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康王氏轉頭朝著金媽媽笑了笑：“沒想到還有這麼巧的事！之前聽聞京中有人家在尋人，沒想到居然是貴府上。”
金媽媽禮貌的笑了下沒有說太多。
廳堂中也安靜了一會兒。
金媽媽看著康王氏眼睛轉動，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想著來康家前，吳大娘子的囑托，便笑道：“大娘子，不知府上的晉少爺最近可有閒？”
“啊？”康王氏瞪大了眼睛。
方才她沒說話，就是在想自己的親兒子康晉。
去年，康王氏嫡出的姑娘康元兒，在成國公府上闖了塌天大禍，不僅連累康海豐起複的事情泡湯，更讓康晉在汴京之中沒了朋友。
畢竟那日京中泰半高門大戶的女眷去到了馮家，受到了起火瘋馬的驚嚇，不免遷怒到康晉身上。
康晉性子老實不是個長袖善舞的，彆人刻意之下，在外麵處處受到冷落欺負。
有時康晉想花錢請客，彆人家的公子都不樂意接受，這些時日臉上就沒什麼笑意。
當然，也有找康晉玩兒的。
可康晉是老實不是傻，知道那些人找他，是把他當花錢的冤大頭，自然也是不去的。
康王氏就這麼一個金貴的嫡出兒子，可是心疼壞了！
但她一個內宅婦人，對外院男子的事情力不從心，哪怕去找自己盛家親戚，可盛家的子弟日日讀書，根本沒時間陪她兒子。
金媽媽這麼一開口詢問，稍想一下就知道是替梁家六郎問的。
這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天冷了有人送炭，真真是問到了康王氏的心坎上。
康王氏的笑容瞬間真誠明媚了許多，笑道：“哦！金媽媽說我家晉哥兒？他最近紮進了書堆裡，我讓他出去放鬆一二都說過多少次了！”
“媽媽你一問，他便是沒空，我也得讓他抽出空閒來！”
金媽媽笑著微微躬身，道：“晉少爺當真是好學！可也得勞逸結合。”
康王氏高興的甩了下手絹兒：“說誰不是呢，可就是說不聽！”
金媽媽點頭道：“明日我家六公子在城外吳樓辦暖爐會，可以討論詩詞品嘗美食。室內有相撲、射箭，屋外還能冰上釣魚，晉少爺若是得閒，回了府上奴婢就請我家大娘子下帖子。”
康王氏笑的酒窩都出來了，點頭道：“那就有勞金媽媽了。”
片刻後，
“大娘子，蘇小娘來了。”仆婦在屏風後通傳道。
“人來了！”康王氏笑著站起身。
康兆兒生母蘇小娘，雙手放在腹前，垂首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看著身前的地麵，蘇小娘福了一禮：“奴婢見過大娘子。”
“抬起頭來，讓貴客看看你！”康王氏道。
蘇小娘依言抬起頭一看，隨即眼中就有了些許驚訝的神色。
原因無他，乃是往日凶神惡煞的康王氏，今日笑容十分高興真誠。
蘇小娘入康家多少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康王氏這樣。
“奴婢見過貴客。”蘇小娘又朝著金媽媽一禮。
“小娘多禮了。”微蹲回禮的金媽媽上下掃視了蘇小娘一眼，看著其膚色狀態，心中便已經有了數。
“小娘您可記得之前，您從城外莊子上回城的時候，在路邊救的那個少年？”金媽媽問道。
一番交談，
蘇小娘的臉上也有了驚訝的神色，笑了下，道：“人沒事就好，就好。”
金媽媽點了下頭，轉身在身後桌幾上提起一個食盒，笑道：“小娘，知道您救了我家親戚，這是貴人的一番心意”
說話的時候，金媽媽是看著康王氏的。
心情甚好的康王氏會意的點頭，同蘇小娘說道：“還不趕緊去接著！”
“是大娘子。”
蘇小娘一愣，趕忙上前手也不從寬袖裡伸出來，就這麼直接接過了食盒。
雖然手沒有伸出來露外麵，但眼尖的金媽媽還是看到了蘇小娘的手上有幾塊凍瘡。
“這裡麵有幾塊兒糕點，是我家大娘子特意吩咐放進去的，說是涼了就不好吃了，所以下麵還放了個炭爐。”金媽媽看著蘇小娘，笑著說道。
接過食盒後，感覺分量有些不對的蘇小娘，臉上有了恍然的神色，低聲道：“這，炭爐金貴，奴婢該如何還回去？”
金媽媽笑了笑。
一旁康王氏也聽出了金媽媽話裡的意思，接話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既然涼了就不好吃了，你也彆辜負了吳大娘子的心意，趕緊帶回去給孩子們嘗嘗吧。”
金媽媽笑著連連點頭。
“是，大娘子。”蘇小娘福了一禮後，繞過屏風，朝堂外走去。
康家後院兒，
離著二門不遠的小院子裡，
門內，
“姐，小娘回來了沒？”
屋內有男童的聲音傳來。
“等我看看！”
康兆兒向屋子方向喊了聲後，探著頭眼中滿是擔憂的朝外看了一眼。
看著空無一人過道，康兆兒搓了搓耳朵就想抽身說話。
忽的，
一個拎著食盒的人影拐進了康兆兒的視線中。
“小娘！”康兆兒顧不上搓耳朵，趕忙快步跑了出來。
來到近處，
康兆兒一臉驚訝的看著蘇小娘手裡的食盒，道：“小娘，好香啊！裡麵是什麼？”
蘇小娘笑著搖了下頭：“說是點心果子。”
很快，
進到有些冷的屋子裡。
康兆兒的弟妹兩人正趴著縮在被子中，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進屋的兩人。
片刻後，
食盒還沒打開，
“哇！小娘，好香啊！”床榻上的兩小隻流著口水，目光盯在了被拎進屋的食盒上。
兩人的動作也從趴著，不知不覺的變成了跪著。
三層食盒被打開，香氣愈發的濃鬱。
“小娘，這層的糕點看著好眼熟啊！和和我那次帶回來的一樣！”康兆兒咽了口口水，獻寶似的說道。
蘇小娘道：“是永昌侯府送來的，自然和你那次的差不多。”
“永昌侯府？”床上的兩小隻，顧不上看食盒，驚訝的說道。
“嗯。”說著，蘇小娘又打開了第二層。
“這是？”屋中濃鬱的香氣中，四人麵麵相覷的看著食盒中不認識的點心。
蘇小娘慢慢將第二層食盒挪到一旁，最下麵的小炭爐逐漸露了出來。
忽的，
蘇小娘目光一凝停下了動作，然後又緩緩的將食盒第二層嚴絲合縫的挪回了原處。
“小娘？”康兆兒疑惑道。
“下麵就是火爐，就不打開了，省的燙著他們倆。”說著話蘇小娘將第二層的點心端了出來。
把兩層的點心放在桌上，蘇小娘提起食盒，道：“你們先吃。”
離開屋子，蘇小娘來到了院兒外。
她回頭看了眼正屋後，又輕輕掀開了食盒第二層，露出了放著小火爐的第三層。
樣式和暖手爐類似的小火爐旁，整齊的擺放著六塊指甲大小的金錠。
遲疑片刻後，蘇小娘伸手將裡麵的金錠撿出來，放到了自己衣袖中。
顧廷燁成婚已經五六天。
這日清晨，
貪黑來到盛家學堂的徐載靖，看著依舊空著的顧廷燁座位，笑著搖了下頭。
燒著地龍的學堂中，
坐在前麵的長柏打了個哈欠後，就著燭光翻了一下手裡的書本，頭也不抬的說道：“靖哥兒，瞧著冬至前，燁哥兒他是不會來了。”
“我瞧著也是。”徐載靖笑道。
說著話，徐載靖脫了大氅，如往日那般在燭光下開始溫習功課。
隨著卯時兩刻將近，齊衡和長楓等逐漸來到學堂。
太陽升起後，天色逐漸大亮。
中午時分，
莊學究已經離開了學堂。
徐載靖正和齊衡長柏討論學問的時候，院子外傳來了一陣笑聲。
侍立在旁的不為，趕忙走到門口撩開了棉簾，朝外看了眼後，驚訝道：“顧二公子，您，您怎麼過來了？”
徐載靖等人聽到此話，紛紛朝著門口看去。
片刻後，
一臉笑容的顧廷燁出現低頭穿過棉簾，進到了學堂中。
“哈哈，幾位同窗，許久不見！”顧廷燁拱手笑道。
“二叔，瞧著你今日當真是春風得意。”
顧廷燁朝著齊衡挑了下眉毛，得意道：“那是！”
說著，顧廷燁還朝著長柏一旁的載章抬了下下巴，頗有種男人之間打招呼的樣子：“章大哥！”
載章見此，無奈的笑了笑。
長楓則高興的站起身，笑道：“顧二哥哥，你今日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顧廷燁得意的看著徐載靖，撫了撫自己的鬢角後說道：“你嫂嫂聽說餘老夫人要來積英巷，便勸說著我不要太過耽誤學業，所以就送她來盛家，我也順道過來咯。”
“哦！”長楓頷首。
看著顧廷燁得意的樣子，徐載靖笑道：“我說二郎，餘大姑娘這般勸學，引導你上進，不愧是書香門第的千金！”
“要不是人家，你打算什麼時候來上學？”
顧廷燁笑道：“自是得冬至後。對了，靖哥兒，我年紀可是比你大的，彆一口一個餘大姑娘，以後要稱呼嫂嫂。”
徐載靖沒搭話，隻是看著齊衡道：“元若，要不你先來。”
被波及的齊衡，無奈的笑了笑：“靖哥兒，我這叫嬸嬸怕不是會把人給叫老了。”
徐載靖搖頭笑道：“二郎他不在乎的。”
“誰說的！”顧廷燁笑著瞪眼道。
眾人在學堂中說笑的時候，
盛家後院兒，
壽安堂中，
餘老夫人正坐在羅漢椅上和盛老夫人說著話。
“嫣然人家都是顧家婦了，你來我家怎麼還帶著嫣然過來？不怕人家婆母說嘴？”盛老夫人一臉笑容的說道。
餘老夫人無奈的笑了笑，看著站在廳堂旁邊，笑著和明蘭一起做茶的餘嫣然，道：“我本想自己來的，可是嫣然這丫頭早上派人送補品來。”
“我身邊的老貨是個嘴不牢的，讓嫣然知道了此事，這便吵著讓姑爺陪我一起過來。來的時候我也訓過她幾句，結果她”
盛老夫人微笑作傾聽狀。
餘老夫人道：“結果嫣然她說，要勸著姑爺來盛家上學，不要耽誤太久課業！這個借口，真是”
盛老夫人回頭和一旁的房媽媽笑著對視了一眼，道：“無懈可擊呀！”
說完，盛老夫人看了眼嫣然，探身朝餘老夫人湊了過去，低聲道：“那嫣然頭上手上戴的東西，是你陪送的，還是？”
聽到此話，餘老夫人嘴角止不住的上揚，用手絹兒擋著嘴，低聲笑道：“我哪有那麼好的東西！是嫣然她婆母送的，說是還有一匣子的東西留在房裡。你那侄孫女也是送了不少好東西。”
盛老夫人笑著連連點頭：“平梅是長嫂，那是她該做的。”
餘老夫人笑著繼續道：“盼著嫣然她能儘快抱個小子，我和官人回許州前，也能了去一件心事。”
盛老夫人低聲道：“那，我囑咐你的事兒，你可做了？”
“做了！你那侄孫替我家姑爺送催妝禮的時候，我身邊的嬤嬤陪著嫣然送了根金簪。”
“不會是嫣然生母留下的那根吧？”
餘老夫人搖頭：“嫣然她自己做買賣的生息攢的。”
“哎喲，這得攢多久啊！”盛老夫人歎道。
“沒多久，嫣然名下鋪子的買賣可是不錯呢！”
兩位老夫人說著話，
一旁的餘嫣然豎著夫人的發式，臉上有些紅的看著一旁的明蘭，故作生氣的低聲說道：“六妹妹，你老看我乾什麼？做茶！”
明蘭抿嘴笑了笑，道：“嫣然姐姐，我你這發髻上的首飾真好看！耳墜也好看！但”
看著疑惑看過來的餘嫣然，明蘭笑道：“但都不如嫣然姐姐你的臉色好看。”
此話一出，
正在製茶的餘嫣然手一抖，臉上的羞紅愈發的厲害，羞澀的瞪了一眼明蘭，道：“六妹妹，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哦！”明蘭笑著應道。
瞧著明蘭的樣子，嫣然趕忙轉移話題道：“對了，六妹妹你知道徐五哥哥身邊的青草姑娘吧！聽說她的弟弟找到了。”
“青草的弟弟？姐姐你怎麼知道的？”明蘭一臉疑惑。
“我也是聽顧官人他說的，說是從老家投奔來的，找了好幾天呢。”嫣然抿了下嘴道。
明蘭點了下頭：“哦，怪不得那幾日青草笑都不笑呢。”
“那，嫣然姐姐，冬至的時候你出來關撲麼？到時”
沒等明蘭說完，嫣然搖頭道：“那日我應該是要陪在婆母和嫂嫂身邊的。”
“好吧！”
看著明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嫣然道：“明蘭，沒看到你小弟，他如今識字了沒？”
這個話題一開，明蘭得意點頭，笑道：“認字了，我小娘親自教的”
下午
嫣然乘坐馬車將自家祖母送到餘家後，徑直回了興國坊。
顧廷燁則上了一下午課，等到下學自己騎馬回去。
徐載靖等人出了學堂院兒，
邊走邊說的來到馬廄附近，
上馬的時候，
徐載靖翻身上馬，動作利索瀟灑有力。
等徐載靖坐在馬上看著一旁的顧廷燁，卻發現顧廷燁踩著馬鐙，用力的時候居然腿軟了一下。
“吭哧。”
一旁傳來的徐載靖憋笑聲，似乎刺激了顧廷燁，顧廷燁第二次很是利索的翻身上馬。
看著徐載靖和一旁上馬車的齊衡挑眉的樣子，顧廷燁恨恨道：“五郎你和元若彆笑，等你們有了媳婦，我看你們腿不腿軟！”
“嗤！二郎，我會和你一樣？開什麼玩笑！”
徐載靖說著搖了下頭，輕磕馬腹直接朝門外走去。
進了馬車的齊衡撩開窗簾：“二叔，我年紀還小呢。”
顧廷燁：“你們倆”
兩天後，
徐載靖如往日那般回侯府。
在自己院兒換衣服的時候，青草在一旁說道：“公子，今日梁六公子派人來，說您托付的事情，他已經完成了。”
“那康家公子，從吳樓告彆的時候，和彆家的關係好了許多。”
“想來以後，康家公子會感念那位蘇小娘的作用。”
徐載靖頷首：“唔，那就好！再加上你出的那六兩金子，以後的日子肯定會好過些。”
青草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