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徐載靖等幾人的對話,梁晗拱手一禮,朝著雅間外走去。
齊衡略有些遲疑的說道:“靖哥,汴京乃天下首善之地,街上有不少巡鋪,此地離著宮城也不算遠,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小公爺說的有理,甚是有理!這裡怕不是有人在危言聳聽,恐嚇殿下。”高淨看著徐載靖,語氣不善的附和道。
“再說,我高家也是開國武將,家中護衛彆的不說,保護人還是很說得過去的。就是有什麼事兒,直接令巡鋪中兵卒來護衛就是!”
徐載靖蹙眉道:“讓巡鋪裡的兵丁來護衛?巡鋪中的兵卒,莫非高兄弟都認識?要是有歹人混跡其中,你可能夠辨認出來。”
高淨:“我”
徐載靖轉頭看向齊衡,沉聲道:“元若,汴京是首善之地不假,但你可還記得之前我家大姐的遭遇?”
齊衡聞言,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多年之前平梅和顧廷煜訂婚,就在元宵佳節那日,便是有歹人想要趁著人多,圖謀不軌。
要不是當時徐載靖就在平梅身邊,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呢。
趙枋看著徐載靖笑了笑,說道:“靖哥兒,方才孤還不想著沒什麼,經你這一說,孤頓覺咱們四周危機潛伏。”
說著,趙枋還朝著雅間四周看了看。
徐載靖安慰道:“殿下,您也不用太過憂心!高府距此不過一刻鐘的路程,隻要通傳,禁軍護衛很快便能抵達。”
說話的時候,梁晗不苟言笑的回到了雅間中。
環顧四周,
徐載靖快步朝著雅間四周敞開的窗戶走去。
“元若,六郎,過來幫忙把窗戶都關上。”徐載靖道。
“哦哦!”
齊衡梁晗二人趕忙應是,起身朝四周走去,幫著徐載靖一起合上窗扇,侍立在旁的不為也跟了過去。
“殿下,您安坐就是!彆在窗戶邊露麵。”徐載靖又道。
“哦哦!好!”屁股抬離座椅的趙枋,從善如流的坐了回去。
高淨撇了撇嘴,低聲道:“裝神弄鬼!”
忽的,
高淨察覺到了身邊趙枋的視線,心思電轉之間,躬身道:“殿下,小人也去幫忙。”
說著高淨站起身,朝著窗戶走去。
來到窗邊,高淨雙手握著窗扇,順勢朝著窗外掃視了幾眼。
樊樓一共由五座寬大奢華的木樓組成,東西南北中各一座,由連廊連接。
眾人所在的木樓,便是西邊的這一座,從中午到傍晚都有陽光照射。
而且高家雅間的位置頗好,中間和北側的木樓,都能看到此處。
這高淨本來沒什麼感覺,隻認為徐載靖在危言聳聽。
可等高淨朝著外麵掃了幾眼後,也不知是不是徐載靖的話語暗示,或是真有其事,高淨發覺附近兩座木樓的三層和二層,有幾人正在朝這邊看著。
這般發現,直讓高淨心中一個咯噔,無比發虛的感覺從腳底和心中散了出來。
發虛的同時,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沒錯,高淨便用探尋的眼神,朝著那些人看了過去。
被高淨看到的人,
有的被看的莫名其妙,搖了搖頭後關上了窗戶;
有的似乎知道今日高家雅間的位置有多難搶,遙遙拱手一禮;
有的則麵無表情的和高淨對視了一眼,轉頭看向了彆處。
高淨正想繼續看去,確認情況的時候,徐載靖已經走到了這邊。
高淨眼神發虛,欲言又止:“徐五郎”
徐載靖站在高淨身邊,朝外掃視了幾眼後,道:“鬆手。”
“哦哦!”
“哢嗒。”
兩扇窗戶被掩的隻剩下一條細縫。
透過細縫,徐載靖朝著外麵看了幾眼,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五郎,應該沒事兒吧?”高淨換了親近些的稱呼問道。
看著徐載靖瞥了過來的眼神,高淨訕訕的低下了頭。
“噠噠。”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在齊衡身邊的不為趕忙走了過去。
開門後,不為說道:“青雲哥,怎麼了?”
趙枋從繼續朝外看著的徐載靖身上收回視線,道:“讓靖哥兒的親隨進來說話。”
“是。”
不為應是後,青雲便走了進來。
看到正座上的趙枋,青雲掩下驚訝,趕忙躬身拱手:“小人見過殿下。”
“無需多禮,是有什麼事?”趙枋道。
看了眼窗邊依舊朝外看著的徐載靖,青雲拱手道:“啟稟殿下,侯府尉校尋書剛才來了二樓同小人講,在去高府的路上看到幾個神色不善的漢子。”
“他同尉校阿蘭,心中都覺得有些不妥,合計一番,尋書便趕忙回來提醒一句”
“他們倆陪著靖哥兒去過西北吧?”趙枋問道。
“殿下明鑒。”青雲躬身道。
正在窗邊朝外看著的徐載靖,將窗戶關緊,轉頭道:“殿下,還請移動一番,坐到雅間門口附近。”
趙枋起身點頭:“好!聽靖哥兒的。”
青雲拱手一禮:“殿下,小人告退。”
“嗯,去吧。”
青雲看著徐載靖的眼神,重重點頭後轉身離開雅間。
房門開合後,雅間中再次安靜了下來,隻有窗邊徐載靖不時走動的腳步聲。
梁晗看了趙枋一眼後,走到徐載靖身邊,道:“靖哥兒,你看啥呢。”
說著,梁晗也把眼睛湊到了窗戶縫裡,朝外看著道:“是那些開著窗戶的房間麼?”
徐載靖頭也不轉,道:“開著窗戶的還好些,主要是那些沒開的,六郎,躲遠些。”
“哦哦。”
另一棟樊樓木樓,
三層,
某處能看到高家雅間的屋子中,有人和徐載靖一般姿勢的朝外望著。
看著高家雅間緊閉的窗戶,窗邊那人恨恨道:“又是徐載靖這廝!”
門扇開合,
有人進到了屋子裡,拱手道:“世子,咱們的人已經來到附近,好手也跟著裝東西的牛車到了樓下。”
窗邊之人剛想說話,就看到高家雅間的窗戶忽然開了一扇,徐載靖如有實質的目光朝這邊掃了過來。
窗邊之人趕忙側身讓出窗戶縫,躲到了一旁。
等了片刻後,窗邊之人再次朝外看去。
“世子,咱們的人可否上樓了?”
窗邊之人雙手握拳,似乎是在克製自己的衝動。
沉吟片刻,那人十分不舍的看著高家雅間,自言自語道“如此之好的天賜良機啊”
隨後,窗邊之人又道:“徐載靖,你這廝真是與我相衝啊!”
“世子?”
戀戀不舍的看了眼高家雅間緊閉的窗戶,窗邊之人深呼吸了一下,放開拳頭,說道:“讓咱們的人散了吧,以後再說!”
“是!”
那人又在窗邊站了會兒,歎了口氣後朝外走去。
一陣門扇開合,屋子裡陷入了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
“哐當!”
屋門被人用力踹開,
穿著宮城禁衛甲胄的士卒闖了進來。
為首的小校目光警惕的環視了一番屋內,看著並無一點異樣的屋子,小校走到了窗戶邊。
“嘎吱。”
窗扇被小校推開。
看著不遠處的高家雅間中,朝他揮手的袍澤,小校又比量了一下,隨後便心有餘悸的搖了搖頭。
出了屋子後,這小校便站在門口,不容其他人入內。
又等了一會兒,
一行精悍的皇城司吏員也來到了屋子,又是一番查驗。
內城,
安遠門,
守城的禁軍似乎是得到了什麼命令,正在挨個的查著出城的馬車牛車。
一名禁軍伍長,審視著身前的中年人,瞧了瞧神態瑟縮的中年人,又朝中年人身後裝著艾草的牛車看了一眼,蹙眉道:“進城乾什麼的?”
“小人,小人是進城送艾草的,結果送到了,人家不要了。”中年人道。
“城中哪家?”
“景明街上的大戶人家。”
“唔!”
點著頭,禁軍伍長朝著牛車走去。
從腰間抽出精致的手刀,禁軍伍長朝著牛車中的艾草戳了戳。
“嘎。”
刀刃戳到了什麼硬物。
隨後,鋒利的刀刃在其中攪了攪,露出了艾草下光滑的木棍。
看著車中艾草紮成的草人,禁軍伍長沒有多問便知道,這是用來支撐‘艾人’的木杆。
又看了看牛車,沒發現什麼異樣的伍長,將刀收回鞘,揮了揮手道:“走吧。”
“唉,有勞您了。”
說著,中年人點頭哈腰的朝外城走去。
中午,
熾烈的陽光下,
宮殿前,
十幾個長條板凳排成兩排,
受刑的禁軍、內官和女官,便是趴在這上麵。
“啪啪!”
“啪啪!”
刑杖掄在皮肉上的聲音,不絕於耳。
“唔!唔!唔!”
雖然受刑的禁軍、內官和女官,嘴裡咬著木棍或布團忍著疼,但行刑之人顯然是厲害的,受刑之人依舊疼痛難忍。
這些人正前方,趙枋同樣趴在長條凳上。
趙枋旁邊,皇後娘娘單手叉腰,胸口起伏不定的大口喘著氣。
握了握手裡拿著的厚實長條竹板,皇後娘娘高高舉起後,又恨恨的掄了下去。
“啪!”
“哎喲!母後,兒臣錯了!”
“啪!”
“哎喲!疼!”
“啪!”
“母後,疼!兒臣錯了!”
“啪!”皇後打完,又叉腰歇了歇,回頭看著皇帝懷裡,眼中滿是害怕神色的月兒公主,道:“月兒,你以後要是敢和你皇兄一樣,我也照打不誤!”
“母後,兒臣知道了。”月兒公主點頭顫聲道。
“來人!”皇後又道。
聞言,趴著的趙枋暗自鬆了口氣,想來懲罰應該到頭了。
皇後的貼身女官湊了過來,心疼的看了眼趙枋後,道:“娘娘?”
皇後道:“去,找塊兒好布,把他的嘴給我塞上,我聽得心煩!”
趴在長凳上的趙枋一愣,還反應過來呢。
“啪!”皇後手裡長長的竹板又掄了下來。
“嗷!”
宮門處,
有女官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朝著帝後福了一禮,道:“陛下,娘娘,高家滔滔姑娘來了。”
“讓她過來吧。”
“是。”
說完,皇後娘娘有些心疼的看著趙枋屁股上的紅印子。
趙枋側頭朝著宮門看了眼,然後仰頭朝著皇後娘娘笑了笑:“母後,您累”
“啪!”
皇後娘娘又恨恨的給趙枋來了一下,將趙枋後麵的話語給打了回去。
叉腰喘息了幾下,皇後回頭看向皇帝,道:“陛下,臣妾打的有些累了,要不您來?”
“啊?”凳子上的趙枋不可置信的仰起頭,看著身邊的親娘。
皇帝擺手:“朕的手勁兒大,打壞了枋兒,朕和皇後還有月兒都要心疼的。”
帝後說著話,
高家滔滔姑娘帶著女使走了過來。
殿前的刑杖的啪啪聲依舊不絕於耳。
來到近前,高家滔滔姑娘直接跪倒在地,叩首道:“小女子見過陛下,娘娘。”
皇後深呼吸了一下,麵上浮起一絲笑容,道:“滔滔,起來吧。”
高家滔滔姑娘,頭也不抬的說道:“陛下,娘娘,小女子兩位兄長有重錯在先,懇請陛下娘娘責罰。”
“先起來吧。”皇後道。
“是。”
高家滔滔姑娘站起身,顧不上膝前裙子上的塵土,垂首站在一旁。
皇帝看著趙枋,沉聲道:“滔滔啊,你家那個叫高淨的,既然喜歡出來玩兒,就去北方軍寨玩兒去吧。”
“是,陛下。”
“高凜,給朕去看上三個月城門,不準有人偏袒替崗!”
“是,小女子代兩位兄長,叩謝陛下隆恩。”
說著,高家滔滔姑娘再次下跪叩首。
“嗯。”
皇帝頷首。
趙枋抬起頭,有些心疼的看了眼高家姑娘,又回頭看了眼還在受刑的眾人,出聲道:“父皇,母後,也沒發生什麼事兒,兒臣懇請,饒了他們吧。”
說著,趙枋有些迷惑的看著朝他使眼色的高滔滔。
“枋兒,你說沒發生什麼事兒?”皇帝沉聲道。
抬頭有些累的趙枋,低頭看著旁邊親娘的影子,點了幾下頭。
看著皇後地麵的影子動作,趙枋眼睛一瞪,知道皇後已經再次舉起了竹板,他趕忙說道:“兒臣,兒臣和靖哥兒他們回宮,一路上風平浪靜,沒什麼的呀。”
看著地上的影子動作,趙枋提前閉上了眼。
片刻後
“啪。”
趙枋的屁股再次遭了殃。
“枋兒,皇城司派人去樊樓的時候,眉峰身邊的吏員就在周圍發現了一個僧人。”
吃痛的趙枋一愣,抬頭看著皇帝,道:“啊?父皇,什麼僧人?”
皇帝蹙著眉頭:“一個被察覺異樣,追到在巷子裡眼看逃走無望,自我了斷的僧人。”
趙枋趴在凳子上,低頭看著陽光下自己的影子,低聲道:“父皇,是死士麼?”
皇帝點頭,待發現自己的兒子低著頭看不到後,出聲:“嗯!不錯。”
皇後衝著趙枋訓斥道:“你個孽障,之前你想出宮,我哪次沒答應你?今天你可倒好,千方百計就為了去樊樓玩兒!看來,是我太寵你了!”
緩了口氣,皇後繼續道:“好在,你還知道讓高家下帖子,讓徐家五郎過去!不然,今日真要再過一兩個時辰,等人家的謀劃成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你出了事兒,我怎麼活?你告訴我?!”
皇後帶著哭音問道。
隨後,越想越氣不過的皇後,再次狠狠的抽了趙枋的屁股一下。
這次,趙枋隻是身子一緊,卻沒有如方才一般哀嚎,隻是咬緊牙關挺了過來。
趙枋抬頭,看著皇後和皇帝,神色鄭重的說道:“父皇,母後,兒臣錯了。”
“當啷。”
竹板被皇後直接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