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山派出所,陳書安排實習學警徐磊去詢問室給超市的經理做筆錄,他自己則帶著女人上了三樓辦公室。
女人顯然是認字的,見著辦公室門旁掛著的《副所長》三個字,知道眼前的這位年輕警察是派出所裡的領導。
進的辦公室,剛坐下來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向領導傾訴自己多年不幸的經曆,丈夫癱瘓,她自己又是福利院出來的孩子,家裡沒依沒靠的,能熬到現在完全是因為家裡的女娃。
聊到孩子的時候,這位母親稍稍直起了腰杆,鼻子一吸沒了哽咽,眼裡全是光,第一句話就是自家孩子成績不錯。
現在孩子在上高二,下半年就是高三了。她決定卯足勁頭,再多打一份晚工,希望能給孩子存下一點大學的學費。
孩子乖巧,從來不提在學校裡的困難,平常下課回了家搶著幫母親做飯洗衣,言語之中安慰母親等自己上了大學以後,也能出來打點兼職補貼家用。
女人聽了既是心暖孩子的懂事,也是慚愧自己的無能。
後來有一次女人在打工的地方聽到了老板娘和他兒子的聊天,知道了這高中生要是帶上計算器那成績肯定是好上許多。
再一想,可從沒見過自家女兒書包裡,或者寫作業的時候有這東西,便抽空找那老板娘問了這計算器的價格和賣的地方。
老板娘知道她家的情況,便將適合她家女兒的計算器型號和賣的地方告訴了女人。在女人的認知裡,完全無法理解這麼個小玩意竟然要幾百塊,這可是她全家一個月的夥食錢。左思右想之下就做了這不該做的事情。m.y.
陳書點了根煙,在煙霧繚繞之下告訴女人,這次她可能要被拘留,然後要通知她的家屬,也就是她的丈夫,希望她能提供她丈夫的手機號碼。
原本平靜下來的女人嚎啕大哭,她不想讓她丈夫和女兒知道她做了這麼齷蹉的事情。她如同在超市的辦公室那般,又是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頭祈求。
陳書聽了以後心裡很不是滋味,可先前在超市裡的推理又在提醒他,這女人可能在逢場作戲,那些丈夫、女兒的全是假的,隻為逃避法律的懲罰。
安排朱超然將女人送到辦公樓後邊的留置室,陳書拿出警務通搜了一下她的身份信息,看著跳出來的租房地址,決定親自去看看這女人的家裡。
......
晚上,西城路,楓葉小區4棟401
陳書、朱超然兩人敲了敲房門,開門出來的是一名文質彬彬的中年女子,戴著白框眼鏡,說話之間態度也是極為溫和的。
“警官,你們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陳書越過女人的肩膀,朝屋裡頭看了一眼,見裡麵一家四口人正圍坐在一張圓桌上吃著晚飯。
“你好,我們是中山派出所的。我想問下,一個叫林小妹的人,你認識嗎?”
女人想了會兒,搖了搖頭:“不認識。”
“嗯,打攪了。”
陳書點點頭,準備離去。
一旁的朱超然突然說道:“就是一個丈夫癱瘓了的女人,麻煩你再想想,有沒有這個人?”
這會兒,女人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指著樓下說道:“你說的應該是樓下那女的了。她原先就是租我這房子的,後來交不出房租,就讓房東給趕到樓下的柴火房住了。”
陳書讚許地看了朱超然一眼,隨即向那女人問道:“什麼柴火房?”
“就我們這樓梯下來,一樓正對的那一排小矮房。哎呀,這也是一家苦命人,聽說老公是在上班的時候摔成癱瘓的,老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家人現在就指著那女人過活。誒?警察同誌,這女人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情?”
陳書擺擺手:“我們就是過來登記坐出租房登記的。”
兩人下了樓,對麵三四米就是一排矮房,除了西側旁邊有一間門是開著的,裡頭也有點光亮透出來,其餘房子皆是閉緊了門,看著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朱超然疑惑道:“書哥,這不就是倉庫嗎?都沒窗戶的,這哪能住人啊。”
陳書沒回答,領著朱超然去了那唯一一間開著門的。
進的門來,裡頭就一個屋,最裡邊擺著一張大床,一名戴著眼鏡的男子正靠坐在床背上看書,一個十六七歲穿著附近中學校服的女孩則是坐在門邊上的小板凳,趴在一張看著就有些歲月的圓桌子上寫著作業。
屋子小,東西卻是不少。東一堆碼的整整齊齊的紙板,西幾袋裝滿空塑料瓶的編織袋,中間還放著數目不少的鍋碗瓢盆,陳書等人愣是找不到下腳的地兒。
女孩抬起頭,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警察。除了討錢的房東,她家已經好久都沒人來過了。
男人放下書本,疑惑道:“警官,不好意思。家裡亂,請問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陳書笑了笑,隨口說道:“沒事,我派出所的,就過來看看。對了,你們家就你倆人住嗎?”
男人:“還有我老婆,我們三個人住這兒。怎麼了,這兒不讓住了嗎?”
屋裡就一個白熾燈亮著,此刻,燈光下他的臉顯得格外乾淨,一雙眼睛也炯炯有神,若不是躺在床上,真看不出他有什麼毛病,顯然他被人照顧得很周到。
朱超然站在女孩邊上,看了眼桌子上寫得滿滿當當,卻有著不同顏色字跡的練習試卷,忍不住問道:“誒,為什麼你這卷子上有兩種筆跡和顏色?”
女孩漲紅了臉,扭過頭來沒有作聲。
裡頭的男人應該是聽到了朱超然的問題,打了個哈哈,慚愧道:“這都是孩子他媽從外頭撿的練習冊,都是彆人用過的。”
雖談不上大富大貴,可自小家裡也沒給餓著的陳書聽到這話卻是有些站不住了。
他蹲了下來,摸著桌子上的習題卷一下子說不出來話來。餘光中,忽然發現桌上一角竟放著一本曆年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的試題卷。
陳書可是知道這競賽的分量。當年他們全班可是被隔壁的競賽班在年級考試排名賽中籠罩了整整一年的陰影,直到第二年競賽班被學校單獨劃分排名以後,大家才緩過氣來。
那批人可都是狠人,在奮力衝刺競賽以外,也能在全科考試中遊刃有餘。
他吃驚道:“小姑娘,你們學校推薦你去參加這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