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該男子徹底控製後,他被拉了起來。
陳益把注射器遞給身旁的卓雲,隨即邁步上前。
男子微微抬頭,也不閃躲,就這麼和陳益對視,陳益能清楚的看到對方雙瞳內的血絲,以及若有若無的狠辣與瘋狂。
可能殺第一個人的時候,男子還是正常的,動機和行為全由仇恨驅使,而當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直到第六個人被殺後,男子的心態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麻木中帶著暢快,暢快中衍生出興奮。
扭曲的心理一般是從小養成,但成年後的一些行為,同樣能對人的性格產生很大的改變。
所謂:氣質先天自帶,並無好壞之分,性格後天形成,有優劣之彆。
這裡說的氣質是心理學名詞,不是外表給人的感覺。
像曆史名著中的林黛玉,就屬於抑鬱質氣質,這是天生的,無法改變。
而性格,是可以改變的。
陳益知道,眼前這個男子在十五年前,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叫什麼名字”陳益緩聲開口。
男子神色平靜,張嘴道:“王佑。”
陳益:“你爸叫什麼。”
男子:“王……子陽。”
王子陽這個名字,讓陳益響起了烏沐陽。
乾這一行的,名字倒是都特彆的很,不過陶漢輝屬於普通型的。
陳益:“為什麼要殺洪廣彥。”
王佑微笑:“你擺這麼大陣仗,自己不清楚嗎還用問我,彆說廢話。”
見狀,卓雲神色一怒:“好好回答問題!殺那麼多人還有理是了吧!”
王佑轉頭看了過去,淡聲道:“不能控製自己情緒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怪不得你隻能做他的下屬呢。”
“抓我的又不是伱,彆和我說話,我不想和白癡交流。”
卓雲:“”
陳益擺手,示意卓雲安靜。
這個王佑心理素質極其穩定,已經不是普通罪犯了,而且正如之前判斷的那般,自負的很,覺得自己非常聰明。
甚至於,真的敢明目張膽的在警方的保護下,對洪廣彥下手。
他不怕被抓,或許已經做好了和洪廣彥同歸於儘的準備。
可以想象,一旦對方得手,就算最終被抓了,那麼整個江城警方乃至省廳,都會成為笑柄。
“快走!老實點!”
此時遠處傳來動靜,之前在隔壁盜竊的那名男子已經被警員追上,押了回來。
“陳組長。”
“陳組長,這家夥偷了兩條金項鏈和一枚金戒指,還有幾千塊的現金,贓物怎麼處理”
陳益:“直接還給失主。”
警員:“是!”
說完,他轉身離開。
陳益指著王佑詢問:“認識嗎”
男子抬頭看去,臉色當即變得有些愕然:“你……”
陳益:“是他讓你來偷東西的嗎”
男子怒道:“就是他!王八蛋!坑我是吧!”
“領導,領導!冤枉啊!我讓他給坑了!”
王佑沉默,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陳益:“怎麼坑的”
男子趕緊交代:“領導,是這樣,前兩天我在那邊……逛街,這個王八蛋找上我,說給我點錢,雇我去偷這家的金首飾,還說屋裡那女的是他前女友,不但出軌了還騙他錢!”
聽完男子的話,陳益看了王佑一眼,後者嘴角微微揚起,帶著嘲諷。
“前兩天逛街”陳益似笑非笑,“真是逛街嗎說實話,人都在這站著了,沒必要再滿嘴跑火車。”
聞言,男子訕訕一笑:“其實……差不多,我在逛街的時候想摸……手機來著,讓這家夥給逮到了。”
陳益哦了一聲:“所以,是威逼加利誘,不僅僅是利誘。”
男子連連點頭。
看著周圍的特警,他咽了咽口水,以前哪裡見過這種陣勢啊,這家夥犯了多大罪
“領導,我算立功吧我……”
陳益打斷:“我沒看出你哪裡有立功表現。”
“帶走吧,交給治安大隊嚴肅處理。”
“是!”
男子被架走,還不放棄:“領導領導!沒有我你也抓不到他啊!幫幫忙幫幫忙!少判點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聲音逐漸遠去。
周圍警員無奈,要是所有罪犯都和他一樣白癡一樣膽小,那工作倒是簡單了。
此刻陳益看著王佑,開口道:“利用他轉移警察的注意力,故意驚動失主,然後翻牆進入準備殺人,電視劇看多了吧”
王佑臉色依舊冷漠,仿佛沒有感情:“計劃難道不完美嗎至少我成功進去了,並且見到了他……可惜讓你小子給坑了。”
“他人呢我記得他進去了,沒出來過。”
陳益:“裡邊呢,二十四小時有人貼身保護,吃的喝的每天都經過嚴格檢查。”
“你殺不了他的。”
王佑微微點頭:“明白了。”
“讓我知道你們在釣魚,玩計中計是吧”
“你是誰”
陳益:“省廳指派,3專案組組長,陳益。”
王佑並不驚訝,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年輕有為,看來是省廳的寶貝,很有魄力啊,剛才你差點死了。”
陳益挑眉:“我差點死了”
“你還差的遠,帶走吧。”
“走!”
聽到命令,刑警立即押著王佑準備上車,特警也沒有離開,在後麵跟隨。
手裡有著六條人命的瘋子,必須要重視。
看著王佑被押上車,此刻的陳益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摸出身上的香煙點燃。
周圍,有不少被動靜驚醒的居民,扒著門縫在那裡偷看,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大案子,需要特警出動。
現場,隻剩下了陳益三人,以及幾位趙啟明派來保護陳益的市局偵查人員,不過在保護上沒發揮出什麼作用。
陳益以身入局,選擇正麵麵對凶手,將風險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保證不會出現任何傷亡情況。
此刻,市局的幾名警員看向陳益的眼神中,從原本的敬佩現在帶上了敬畏。
回想整起案件的偵破,哪怕到了最後線索都是嚴重缺失,很難鎖定凶手身份,而對方卻做到了成功抓捕。
到底是運氣,還是心理上的博弈呢
可能都有,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結果最重要。
“通知老趙老何他們,調查清楚王佑的身份,準備搜查他的家。”
抽了一會煙後,陳益開口。
卓雲:“是!”
淩晨四點,早已進入夢鄉的孔漢勇,接到了來自趙啟明的電話。
“你說什麼!!”
孔漢勇震驚的大喊吵醒妻子,他不管不顧,迅速起身穿上衣服,踢上鞋就走,連褲腰帶都沒係好就慌不迭開門衝了出去。
“老孔你……你乾嗎去!”妻子在後麵一臉懵逼,不知道對方因何變得如此激動。
夜晚的江城街道,三輛警車急速駛過,吸引了不少還在享受夜生活的青年男女視線。
車內。
“王佑,四十歲,未婚,寧城人,寧城!”
“醫學專業,曾經是江城醫科大學……的輔導員,現在在後勤工作。”
何時新看著電腦,念出了王佑的資料,他就是寧城人,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自己老鄉。
“父親王子陽,於二十五年前失蹤,到現在也沒有找到,母親在二十年前,因病去世。”
“這……還真讓我說中了”
何時新相當的意外。
之前在古墓附近山崗上尋找凶手痕跡的時候,他曾說過一種可能,凶手之所以變得喪心病狂或許不僅僅是因為父親的死。
現在看來,難道母親病逝也是誘因之一
趙啟明:“沒想到真的和醫學有關,師父當年的判斷倒也沒有偏的太嚴重。”
“二十五年前十五歲,十五年前二十五歲……”
“他這是剛畢業就開始殺人嗎”
陳益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看著窗外的店鋪急速後退,開口道:“如果他母親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任何情報來源的話,能憑一己之力查到孫健力等人的身份,確實有點厲害。”
警方調查有著權限和人數的優勢,而王佑可什麼都沒有,隻能靠時間去磨。
趙啟明表示同意:“沒錯,這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等搜查完他的家,審審就知道了。”
陳益:“此案曆時四十天,大家都辛苦了,雖然凶手已經抓到,但暫時還不能有任何的放鬆,再堅持一下。”
趙啟明笑道:“這是當然。”
“要說最辛苦的還是陳組長,帶領我們終於偵破了十五年前的連環殺人案,查明了所有真相。”
“說實話,陳組長剛來的時候,我還是有那麼一絲懷疑的。”
“抱歉抱歉。”
陳益:“何止是你啊,案子查到一半的時候,我都開始懷疑自己。”
此案,是他穿越以來所遇到的最複雜的一個案子,隻要忽略掉其中一條線索,都有可能導致案子變成懸案。
還好,結果沒有讓自己以及所有人失望。
閒談中,王佑的家到了,就在江城醫科大學附近的一個小區裡。
房子不是買的,而是租的。
長期租住。
開門進去後,眾人四散開來,準備對王佑的家進行地毯式勘查,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
每一個細節,都有可能是本案的關鍵證據。
“這房子可真不小啊。”趙啟明左右看了看。
雖然是三室兩廳,但麵積卻達到了一百五十平方左右,一家人住倒也罷了,但王佑卻隻有一個人,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從十五歲開始,二十五年的時光,難道他的心思都用在了複仇上嗎
陳益緩步來到書房的位置,轉動把手的時候發現是鎖著的。
“打開。”
陳益後退。
有技術警員立即上前,三下五除二破開了鎖。
陳益走了進去,身後跟著的是趙啟明與何時新。
啪!
當燈亮之後,所有人愣住,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麵積很大的書房,幾乎是臥室的兩倍。
看來,客廳原本應該是長客廳,但房主在毛坯裝修的時候選擇了拆掉書房靠客廳的牆,又在客廳壘砌了一麵新牆,大大增加了書房的麵積。
初衷肯定不是為了當書房用,但王佑把它當成了書房。
因為,可以看到整個書房的兩邊牆壁上,掛著兩個巨大的黑板,黑板上是各種各樣的照片以及文件。
甚至於,還有線條描繪,簡直就像市局辦案大廳的案情分析板,不知道的還以為王佑是警察呢。
“我滴媽。”
趙啟明與何時新被驚呆了,上前仔細查看。
這些都是受害者的照片以及活動軌跡,最下方,還貼著每一名受害者被殺時候的定格畫麵,相當的恐怖。
就連陳益此刻也是抖了抖眼角,這個王佑比他想象中還要執著,還要可怕的多。
來到桌子前,陳益戴上手套拿起一個瓶子,打開聞了聞,是麻醉劑。
旁邊,還放著一個鐵鏟,鐵鏟上沒有血跡,暫時不知道是不是凶器,但也**不離十了。
角落是個精致的盒子,陳益將盒子拿起,輕輕打開。
一枚熟悉的碎片進入視線,他見過,那是清墓內唐海獸葡萄鏡的碎片。
“進來幾個人全帶回去,仔細搜查!!”
趙啟明回頭喊了一句,隨即來到陳益這邊。
看著對方手裡的碎片,他開口道:“隻拿了一個碎片嗎啥意思留作紀念”
何時新也走了過來,說道:“父親用生命換來的東西,留下倒也正常。”
“恐怕他每看一次,仇恨就會增加一分啊。”
趙啟明歎了口氣:“哎,既然他查到了,為什麼不報警呢多人涉案就算時間過去很久了很難找到證據,口供還是能審出來的,口供有了再去找證據,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陳益合上手中的盒子,將其遞給了身後的警員,說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啊,他母親在五年後去世,這裡麵應該還有內情,而且他之所以學醫,可能是因為母親。”
“不過……他能對曹宇寧下手,確實已經瘋了,此案已經不僅僅是複仇,而是濫殺無辜。”
孫健力他們的死可以共情理解,但曹宇寧,不該成為仇恨的犧牲品。
現在的曹家,隻剩下了孤兒寡母,還有一個不知情的老太太。
當年的王佑或許目標明確,但現在的王佑內心已經沒有任何憐憫了。
時間有時候可以衝淡痛苦,有時候可以加重內心的罪惡,王佑屬於後者。
陳益越來越覺得,王佑在十年之內,很有可能受到了二次刺激。
刺激的來源,應該就是盒子裡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