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北齊的動亂,一切都有了解釋,聽上去邏輯清晰,合情合理,但是範閒不相信。
王啟年偷偷地把日前城中百姓逃亡時掉在地上的十文錢撿起來揣進兜裡,美滋滋地道:“我說大人,你怎麼就不能把人往好處想一想呢?誰不知道楚平生是個好色之徒,能得到北齊聖女那樣的人物,江山?不要也罷。”
範閒瞟了一眼頭頂濃重的夜色,懶得搭理這貨。
楚平生是一個好色之徒不假,但這個好色之徒可跟常見的好色之徒不一樣。
一直不曾說話的言冰雲冷冷地道:“我想……上杉虎和肖恩並不是他的同盟,恐怕是他的狗……”
王啟年驚道:“言公子,你是說?齊國皇帝是……傀儡?”
“差不多吧。”
言冰雲解釋道:“楚平生和白風是西胡人,在北齊缺少根基,所以用上杉虎、肖恩這種人把持朝堂,控製太後和皇帝才是最佳策略,你覺得呢?”
範閒衝他一笑。
言冰雲懂了。
“救回自幼指腹的妻子,又將齊國皇族拿捏住……”王啟年一臉苦澀:“兩位大人,按照你們的說法,楚平生豈不是這次北齊之行最大的贏家?”
言冰雲微微一笑:“想必你的範大人心裡正美呢。”
“美什麼?”
“海棠朵朵和楚平生將在七日後舉行婚禮,那她算是正妻還是側室?如果是正妻,林婉兒怎麼辦?堂堂南慶晨郡主,怎麼可能嫁給楚平生做小。”
“就你話多。”範閒瞪了他一眼,剛要反諷幾句,忽然看到側前方竹筐後麵一道嬌弱的身影:“你們看……那是不是沈婉兒。”
二人扭臉看去,果然發現臟兮兮的沈婉兒蜷縮在竹筐與廢棄板車後麵,前方街口正有一隊腰間挎刀的錦衣衛走過。
看得出來,沈重死後她的日子很不好過。
“言冰雲,這可是你造的孽,管是不管自己看著辦。”
範閒沒有想到,三人過來查看過火的油坊裡有沒有留下可被齊國利用的線索,竟然遇到落難的沈婉兒。
言冰雲猶豫了好一陣子,最後冷著臉朝那個女人走去。
“我隻是不想看她死在上杉虎父子手裡。”
……
翌日夜。
熏風酥入骨,千樹夜長明。
宮女挑了挑連枝宮燈的燭火,殿中輝煌又添幾分,事畢衝身著龍袍,背門而立的戰豆豆躬身一禮,緩步告退,離開安泰殿。
咻。
不知愣有多久,輕微的衣袂聲在身後響起,喚醒了戰豆豆的意識,轉身一看,就見楚平生從外麵走入,隨手一揮,宮門呀得一聲關上。
她有些緊張,有些憤怒,有些害怕,有些尷尬,總之心情超級複雜。
“換上它。”
楚平生將手中木匣放到案上。
戰豆豆這才發現那是一件搭配薄紗長袖的低胸吊帶石榴裙。
她愣住了。
楚平生徑直走到龍床坐下:“怎麼?沒穿過這,不適應?還是說一直想穿,卻苦於沒有機會穿,唏噓命運,感慨人生?”
戰豆豆走到案前,手放在石榴裙上摸了摸,眼神很複雜。
“我說了,讓你換上它。”楚平生重複一句:“這是你自己選的路。”
戰豆豆身子一震,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拿起木匣裡的裙子,朝對麵有山河圖案的屏風走去。
楚平生打趣道:“你自己能穿上嗎?”
戰豆豆停頓一下,見他沒有動靜,便繼續向前,快步躲到屏風之後。
。
一陣脫衣穿衣的聲音後。
她從屏風那邊走出,抬眼一看,隻見男人已經離開龍床,坐到斜對麵長案後方。
楚平生眼睛一亮。
“這才對嘛,就憑這一對勾人的眸子,不穿女裝可惜了。”
唇紅齒白,眼光盈盈,恢複女身的戰豆豆確是美人一個。
想想也難怪,以太後的模樣,生出來的女兒怎麼可能難看呢。
“來,陪我喝兩杯。”
戰豆豆看到案上的酒壺酒杯,走到對麵坐下。
直到楚平生連瞪數眼,她才反應過來,玉手挽袖,端起酒壺給他倒了杯酒,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明日是你大婚的日子,今夜你卻與我洞房。”楚平生舉起酒杯:“乾杯。”
戰豆豆低頭看著杯中酒水,輕咬貝齒,端起來與他碰了一下,微皺眉頭,仰脖吞下。
“再來。”
待她飲罷,楚平生再舉杯。
她未猶豫,跟著端杯相敬。
事已至此還能怎樣?苦荷已死,大權旁落,身為皇族若想活下去,必須要找到一個依靠才行,她若還端著皇帝的架子,戰家全族定然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