什麼時候都很悠閒。
就像大震撼。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步調總是不疾不徐,行為處事自有一份慵懶的女孩其實與成田白仁的關係其實相當不錯,而不像某些人想象中那樣,是前王崩殂與新王崛起的針鋒相對。
若問原因,倒是簡單到有些荒謬的地步。
不是世代的更迭,也不是彼此訓練員的交鋒,而是因為這倆人都會摸魚。
很不賽馬娘,但是很學生。
沒辦法,如果不是特地遠走到後山的話,學校裡完美的摸魚地點就那麼幾個。
但凡對此有些研究,也但凡時常有機會來摸魚,相遇便是理所應當。
成田白仁與大震撼,兩個在文化課上並不會被老師如何壓迫的三冠賽馬娘的單獨見麵,就在高中部教學樓一側的靜謐林間。
一人在看書,一人在睡覺。
沒什麼共同話題,甚至沒有過對話,隻有互不打擾的默契。
這份默契持續了將近半年後,這倆人才有過第一次對話。
而那次對話的時機,正是賽馬圈裡對成田白仁的輿論抨擊最尖銳的時候。
獨狼不見蹤影,而那宛若強光刺入眼中,即便不由閉目也仍想目睹的身姿,正逐步高升。
拉踩是謀求關注的媒體人最愛乾的事,新王加冕總要需要踩著舊王之血染作的地毯,才能讓人儘興。
而那位在媒體眼中已然要成就新傳奇的嬌小身影,實際並無那樣的戾氣與傲慢。
她淡雅且溫柔,隻是在這同時,還是個孩子。
孩子終歸是沒能沉住氣,打破了半年以來的心照不宣,去問這位前輩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份嘗試的結果看起來並不糟糕。
“跑你自己的吧,彆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已經不知道為什麼而跑了。”
成田白仁麵無表情地回答了她,同時也提早選擇了離開。
在那之後,兩者偶爾會在選擇摸魚地點時相遇,成田白仁倒也沒有再次提前離開。
兩者仿佛恢複了平日的模樣,互不交談、互不打擾,就這樣過去的一年、兩年、三年。
到如今,大震撼都已經退役,更是要在這學期畢業的時候,她再一次地,在興之所至的選擇中,遇見了那位提前占位了的學姐。
“能幫我看看我的奔跑麼?”
對方主動道出的一句話,不免讓她錯愕了片刻,旋即微笑著反問:
“您現在是在為什麼而奔跑呢?”
——
為什麼而奔跑?
賽馬娘的奔跑需要理由麼?
她曾從身邊人那兒得到過這份答案,這份答案能夠詮釋絕大部分賽馬娘的奔跑現狀,但那並不是她的。
成田白仁並不像那些馬娘那般,單純享受奔跑的樂趣,而是在追逐著勝利,追逐著那因競爭而激昂的情緒,因交鋒而沸騰的熱血。
比起奔跑,更像是在狩獵。
在狩獵中感受血液的搏動,在比拚中體會自身的成長,那正是她童年林狩趣味的延續。
隻是野獸的悲鳴不曾喚起她的惻隱,對手意誌的崩潰卻讓她一度踟躕。
她逐步意識到了今時的獵場遠比往昔更加殘酷,不流血的狩獵背後是精神的潰敗與消亡,當你強大到讓同屆的選手們難忘項背,隻能默默體味那份絕望的瞬間。
你也將真正理解為何學生會門前會掛著那‘一馬當先,萬馬無光’的格言。
那麼,自己有著寧肯踐踏她們也要前進的目標嗎?
懷著這份外人看來再奢侈不過的煩惱,成田白仁最終在家人與訓練員的關懷與期待中尋到了答案。
對沉肅而倔強的她而言,回應那些人的期待,同時背負起那些敗於自己之手者的目標,便足以成為讓她重回賽場,繼續擊潰敵人並奪得勝利的理由。
但這世上除了**之外,亦有天災。
單純的意外降至,不論是在賽場上的關節突發狀況還是訓練員在同期訓練時不慎受傷的不幸,都在一並妨礙著她的奔跑狀況。
而那始終不甚理想的複健奔跑亦是同樣令她心煩意亂。
狀態便是這樣每況愈下,以至於連參賽本身都被訓練員接連阻止,幾近叫停。
運動競技是很吃狀態的運動。
賽馬娘更是如此。
‘燃儘一生的幸運,才能贏得極東德比’這句話中的‘幸運’,便是旨在自身狀態與場地的契合,同時亦在說明其他選手們的發揮。
而在這一點上,成田白仁無疑是相當程度的黴逼。
三冠奪得,有馬紀念壓倒性的勝利,任誰都覺得她要像皇帝當年超越神讚那樣終結魯道夫的皇權之時,她便出了這事。
並狀況接連,其比賽狀態連同賽事成績都一並持續下跌,自巔峰落至慘淡的境地,所有的新聞都在標記著巨星隕落的事實,而她自己也不再出入於公眾場合,就連在學校裡也常消失不見。
沒人會追究。
彆說課程成績了,就算她的文化課成績真的吃緊,老師也不願給她刺激。
學生會的同僚們更是不在意她在公務處理上的摸魚,而她的姐姐更是時常過來,替她處理那些副會長職責所在的文件。
但也正是因為人人都是這般態度,反而讓她分外迷惘。
自那迷惘中再度想起那個問題。
自己,究竟在為什麼而奔跑?
或許自己本就繞了個大圈子,她常會瞧著自己腳下的暗影這麼想。
那份源自自身,也雜糅了無數敗者怨念的積聚物,在奧默口中是與負能量怪獸本質相同的渾噩生命,比起當年,已然壯大了太多。
但它並未失控。
它仍然能被白仁踏破,也仍是集聚於白仁身後的陰影。
但它的存在也時時刻刻地提醒著成田白仁,讓她得以瞧見自己昔日的模樣,瞧見昔日那些對手們的模樣。
也因而更加地厭惡當下這幅渾噩的自己。
而掙脫這份渾噩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是她發現自己連新來的訓練員都快跑不過了。
輸完同輩輸後輩,輸完後輩連個訓練員,甚至是新來的,像個大學生似的訓練員都能比自己快……
這對一個賽馬娘,尤其是曾有驕傲的賽馬娘而言,已然有了終極侮辱的意味。
這才是真正血淋淋的尖刀。
不是因為他人的嘲諷,也不是因為身邊的‘所謂貼心’。
那些都是來自外界的壓力。
對向來極擅忍耐,向來極為倔強的成田白仁而言,都隻是一種雖然疼痛,卻無法觸及深處,無法令她整個心抽痛起來的刺激。
唯有當自己被一個新來的訓練員給那樣輕易地留出一個背影時。
這位獨狼才真正感受到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終於是想要奔跑了。
她終於是有了不願輸的對手。
而那也是她沉溺於人生的寒潭中,想要從中掙出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