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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之中。
「那我先告辭了,得去做一下召喚的準備工作。」
「嗯,去吧,我也想一個人好好地欣賞阿爾托被召喚出來的一幕!」
弗蘭切斯卡從沙發轉移到床上,晃著腿說道。
法爾迪烏斯看著她,最後再一次勸道「弗蘭切斯卡小姐,我已經清楚你至今為止有過怎樣殘酷的經曆了。但是,我隻不過是一名外行的魔術師,自然會有所憂慮。」
說到這裡,他眯了眯眼睛,毫不掩飾對巴茲迪洛特的仇視,繼續說道「把‘那個東西交給他……真的沒問題嗎?」
「你就這麼不滿嗎?可是,想完全控製那個觸媒召喚出來的英靈,就連我也擠不出足夠的魔力哦,得依靠巴茲和斯克拉迪奧家的這個組合呀。」
「我說的不是觸媒,而是你從冬木帶來的‘副產物。」
聞言,弗蘭切斯卡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接著露出一個壞笑。
「沒辦法嘛,能控製‘那個的人,或者說能在維持自我的基礎上令其增殖的人,就隻有我和巴茲才做得到……可我不想一直觸碰那種一點也不可愛的‘泥!啊哈哈哈哈哈!」
············
肉類加工廠。
那是一幅奇異的景象。
某種紅黑色的東西與令咒的魔力一同流入,一點點地侵蝕著英靈的身體。
為了抵抗侵蝕,英靈釋放出魔力,也炸毀了工房裡鋪設的一大半結界。
有好幾個魔術師應付不來被魔力打中,抽搐倒在地上。
儘管巴茲迪洛特也置身於這股魔力的洪流之中,但他不為所動,繼續用鋒利的目光瞪著英靈。
「去祝賀、讚賞、愛護他們否定的事物吧……直到你滿足為止。」
巴茲迪洛特那隻伸向英靈的左手,從中釋放出來的不僅有令咒之力,還有他體內積蓄的魔力。
他甚至用上被時鐘塔視為異端的東洋咒術,隻見紅黑色的「某物」不斷從他手臂中伸出,擰進英靈的身體裡。
巴茲迪洛特先用咒術砍開能夠抵抗魔力的障壁,再讓如影子般蠕動的紅黑色「某物」直接侵蝕英靈。除此之外,巴茲迪洛特體內釋放的魔力總值同樣非比尋常。但縱使英靈覺得事有蹊蹺,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解開謎題了。
英靈現在像是要摳破似的,雙手緊緊地掐著身軀,腦中回想起置他於死地的毒物。雖然毒物帶來的痛苦應該和此刻的並不一樣,但他的本能從記憶中拽出了當時的那份煎熬。因為本能在呐喊,在說這股流入身體的力量,和那毒物同等危險。
英靈一邊忍耐著難以言喻的痛苦,一邊拚命地想壓抑住從內外湧起的「衝動」,以防被其支配。
然而下一刻,巴茲迪洛特送入的「泥」便與英靈體內的「詛咒」——也是構成英靈的惡業之一,相互纏繞到一起,讓跪在地上的英靈發出了震顫整個空間的嘶吼。
就像是呼應這咆哮一般,英靈的身體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他的全身被紅黑色的泥包裹住。接著,肌肉從那健壯的四肢上刮落,骨骼本身也像萎縮了似的,連身高都縮短了將近五十厘米。
覆蓋住身體的「泥」直接化作染料,將英雄的皮膚染成了紅黑色。
另一種力量在心臟附近與「泥」混為一體,變成白色染料,在他身上刻下放射狀的紋路,宛如被剜掉心臟所留下的痕跡。
與此同時,英靈的嘶吼聲戛然而止。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唰」地一下站了起
來。
巴茲迪洛特依然舉著左手,向英靈問道「排除掉多餘之物的感覺怎麼樣?從現在開始,那些泥將會替代它們,成為你的力量。」
見英靈沉默不語地看著自己,巴茲迪洛特繼續淡然地說道「魔術通道應該已經連通了……就由我來問吧。」
儘管身高縮短了,英靈仍是比巴茲迪洛特高出一個頭。巴茲迪洛特盯著麵前的英靈問「我來問你,你是我的從者嗎?」
片刻的沉默後,英靈回答道「好吧……」
他將披在肩上的布展開,然後蓋到頭上,擋住麵孔。「為了實現我的複仇大計……我會利用你。一旦你失去價值,我就會親手……扭斷你的脖子。」
雖然英靈打扮成一副奇妙的模樣,卻有著與發狂相去甚遠的理智,冷靜地吐出了危險的話語。
見狀,巴茲迪洛特依舊麵無表情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把臉擋住?」
「為了給自己一個教訓,讓‘人類的惡行再也無法映入我的眼中。」
「啊……原來如此,這塊布是‘那個的皮啊。隻要你能自如地活動,我沒有意見。」
「嗯,直到我用聖杯之力,將我的不祥之名驅逐出去的那一天為止,我都不想讓世人看到這張臉。」Ь
用聖杯的力量抹消「名字」。
聽到英靈說出如此奇怪的話,巴茲迪洛特用手抵住下巴說「那我該如何稱呼你的真名呢?你如今的性質已經變得與原本的相差太多……aternative,不如就叫ater,怎麼樣?」
聞言,英靈微微搖了搖頭,說出了他的真名。
與召喚之時的性質截然不同,卻是他的真名。
「我名叫——」
············
以肉類加工廠發生的這件事為開端,這一夜,包括於歌劇院顯現的劍士在內,數名英靈降臨斯諾菲爾德。
有人召喚出了跟計劃一樣的英靈,有人召喚出了超乎想象的英靈,也有人還沒看到自己召喚出來的英靈就丟掉了性命。
就在禦主們與他們召喚的英靈們玩弄彼此的命運之時,召喚出全部英靈的「虛假的聖杯」暫時陷入了沉睡。
為了將其身當作獎品,送給追求它的贏家。
英靈們將整座城市卷入這場饗宴之中,卻仿佛成了它進入夢鄉時聽到的搖籃曲。
「其他魔術師差不多已經召喚完英靈了吧。」
看到東方的天空露出魚肚白,西格瑪深吸了一口氣,關上洋房的窗戶。
然後抬足前往地下那間不屬於他的工房。
結界等妨礙儀式的東西都早被清除乾淨了。
西格瑪走入地下,心想我真的能召喚出英靈嗎?說起來,英靈究竟是什麼東西?是因為什麼才會被那個「座」選中的?
他隻是一名會用魔術的雇傭兵。
在他效命的政府滅亡之後,敵方的人將他撿了回來。
他們的關係就是這麼簡單。
自己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力量,為什麼會被選中呢?
西格瑪一邊思考這個問題,一邊莊嚴肅穆地為儀式做準備。
他從來沒想過要為政府報仇。
自幼時起,西格瑪就接受各種各樣的魔術啟蒙。
當政府的人發現他驅使使魔的能力較為突出之後,就在這方麵上對他進行嚴格的教導,從魔術訓練到武器的使用方法,閒暇時還給他灌輸「政府有多麼厲害,絕對不可違抗」的思想。但看到敵方不費吹灰之力就取代了政府,他便明白那一切都是騙人的。
西格瑪不相信任何事物。
就連自身的本領、雇主的魔術以及法爾迪烏斯的部隊訓練對他來說都一樣,隻會讓他覺得靠不住。
正因如此,西格瑪才會想像我這種根本沒有信仰的人,參加爭奪「聖杯」的戰爭真的好嗎?西格瑪明白「聖杯戰爭」的主旨。
聖杯戰爭就是為了爭奪聖杯——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許願機係統的基礎。
可是,西格瑪並沒有完全理解「許願機」這個概念。
因為他對「願望」這個詞本身就沒有什麼概念。
當雇主問他想對聖杯許什麼願望時,西格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倒不是沒有**。硬要說的話,他想得到穩定的睡眠與飲食。
然而,這種願望值得他將未來托付給一個身外的東西嗎?
假設那個叫「聖杯」的東西真的能冒出取之不儘的食物,那對聖杯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
這個世界上假如存在不需要回報的貢獻,那對於西格瑪而言無非是一件既無法理解又極其詭異的事。
但他對此也隻是疑問,並不想去深究。
感情淡薄的西格瑪隻是平淡地做著他的工作——為了穩定的睡眠與飲食。
因為在他的成長環境裡,這兩件事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貴。
「天降風來以牆隔之,四方高門儘皆閉之——」
無論神還是奇跡,甚至連自身的力量,西格瑪都不曾相信過。他為實現等同神之所為的奇跡——「英靈召喚」,開始詠唱咒語。
既沒有感情也沒有**,隻是像機器一樣讓魔力流遍全身和儀式場地。
「自抑止之輪而來,天秤之守護者!」
西格瑪原本對召喚並不是特彆上心,但在詠唱即將結束的時候,體內的魔力突然被一下子抽出,這讓他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
毫無疑問,這證明了他的魔力正流入儀式中心。
即便看到周圍開始亮起光芒,西格瑪的心也沒有絲毫波動。
有的隻是魔力被抽走的疲勞感。
西格瑪看著魔力的光像漩渦一樣打轉,極為冷靜地重新確認了一遍他如今所處的環境。
他在這場所謂的「聖杯戰爭」裡,充其量是雇主用來湊數的棋子。
最好的證明就是,雇主沒有給他任何觸媒。
「其實呀,我本來也打算給你準備各種觸媒的。比方說,黑胡子的財寶啦,帕拉塞爾蘇斯那家夥的燒瓶啦,英雄斯巴達克斯的手銬啦。但是,我又想了想。要是在沒有任何觸媒的狀態下,讓‘城市來選擇英靈,那究竟會召喚出什麼樣的英靈呢?如今這座混亂的城市會引來什麼呢?」這就是雇主所好奇的。
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把這樣的不確定要素帶進這場聖杯戰爭顯然是愚者所為。雇主卻為之心醉不已,笑著朗聲繼續道「雖然調停者(ruer)來不了,但誰能保證沒有萬一呢?沒有觸媒說不定會召喚出與本人特性差不多的英雄。所以什麼都沒有的你是最佳人選。既不會向這個世界渴求什麼,也沒想過要留下些什麼……隻有你這種一點也不像英雄的‘士兵甲,才可以得到平淡的狀態哦。說真的,如果讓虛假的聖杯自己來選擇……那會出現什麼呢?不過,要是什麼都沒來……你也可以逃離這座城市哦。」
簡而言之,西格瑪不過是滿足雇主好奇心的一次性棋子。
就算出現的是一個派不上任何用場的英雄也無所謂。
「如果出現了這樣的英靈,我該怎麼做呢?一起聊聊天嗎?可是,就算對方是曾經名揚天下的英雄,我
也沒什麼特彆想說的。」
西格瑪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進展十分順利的召喚儀式,一邊如此思考著,一邊等待光與魔力的洪流平靜下來。
事實上,他在這場聖杯戰爭中,隻是一枚不被任何人關注的棋子。
就連名字都隻是一個符號「∑」。
他的雇主弗蘭切斯卡對他的認識也隻有「最好能搞出點什麼有意思的不確定要素」,對他的想法也隻是「一枚滿意的棋子,讓他活著對自己有利」。
名叫西格瑪的青年在這場虛假的「聖杯戰爭」中,最多就是一個連魔術師都算不上的「士兵甲」。
然而這一切,隻直到召喚儀式結束的那一瞬間。
············
斯諾菲爾德大森林。
由於擁有最高級的「氣息感知」,恩奇都察覺到了「異變」。
但他未曾想過,引起這個「異變」的是英靈的召喚。
恩奇都微微合上眼睛,像是很過意不去似的,將目光落在地麵上。
「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隻有英靈身邊的銀狼能聽見這句話。
這句話輕輕地消散在樹叢之間,沒有人明白當中的含義。
············
沼澤洋房地下。
光芒散去,儀式祭壇前方空無一物。
西格瑪將目光緩緩地掃向四周,發現房間角落的破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拿著手杖,略顯老態的男人。灰色的頭發,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痕,一直延伸至衣領的下方。
從外表看,他應該是「老人」,可見到那健壯的肩膀與身材,又覺得他像是現役海軍。
而他的身上最明顯的特征是一條接在腿膝蓋上的,光滑的白色假肢。西格瑪警惕不語,觀察著那名老人。
雖然老人散發著壓迫感,但似乎和「英雄」又有些不同。
他身穿的服裝比想象中的更近代,至少看著他並不像出現在神話傳說或中世紀故事裡的人物。
就在西格瑪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時候,那名老人率先說道「你就是聖杯戰爭的禦主嗎?哼……一副沒有霸氣的長相。」
「你是……什麼人?」西格瑪沒有在意老人不禮貌的評價,有些疑惑的淡淡問道。
「我?叫我船長吧。不過,這個稱呼也很快就會失去意義。」老人回答的語氣很是隨意,就像他口中說出的話一樣,毫無意義。
老人這句拐彎抹角的話讓西格瑪在心中泛起了嘀咕很快就會沒有意義是什麼意思?總之……首先我要做的是與他正式締結契約吧。
西格瑪決定確認完老人的身份後再去盤問他。現在要做的是,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
「我……的確在召喚儀式中將你召喚了出來,是你的禦主。」
聞言,老人露出一抹凶惡的笑容,搖搖頭道「嗬嗬……小子,你好像誤會了。」
西格瑪聽得一臉疑惑。有人隨即為他做出了解釋,卻並非眼前的那名老人。
「我們並不是被你召喚的。」
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西格瑪猛地轉過身,並從槍套中拔出手槍,對準身後的人影。
「什麼人?」
西格瑪一邊問一邊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名模樣怪異的少年。
少年背著一個翅膀般的機械裝置,骨架上用蠟沾滿了白色的羽毛,猶如一雙詭異的鳥翼。非要說的話,這名少年的打扮才像是古時神話時代的人物。
西格瑪不禁想,難道少年才是英靈,老人則是入侵此處的魔術師嗎?於是他回頭
看向老人,卻發現根本沒有老人的身影,隻剩一把椅子孤零零地待在原地。
少年沒有理會陷入混亂的西格瑪,苦笑道「用你的感覺來說……我不過是一個越獄犯。」
「什麼意思?」
西格瑪應聲回頭,但說話的人已經不見了,反倒是彆的方向傳來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們不是你召喚出來的英靈,而是作為那名英靈的影子被投影到你的周圍。」
站在門前的是一名穿著白衣,看上去不到十五歲的少年。他手中的手杖上纏繞著一條麵容沉靜的蛇,正麵朝西格瑪嘶嘶地吐著舌頭。
「小孩子?」
「啊,不好意思。我把美杜莎的血用在自己的身上做臨床試驗,身體因此而受到了一些影響……不過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是影子,很快就會消失。」
說完,少年像霧氣那樣逐漸變淡,帶著微笑消散在空氣中。
西格瑪的腦內不斷冒出同一個問題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哥,你可真倒黴啊,你已經逃不掉了。如果你是可愛的女孩子,我倒是會努力努力以英靈的形式顯現。」
又是不同的聲音。
「我們不是英靈,不僅使不出寶具,連刀甚至筷子都拿不起來。」
還是不同的聲音。「你隻是運氣和人際關係太差了,所以才會召喚出不可救藥的苦難。」
不同的聲音在地下室此起彼伏,用莫名其妙的話語玩弄西格瑪的心。
「但是,我們對你抱有很大的期待——期待你變成能夠貫穿一切的槍兵(ner)。」
據說身上出現令咒並成為禦主的人,可以看到英靈的狀態。
可是西格瑪從這些疑似英靈的人身上讀取不到任何情報。
他能清楚感受到的是,他與這些連契約都還沒締結的「東西」產生了魔力通道,魔力卻沒有被他們吸走的跡象。
換作是普通人,麵對這種情況很可能早已發出尖叫。但西格瑪原本就情感淡薄,如今他隻是露出些許困惑的神色,向不斷出現消失的「影子」群體問道「我變成槍兵是什麼意思?還有,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我連自己召喚出了什麼職階的英靈都不知道。」
聞言,自稱「船長」的老人再次出現在椅子上,嚴肅的麵容上兩道眉毛擰得更緊了。
「你召喚出來的英靈職階?這個嘛,可能有點語病……應該說是??以從高處俯視這一切為職責的??守望者(ather)吧。」
············
夢中。
「太陽公公曬得人暖洋洋的,好舒服呀!黑先生!」
這裡是操丘椿夢中的斯諾菲爾德。動物們在庭院裡跑來跑去,椿則坐在草坪上,用天真無邪的聲音如此說道。
然而,被椿稱作「黑先生」的異形之物——蒼白騎士(paerider)卻蜷縮在庭院的樹蔭下。
「咦?黑先生,你討厭太陽公公嗎?」
騎兵的身體抖了一抖,像是在回答椿。
「有一點。」
椿似乎從那團黑暗的動作中讀出了這樣的語句。但她覺得有可能是錯覺,於是繼續向騎兵叫道「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們就進屋裡去吧?」
自從相遇以來,「黑先生」也就是騎兵,沒有對椿說過一句話。可是,在數次把動物拉入夢中之後,他漸漸開始用自己的態度來表達意思了。
不過隻是像動物那樣,能讓人簡單地理解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而已。
椿向屋內走去,忽然望著周圍寧靜的住宅區低喃道「大家是不是都討厭這個地方,
所以搬到彆處去了啊……」
見椿一臉悶悶不樂,變成跟她差不多高的「黑先生」走到她的身邊。
「黑先生」摸了摸椿的頭,像是在問她有什麼煩惱。
椿露出笑容,搖頭回道「謝謝你,黑先生,我不要緊的。」然後,椿看向在庭院嬉戲的動物們,繼續道「現在和以前不一樣,現在這裡有這麼多小動物??
「現在,爸爸媽媽……誰都不會再離開這個地方了,對嗎?」
聽到這句話,騎兵判斷這就是椿的「願望」。
現在的騎兵是一個極其不完整的許願機,隻聽從椿這個禦主的命令。
為了用自己的力量實現椿的願望,騎兵開始暗中活動。
然而,這個時候的騎兵無法做出什麼複雜的推測。
接下來——
············
現實世界,斯諾菲爾德郊外。
幾輛車行駛在漫長的荒野公路上,其中一輛車裡坐著幾名魔術師。
有這樣一群魔術師,他們在時鐘塔裡也沒什麼名氣。聽說這次的傳聞後,他們為了打響名號,特地跑來斯諾菲爾德。而車裡的這幾名魔術師就屬於這一類人。
「我們剛剛已經越過城市邊界。」
聽到負責開車的年輕徒弟這麼說,坐在後排的中年魔術師發出了呻吟。
「哇唔咿!呼呼呼,壞咦嗨喝哩!」雖然沒人聽得懂中年魔術師在說什麼,但大家都知道他非常害怕。
據說中年魔術師去找一個疑似潛行者的英靈談判,結果被對方用短劍縱向割開了舌頭。
因為不擅長治療係的魔術,所以他隻好用咒符在舌頭上纏了幾圈,不斷地向司機位上的年輕徒弟叫喚。
「知道啦,師父。沙漠被炸出隕石坑的那一幕就有夠嚇人的了,大家都想快點逃命!」
「估計我們前麵的車子裡也載著魔術師,車子上方還盤旋著使魔……」
話未說完,年輕徒弟便察覺到不對勁。
這才駛出城市沒多久,公路兩側就停靠著好幾輛車。甚至連開在前麵離他們很遠的車子,也慌慌張張地停到了路邊。
年輕徒弟心想在這種荒郊野嶺的公路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當他看到使魔從前方車輛的上空掉下來時,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惡心感,讓他沒辦法繼續開車。
他連忙把車停在路邊,對著後視鏡解釋道「對……對不起,我突然不舒服……師父?」
後視鏡裡映出的景象讓年輕徒弟大驚失色。
隻見自己的師父——那名中年魔術師,正臉色慘白地倒在座位上。
「糟糕,得趕快……」
年輕徒弟忍耐著身體的不適,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師兄說道。可看到對方,他再一次震驚了。
副駕駛座上的師兄也臉色慘白,身體一下一下地抽搐著,手背和脖子等地方正浮現出青斑。
「什……啊……嗚啊啊啊啊啊啊!」
年輕徒弟發現他的雙臂也浮現出了同樣的青斑,正在蠕動著侵蝕身體。
車內響起慘叫聲——不久便歸於沉寂。
幾分鐘後,車子慢慢動了起來。
停在周圍的其他車輛也接連發動引擎,緩慢地開始行駛。
它們紛紛調頭,向斯諾菲爾德開去。
在前往城市的車子裡,眼神空洞的年輕徒弟開口道「真期待回到斯諾菲爾德啊!」
「是啊,那真是個好地方。我們可得在特等席好好觀看聖杯戰爭!」
副駕駛座上的師兄也帶著同樣的目
光回答道。
他們身上的青斑已經淡了不少,膚色也正在漸漸恢複正常。隻有他們的心臟,變成了性質完全不同的某種東西。
「呀,壞顯黑橫繼哈!」
在師父愉快的怪叫聲下,車子在荒野上全力奔馳。
奔往戰亂不斷的斯諾菲爾德。
從這一天、這一刻開始,斯諾菲爾德這座城市變成了一座大型監獄。
來者不拒,無人能出。
城市就好像擁有了意識一樣,正在吞食人類。
············
斯諾菲爾德北部大溪穀。
「這是……怎麼回事?
那些英靈,究竟是什麼人?」
蒂妮·切爾克從「維摩那」,也就是吉爾伽美什從寶物庫中拿出來的飛行寶具的後座上探出頭,將剛才的一幕儘收眼底。
一名神秘女英靈打斷了吉爾伽美什與神秘弓兵的對戰。
麵對這名擾亂戰局的女英靈,吉爾伽美什露出了十分不悅的表情。但在女英靈有所反應之前,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神秘弓兵因女英靈的一擊而被埋在溪穀的瓦礫當中。可眨眼之間,那座瓦礫堆成的小山便像火山噴發一樣炸裂開來。
無數巨大的岩石彈飛到需要仰望的高度。
突然,幾塊岩石被擊碎,散發著驚人魔力的箭隨即從碎石中衝出。
原來神秘弓兵與瓦礫一起飛到空中,那些箭便是他從飛舞的岩石背後射出的。
一支支纏著龍卷風的箭宛如暴雨,一邊將碎石卷進真空的旋渦裡,一邊衝著吉爾迦美什和女英靈傾落。
隻見吉爾迦美什從「王之財寶(gatefbabyn)」中取出武具,女英靈則憑空拿出一把弓,搭上幾支箭,一齊射出。
武具與箭矢用蒂妮的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釋放出去,將箭雨與不斷落下的狂暴龍卷風一一擊潰。
蒂妮心想吉爾伽美什王自然有這個能力……但那名英靈究竟是??既然她騎著馬出現在這裡,那她應該是騎兵職階的英靈吧。隻是看她射箭的身手,說是弓兵也不出奇……若是如此,那這座城市就有三名弓兵了。還是說……儘管她不是弓兵,卻能夠讓弓箭發揮出如此強大的威力呢?
蒂妮認為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就像是弓兵用劍與其他職階的英靈戰鬥一樣。
雖然吉爾伽美什是弓兵,還擁有乖離劍ea、原罪(ardu)等名劍,但他也不會拋開武器那無與倫比的威力,單以劍技去和劍士職階的英靈正麵交鋒吧。至少在當下,蒂妮是這樣想的。
然而,眼前的畫麵接二連三地顛覆著蒂妮的認知。
女英靈右手一揮,一匹駿馬立刻出現在她的手邊。她輕盈地騎上馬背,以迅猛的勢頭在溪穀上馳騁。
纏在女英靈手臂上的布依舊充滿了濃厚的神氣。
那濃密的魔力通過韁繩傳入馬中,一人一馬仿佛合而為一,在狂風暴雨的間隙中穿梭自如。
他們先是借助即將落到地麵的大塊瓦礫跳往半空,接著再以正在落下的岩石為落腳處,一路靈活地向上方奔走。
看到女英靈與馬沿著瓦礫瀑布逆流而上,蒂妮立刻明白了一件事她果然是騎兵!也就是說,這位具備弓兵素質的英雄,在這場聖杯戰爭中以騎兵的職階顯現了。那她手上的弓之所以有如此強大的威力,應該是因為她手臂上那塊布流淌出的神氣吧。那塊「布」果然是寶具……屬於可以強化使用者能力的那一類……
女騎兵騎著馬不停地奔往天空,轉眼間便抵達了墜落瓦礫的頂點。然後,她看向下方那名神秘弓兵,坐在
馬上拉開了弓。
神秘弓兵察覺到女騎兵的氣息,隔著蓋在頭上的布抬頭向她望去。
女騎兵正背對太陽,衝著他拉滿了散發出濃厚神氣的弓。
「難怪……」
「弓兵!」
女騎兵帶著露骨的恨意,高聲嘶吼道。
對此,弓兵沒有絲毫的動搖,隻是輕聲回道「是你啊……背叛女王。」
下一刻,女騎兵射出了五支箭。
弓兵卻避也不避,而是同樣拉開弓,讓纏在手臂上的布湧現出濃鬱的神氣,射出同樣數量的箭來迎擊。
雙方的箭矢分毫不差地撞到一起,當中包含的魔力迸發開來,形成狂風向四周襲去。
蒂妮用魔術擋住混著沙礫的風,緊盯著弓兵接下來的行動。
然而,先采取行動的是女騎兵。
比剛才更加濃厚的神氣凝聚在弓兵的身後。
原來女騎兵在射出箭的同時從馬上一躍而起,以愛馬為誘餌,她則繞到弓兵的身後。
「自作聰明。」
弓兵說著就要轉身,但還沒來得及,音速之箭便對準弓兵背後心臟的附近筆直地射了出去。
可是,箭頭一碰到弓兵的身體或者說碰到蓋在他頭上的那塊布,就即刻四分五裂、隨風散去。這一箭最終連弓兵的一根毫毛都沒有傷著。
見狀,被稱為「女王」的女騎兵沉吟道「不出所料……」
這句話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確認心中的推測。
「原來如此。」
站在地上觀戰的吉爾伽美什暫時回到了「維摩那」,低聲說了一句。
「您是明白了什麼?」
聽到蒂妮小心翼翼地詢問,吉爾伽美什百無聊賴地答道「本王知道那名不入流的弓兵為什麼能防住本王的寶具,卻會被那名不入流的騎兵一拳打了個正著。」
「果然是有什麼原因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他的盔甲比較特彆而已。」
「盔甲……嗎?」
蒂妮一邊問,一邊向落在地上的弓兵望去。
那名弓兵並沒有穿什麼能夠用「盔甲」來形容的裝備,包裹住他上半身的就隻有那塊頂在頭上的有著奇怪圖案的布,以及纏在手臂上的另一種圖案的布。
「那恐怕是用魔獸或神獸的皮做成的皮裘。真虧能加工成那副模樣,想必是從類似烏伽爾的東西身下扒下來的吧。」
吉爾伽美什舉了一個巴比倫尼亞的魔物名字,但蒂妮並沒有完全理解,又追問道「您是說??他用那張皮,擋住了您驚人的王之連擊?」
「與攻擊次數無關。神獸和魔獸有時會像這樣拒絕人類的文明。剛才本王攻擊的時候不僅用了一級武具,還拿出了包括平時不會使用的低等寶具在內的各種武器,他不可能僅靠自身的本領將其全部擋下。但如果他用的是**和魔力之類的東西來防禦,那又無法解釋那張皮裘為何會完好無損。」
說到這裡,吉爾伽美什眯了眯眼睛,緊緊握住手中的選定之劍「原罪」。
「拒絕人類文明的特異點偶爾會出現那樣的生物。至少,人類創造的一切‘道具對它們是不起作用的吧。」
說完,吉爾伽美什微微一笑。
「怎麼了嗎?」蒂妮一陣驚異,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情況不是很糟糕嗎?王為何還能發笑。
「沒什麼。本王隻是在期待,那件皮裘是他親手剝下來的。」吉爾伽美什咧嘴笑著。
看到吉爾伽美什露出的笑容,蒂妮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這位站在強者
頂峰的英靈,期望麵前的人是能夠與他一較高下的強者。如果是普通的英雄,他大概會定對方的罪,認為那是借助寶具的力量擊退寶庫之物的無禮之徒。
因此,蒂妮再次相信,視線前方的弓兵是一名十分可怕的敵人。
那個英靈,竟能令這位傲慢又偉大的王產生「期待」。
「不依靠盔甲也能用弓打落本王的寶具,算是不錯的能耐。並非什麼不入流的家夥,值得稱讚。」
「可是,那兩位手臂上纏著的寶具究竟是??」
「大概是神推給人類的遺產吧。你看,東西雖然一樣,但他們的使用方法截然不同。」
聽吉爾伽美什這麼一說,蒂妮給雙眸施加魔力感知的魔術,凝視著眼前的戰鬥。
這時她才發現,二者的確有所不同。
女騎兵是全身都流淌著堪稱神氣的高密度魔力,而弓兵隻是將魔力附著於武具上,並沒有納入體內。
「究竟是為什麼??既然具備那麼強悍的**,那將神氣灌入體內就可以輕鬆戰勝對方了吧?」xь
吉爾伽美什思考了一下蒂妮的話,接著露出愉悅的神色,就像找到了什麼稀罕的玩具一樣。
「本王隻是非常討厭本王所認識的那些神……但那個家夥,似乎對他自己曾經信仰的眾神已經恨到了懷有殺意的地步。」
「憎恨……神?」
「很滑稽吧,或許他那強健的**都是神創造的。一邊憎恨著自身的存在,一邊還能保持那份英氣,真是一個有欣賞價值的小醜。」
儘管吉爾伽美什說的這些話不會被那二人聽到,但女騎兵在不斷放出猛箭的同時,也衝弓兵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不把我父親的力量——那條軍帶的力量納入體內?你是在看不起我,在嘲笑我嗎?」
弓兵用手中的弓掃落一支支挾帶破軍之勢襲來的箭矢,以莊重的聲音回答女騎兵的問題。
「神之力,不是此身該吸收的東西。」
「什麼?」
女騎兵這才終於意識到,對方的體內深處流淌著「某種東西」——
一種與神之力性質完全不同的力量,如灼熱之毒那般充滿了弓兵的全身。
弓兵利用這種力量,像操縱使魔一樣全力驅使著「軍帶」釋放出的力量。他將神氣與「某種東西」的力量混合在一起,再次拉開了弓。在布的遮擋下,他吐出了宛如詛咒的語言,當中交織著怒火與嘲諷。
「而是征服,踐踏??以人類的力量去支配的東西。」
············
同一時間,警署。
「報告,北方溪穀發現複數疑似英靈的反應,其中一位應該是弓兵——吉爾伽美什。」
收到秘書的彙報,警署署長奧蘭多長歎了一口氣,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稱得上一切幕後主使的少女,少女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塊蛋糕,如今正愉快地品嘗著。
「弗蘭切斯卡,解釋一下吧。」
「解釋什麼?我一開始不就說了會召喚真正的英靈嗎?」
「我想知道的是什麼人召喚出了什麼東西。」
見奧蘭多靜靜地盯著,弗蘭切斯卡用手指抵著下巴,彆過臉回道「咦?你要在聖杯戰爭裡問這種問題嗎?唔——我確實知道那個英靈的真實身份,也知道禦主的情報,告訴你是可以啦。可是法爾迪烏斯和他上麵的人對你卻不怎麼信任哦,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你少裝傻了。昨天歌劇院的事也是,我懷疑你們根本就沒想隱匿參加聖杯戰爭的魔術師。他們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擊賭場酒店,這分明就是要把市裡的人都牽連進來。現在雖然還沒搞出人命,
但我已經接到報告說,很多人都因為碎玻璃受傷了!」
聽到奧蘭多的聲音有些激動,弗蘭切斯卡露出陰暗的笑容說道「奇怪了?我還以為既然決定把這座城市當作聖杯戰爭的舞台,你就已經做好會把普通人卷進來的心理準備了啊?」
「前提是不要這麼明顯。我們之所以召喚那個術士,就是為了確保勝利的同時將影響控製在最低程度。要是有禦主隨隨便便就把市裡的居民卷進來,我一定第一個鏟除掉他。」
「你可真是正經啊。不過我也不想虐殺市民啦,就給你一個提示好了。」
弗蘭切斯卡哧哧笑著,對奧蘭多講了起來。
「你知道神嗎?不是聖堂教會崇拜的那些,而是更為與眾不同的……神話中的神。」
「啊?」
「在神代,也就是這個世界還充滿著魔力的那個時代,各種各樣的‘概念與‘異物都存在於人類之間。他們雖然有智慧,但說到底還是另一種生物啦。」
弗蘭切斯卡望著遠處,像是在懷念過去一樣眯起眼睛。
「於是,他們之間勢必會產生摩擦,形成無數喜劇與悲劇。這些在人與人之間也一樣會有啦……但對方畢竟是力量的化身嘛,摩擦的級彆也好誤會的級彆也好,都與人類的有著很大的懸殊!歡笑與悲傷也會放大很多倍呢!」
「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憎恨當然也會放大到同樣的級彆。」
說到這裡,弗蘭切斯卡將注意力投向了傳來微弱魔力的溪穀方向,她回憶起昨晚欣賞到的情景,不禁陶醉其中。「他的職階的確是弓兵,但本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哦。我覺得他已經算得上是半弓兵半複仇者(avenger)了吧?」
「複仇者?」
奧蘭多曾經從法爾迪烏斯那裡聽說,在第三次聖杯戰爭中,愛因茲貝倫召喚過那個特殊職階的英靈。
那名英靈似乎並不像一名英靈般強大,很快便以失敗告終。
然而奧蘭多仍記得,法爾迪烏斯在讀取完當年參加者留在傀儡中的情報後,神色嚴峻地說道「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但如果那名英靈贏到了最後,說不定整個世界都會終結。總之,那是一個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英靈。」
「如果與那名英靈性質相同的英靈出現了,那豈不是異常危險嗎?」
瞥見奧蘭多擰眉思索,弗蘭切斯卡聳聳肩,說出了弓兵(複仇者)的情報。
她的語氣中夾雜著開心、愉快,以及對那名英靈身上仇怨的憐愛。
「不過那名英靈恨的並不是人類……而是遠古的‘眾神啦!不知道他們如今是消失了還是正走向滅亡,又或者是躲在星球某個角落……」
············
大溪穀。
持有同一寶具的弓兵與女騎兵繼續交鋒,近戰與弓箭的遠攻輪番上演。女騎兵利用體內神性濃厚的魔力生成長槍與弓箭,在愛馬的背上自如地揮動著武器,接連不斷地攻擊弓兵。
蒂妮緊盯著他們的交戰,開始覺得那匹馬本身說不定是寶具之一。
隻見在女騎兵的指揮下,她的愛馬做出了普通馬匹難以實現的動作,令人誤以為見識到幻想種。
一人一馬向弓兵步步緊逼——
然而馬像是察覺到了危險,高高揚起前蹄停住腳步。與此同時,無數武具插在騎兵與弓兵之間的地麵上。
「我說過??不要礙事!」
女騎兵瞪了一眼放出武具的人,就聽見後者——吉爾伽美什嫌惡地說「混賬東西。像你這種在王麵前連下馬都不會的無禮女人
,沒有資格與本王對話。」
吉爾伽美什站在維摩納的前端,悠然地俯視地麵。他背後的空間散發出陣陣光芒,無數沉睡在寶物庫中的寶具從中探出了頭。
見狀,女騎兵暫且與兩名弓兵拉開距離,詫異地望向站在維摩納上的男人。
「王?你說你嗎?」她微皺著眉頭看向吉爾伽美什,似乎對對方王的身份表示懷疑。
「剛才他還叫你女王,看來你不過也是趁本王不在的期間,在本王的庭院爭奪領土的逆賊啊。不僅無禮還愚昧無知,真是讓人無話可說。」見這個女人竟然懷疑自己的身份,吉爾伽美什當然不會有任何好脾氣。他冷冰冰的話語不是什麼諷刺,而是明晃晃的輕蔑,「連與本王——這個真正的王共處一地的價值都沒有,快點滾吧。」
說罷,吉爾伽美什隨即釋放出「王之財寶」的眾多寶具,仿佛是在踢開路邊的石子。
女騎兵的直覺告訴她被直接命中很危險。
她靈活地控製著馬,在寶具之雨的間隙中穿梭。
頭蒙著布的弓兵則趁此機會射出銳利的一箭,直指女騎兵的馬。
雖然女騎兵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了凶箭,但馬因此失去平衡,而「王之財寶」的第二波攻擊也在這時落了下來。
女騎兵瞬間進一步提升自身的魔力。她將體內的魔力與從布中湧出的神氣——純粹的魔力凝聚到手中的長槍上。
接著,她朝吉爾伽美什擲出長槍,打算僅靠力量掃清襲向她的無數寶具。
纏繞著神氣的長槍穿過落下的寶具之雨,瞄準吉爾伽美什的心臟刺去。
可吉爾伽美什一步也沒有動。
他通過「王之財寶」展開數個盾型寶具,逼向他的長槍在刺穿了幾張盾之後停了下來。
「我剛才就覺得奇怪……怎麼回事?你這寶具的數量也太離譜了吧。」女騎兵微皺著眉頭。
對於女騎兵這番無奈的話語,吉爾伽美什置若罔聞,淡然地開口道「偏偏對本王使用什麼神之力,真是一個一丁點禮數也不懂的女人。」
可是說到這裡,他像是產生了一點興趣似的,一邊觀察女騎兵一邊冷笑道「雖然還是受了些傷,但你用身體接下了高級寶具啊。」
女騎兵沒能完全打掉寶具,有幾把從她身上擦了過去,肩頭和側腹受了些傷,流了不少血。
吉爾伽美什見女騎兵依然像一名戰士那樣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沉吟著點了點頭。
「看來你繼承了很濃烈的神之血統,不過本王並不知道是哪一位神。雖有幾分掃興,但與你二人為敵,應該可以讓本王在完成與友人的約定之前熱一下身。」
雖然吉爾伽美什看上去依舊十分從容,但他的神色不再傲慢大意。
「你們是試金石,沒有本王的允許,絕對不能倒下。」
畢竟對吉爾伽美什來說,真正的熱身就是為了準備與友人的戰鬥,將所有手段一一進行嘗試,包括平時不會使用的各種花招。
「金色的王,如果你再繼續妨礙我,我就先解決掉你。」女騎兵看著眼前這個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全程都在自言自語的傲慢家夥,語氣中帶著些許怒意。
她雖然已經通過對方的力量承認了對方‘王的身份,但不代表她會對此感到畏懼,畢竟她自己也同樣身為王。
聞言,吉爾伽美什不當回事地哼笑了一聲,反問道「妨礙?你確定本王不是在救你嗎,自稱女王的小丫頭?」
「什麼?」
吉爾伽美什瞥了一眼站在崩塌的瓦礫前的弓兵,跟麵露詫異之色的女騎兵說道「你連自己被那個男人戲耍都看不出來,還怎麼
去捕獵他?」
「你說……我被戲耍?」
「以英靈而言,你和那家夥的段位差太多了。你應該也沒有這麼無能,連這一點都不清楚吧。」
蒂妮一直躲在維摩納後麵觀察著戰況,因此對吉爾伽美什的話也深表讚同。
在聖杯戰爭中,禦主被賦予了簡單的透視能力,可以看到從者的狀態、筋力和敏捷等參數,從而大致掌握從者的強弱。
這些參數投影到禦主眼中的模樣會根據禦主的感性而有所不同。在蒂妮眼中,那就是從一座山上流下來的六條河流在流速上的差異。
僅從這幅畫麵來說,所有河流都在飛快流淌的是吉爾伽美什和蒙布弓兵這兩個人。和他們相比,女騎兵的河流有好幾條都流得十分平緩。
尤其是司掌運氣的河流流得特彆慢,如果單純比較基礎能力,會對女騎士稍有不利。
儘管她將寶具散發出來的神氣納入了體內,將力量提升了幾個檔次,但如果對手也拿著同樣的寶具,那她依然沒有任何優勢。
或者是,把神之力納入體內和將其當作道具來使用——兩種不同的用法可能會造成不同的影響,但究竟具體如何,蒂妮就推測不到了。
在蒂妮思考著這些問題的時候,女騎兵板起臉,用刀鋒般的目光瞪著弓兵。
「我知道我們段位差很多……」
蒂妮正奇怪為何女騎兵一下子換成了與年齡相符的少女語氣。
就聽見她帶著**裸的敵意,直言不諱道「因為我就是被這個男人殺死的!」
「咦?」蒂妮不禁驚呆了。
她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女騎兵會喊出讓人能夠猜測到其真名的話。
女騎兵認識弓兵,自然沒有隱瞞的必要;而吉爾伽美什這邊,就算想隱匿真名也沒什麼意義吧。
可是眼下敵人的使魔說不定就在某處監視著,在這種環境下將真名的線索公布出來真的合適嗎?
或許,這名女騎兵的性格比蒂妮想象中的還要耿直。
在這個疑問的引導下,蒂妮再次推測起這兩名英靈的真名。
——使用弓箭和長槍,擅長馬術,被稱為女王的女人。
——殺掉這位女王的英雄。
——二人使用一樣的長布寶具。
——否定人理的獸皮。
蒂妮為了聖杯戰爭,學習過不少的神話與英雄傳記。她把幾枚碎片擺在一起,逐漸拚湊出兩名英雄的模樣。
然而,她沒有立即認同自己的答案。
女騎兵先不提,那名弓兵的形象與蒂妮印象裡的英雄相差太多了。
下一刻,女騎兵像是在證明這一點似的大吼道「但是,我的死因現在隻是小事!」
女騎兵的視線從弓兵身上移到了蒂妮這邊。
麵對女騎兵突然投來的目光,蒂妮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不過,女騎兵並沒有對蒂妮發動什麼攻擊,她又將視線轉回到弓兵身上,大叫道「回答我!你這混蛋……剛才為什麼要對那個幼童下手!」
聽到這句質問,弓兵淡淡地答道「她是和從者一同大搖大擺現身的禦主,我對她下手是理所當然。即便是幼童,也是帶著摧毀對方的決心參加戰爭的魔術師,我沒理由手下留情。你有資格問這個問題嗎?女王,你可是戰爭的起源啊。」
「閉上你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給我滾!我讓你回答,並不是想聽你說這種彆人才會講的平庸大道理!」
女騎兵一邊說著蠻不講理的話,一邊再次變出長槍,用槍尖指著弓兵繼續質問「是你!憑借自身的
力量與智慧,把戰場的一切扭轉成你所期望的模樣!正因如此??我以為??我以為隻有你,是不會做出這種行徑的!」
女騎兵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到弓兵身上。在蒂妮看來,如今正是絕佳的機會——
「王……」
「少安毋躁,欣賞小醜之間的互相詆毀也是一種樂趣嘛。」
吉爾伽美什雖然嘴上這麼說,周身的魔力卻沒有絲毫紊亂和漏洞。
蒂妮也感覺到,吉爾伽美什似乎對對手產生了好奇心,想進一步了解對手的本質。
至少,那位弓兵有足夠的力量讓這位傲慢的王產生興趣。
可蒂妮在意的是那名女騎兵。
——那名騎兵……她是在為弓兵對我下手一事而生氣嗎?比她的死,這件事更讓她生氣?為什麼?蒂妮很清楚,她的這條命注定要奉獻給宗族。從決心召喚出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借此鏟除魔術師們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會被反殺的準備。
從蒂妮的觀點來看,弓兵說的話完全就是真理。
——那名騎兵是不是……根本就沒把我看成是敵人呢……
女騎兵不知道少女的困惑,仍在馬上繼續叫道「我的確聽說,你在戰爭中不會留情,甚至掠奪敵國的平民百姓。為了達到目的,你也曾經卑鄙地暗算過彆人。可是,如果這都是為了實現宏願,那便不會動搖你的英雄之名。」
她說話的語氣遠比外表成熟。接著,她又提高音量說道「可是??不管有什麼苦衷,哪怕對方是會給世界帶來災難的詛咒之子!以前的你也不曾滿不在乎地對著幼童拉開過弓箭!比起其他人,你自身才是最不容許這種行為的人!」
「……」
「那個名字曾讓我等的故鄉——整片德爾斐的沃土響起敬畏與崇拜的歌聲……那個意為神之榮耀的名字被你丟到哪裡去了!……」
在怒火的驅使下,女騎兵甚至不顧暴露自己的真名,眼看著就要喊出對方的名字——
「閉嘴。」
弓兵吐出兩個字,凍結了周圍的空氣。
與此同時,紅黑色的影子猛然湧起,像生物一般蠕動,那顏色就與弓兵如今的身體顏色一模一樣。
那是憎厭,又是恐懼;
那是侮蔑,又是悔恨;
那是嫉妒,又是憐憫;
那是憤怒,又是看透;
那是嫌惡,又是遺憾;
那是絕望,又因此而空虛。
各種各樣的感情在影子裡積累至極限,從影中深處發出的聲音仿佛要詛咒所有聽到的人。
連一直表現得堅毅剛強的女騎兵也退縮了一下,蒂妮更是覺得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不為所動的隻有吉爾伽美什一個人,他甚至還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就像一名正在觀賞喜劇的評論家。
弓兵沒有理會反應各異的三人,而是繼續道「叫那個名字的英雄已經不存在了。不,‘他連英雄都不算,不過是一個愚蠢之徒,隻會迎合沉溺於尋歡作樂的暴君,作為代價在火焰和雷電之中燒毀了人間之衣(人類靈魂)。他在臨終之時違背了誓言,選擇了快樂而不是苦難!」xь
「你……是誰?你有什麼目的?」
女騎兵不禁問道,頰邊流下冷汗。她心中確信,眼前的人已經不再是她認識的那位大英雄。
「我隻是一個人類。我要否定、踐踏、玷汙奧林波斯眾神,包括你的父親——戰神阿瑞斯。我是為此而生的複仇者。
「啊啊,沒錯。吾之骨肉、吾之靈魂??正是那個淪落為神的愚蠢之徒——‘他的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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