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血魔聖子,幽州小王候。”
李驚蟄眼中,冥紋閃爍,笑著點了點頭。
方才一印,他雖然未儘全力,卻也不是尋常當代天驕能夠抗衡的。
而楚倀在受傷的前提下,居然還能如此輕易地斬碎他的冥印,戰力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那個贏荒,始終給李驚蟄一種淡淡的壓迫感。
他修煉的信仰之力,本就對冥意有所壓製。
稷上學宮又是人族聖地,一呼百應。
李驚蟄想要得到獨孤劍魔的傳承,就勢必要將這個威脅抹除。
楚倀,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合適的合作之人。
當然,李驚蟄不修劍道,對於劍訣之類的傳承,並沒有太多好感。
他真正在意的,是獨孤劍魔的魔道傳承。
作為人間當代四大劍仙之一,獨孤劍魔以魔意修劍道,逆行其道,卻走到了人間巔峰。
他對於魔意的感悟,已經超過了人間絕大多數魔道強者,這才是真正吸引李驚蟄的地方。
“找死。”
楚倀神色漠然,手中魔刀靈紋繚繞,就欲再度朝前斬下。
“楚倀,我並無惡意,隻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李驚蟄擺了擺手,露出一抹無奈笑意。
隻是對此,楚倀卻毫不理會,仍舊是掌控魔刀,輕易地撕開虛空時光,朝著李驚蟄怒斬而去。
“哼。”
見此一幕,李驚蟄眼眸微凝,頭頂一尊古圖延展而開,投落下萬千冥影。
“楚倀,你難道不想殺掉贏荒嗎?”
“嗯?”
聞言,楚倀的腳步終於是停滯了下來,眉頭輕皺,“你什麼意思?”
“他身上的信仰之力,對你的魔意也有克製吧?”
李驚蟄搖了搖頭,眼神逐漸冷戾了下來,“你我聯手,先把這些正道之人宰了,再圖造化。”
“你的意思是,先殺正道之人,你我再一戰?”
楚倀咧嘴一笑,透露著無儘凶性。
而李驚蟄倒也不曾掩飾眼中的貪婪,緩緩點了點頭,“你也可以這樣理解。”
“一言為定!”
兩人相視一笑,眼底皆有魔意沸騰,吞天懾地。
以兩人的實力,即便贏荒戰力再強,也根本不可能逃脫。
隻要他敢踏入葬仙嶺,下場隻有死路一條。
“嗡。”
這邊,白凝冰一路走到城南,不停打探,終於找到了贏荒的落腳之地。
“贏荒公子,你在裡麵嗎?”
隻見她站在院外遲疑半晌,終於是鼓足了勇氣,輕叩了叩院門。
禹燁說的對,以楚倀的心性,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隻有與贏荒同行,才有可能得到獨孤劍魔的傳承。
“我隻是為了傳承…嗯…就是這樣呢。”
白凝冰紅唇緊抿,輕聲安慰著自己。
“哐啷。”
隨著院門打開,那一道熟悉的青衣身影當即出現在了白凝冰麵前。
“白姑娘?”
贏荒眉頭輕皺,眼底似有詫異,“你怎麼來了?”
“啊,贏公子,又見麵了,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說,可以讓我進去嗎?”
白凝冰苦笑一聲,眼神裡隱有一絲哀求。
這樣的神色,很少會出現在她的臉上。
可在親眼見識了贏荒的強大戰力後,她腦海中總會不自覺地浮現出這襲青衫。
青衫神槍,人間信仰。
作為稷上學宮的傳人,這世上應該不會有人會懷疑這位贏公子的品行吧?
“哦。”
贏荒微微側身,讓白凝冰走入院中,這才沉聲問道,“白姑娘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嗯,公子,你之前說你對獨孤劍魔的傳承不感興趣,那你此次前來是…”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我常年在書海修行,所以想要下山看看如今的人間。”
贏荒神色淡然,一句話就令白凝冰打消了心底所有疑慮。
“原來如此,我今日來,是想告訴公子一件事情,葬仙嶺中還有一道傳承,據說是一位九天仙人所留。”
“哦?”
聞言,贏荒臉上頓時露出一抹詫異,“據說?”
“是禹燁親口所說,而且他手中還有一隻羅盤,應該是打開那座墓葬的關鍵。”
“你為何會把這樣的秘密告訴我?”
贏荒忽然笑了,眼神深邃地看著白凝冰。
從一開始,他就有所懷疑,禹帝族不遠萬裡前來,絕非是為了看熱鬨的。
隻是,禹燁既非劍修,亦不是魔道中人,按理說完全沒必要冒著被鎮壓的風險,與諸多人間妖孽爭奪劍魔傳承。
如今看來,他的猜測果然是對的,這座葬仙嶺中,還有其他的造化,甚至比獨孤劍魔的傳承還要珍稀。
贏荒之所以接近白凝冰,原本是為了利用這位帝族驕女,算計人間正道。
結果,她竟帶來了意外之喜。
“公子之前救了我一命,況且,我並不希望禹燁能夠得到這道傳承。”
說到底,三大帝族之間,根本不像表麵看來的那般和睦。
尤其是如今亂世,三族勢必會找尋契機,真正獨尊天地。
與帝族不同,稷上學宮並無弟子,更無爭霸天地之心。
仙人造化落入贏荒手中,對白帝族並無威脅。
在禹燁眼裡,白凝冰是最合適的合作之人。
可在經曆了方才的變故後,白凝冰卻更願相信贏荒。
而這,便是這場棋局的精髓。
贏荒也好,楚倀也罷,他們兩人隻是配合演了一場戲,就在無形中將正魔兩道天驕統統拽入了這場棋局。
仙途之爭,即是利益之爭。
所有人,無論正道、魔道,都會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的那條道路。
這就是人心,也是仙途中最黑暗的東西。
“原來如此。”
贏荒輕輕頷首,眼眸中突然有一縷金輝一閃而逝。
下一刹,隻見他手掌輕輕一揮,九根封天龍柱頓時從天而降,將整座庭院囊括。
做完這些,贏荒方才將眸光放在了白凝冰身上。
“贏…贏公子?!”
白凝冰紅唇顫動,眼神茫然地看著周圍籠罩的神紋封印,心底突然生出一絲凜冽的不安。
這一刻,她恍惚有一種錯覺,像是掉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你要做什麼?”
“我想讓白姑娘做我的奴,幫我除掉禹燁,得到仙人傳承。”
贏荒淡然一笑,可說出來的話,卻令白凝冰心神顫栗,寒意入髓。
“做你的奴?!”
這樣的話,是一個學宮傳人該說的麼?
更何況,她之前表達的意願,不就是希望與贏荒聯手,爭奪仙人造化嗎?
當然,之前的白凝冰的確有些私心,希望贏荒進入葬仙嶺後能夠與她同行,爭奪劍魔傳承。
兩人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
可他為何還不滿足,還要將自己鎮壓,就不怕被白帝族察覺,招來禍患?
白凝冰想不通,堂堂稷上學宮傳人,人間信仰加身,怎麼會做出這等背信棄義的舉動!!
“你到底是誰?”
白凝冰深吸了口氣,她雖見識了贏荒的可怕戰力,卻也並非毫無反抗之力。
最起碼,在白凝冰看來,隻要她施展了本命真魂,想要逃離此地並不困難。
“重要麼?”
贏荒搖頭一笑,手中苦海神槍轟然凝現,朝著白凝冰怒貫而去。
天地嗡鳴!!
隻見一縷縷金色的鋒芒從天傾瀉,宛如流星墜落。
而白凝冰的臉色,也是漸漸凝重了下來,一雙眼眸陡然化作銀白之色,漠然而空靈。
在其身後,一縷魂光悠然浮現,像是一道劍影,時而幻化人形,將白凝冰身軀包裹。
“嗡。”
下一刹,她同樣斬出一劍,與贏荒的槍勢轟然碰撞。
“轟隆隆!!”
無儘的劍氣迸射而開,橫斬萬星,將那重重槍意儘數破碎。
此時的白凝冰,方才真正展露了一位帝族妖孽的無上風采。
隻見她身後魂光升騰,惶惶絕世,宛如一柄開天之劍,鋒芒無限。
“贏荒,我真的很失望。”
白凝冰語氣悲楚,眼眸中閃爍著一絲淡淡的落寞。
第一次,她對一個男子生出了一絲好感,得到的卻是背叛。
“哦?”
贏荒搖頭一笑,手中金槍垂地,鋒芒吞吐,“既然如此,那就用你來試試我這苦海槍式吧。”
“什麼?”
白凝冰俏臉一愣,又見贏荒掌心靈紋繚繞,逐漸與那金槍融合為一。
緊接著,在其頭頂之上,一縷縷信仰之力開始沸騰。
而白凝冰眼眸中,當即浮現出諸多的記憶畫麵。
那是一幅幅人生觀,是一個個人間學子,曆經艱辛萬苦,卻難稱圓滿的一生。
人間苦海,大世浮沉。
這一刻,白凝冰突然覺得,人生悲喜,各不相同,卻又…殊途同歸。
人間,索然無味。
“嗡。”
就在此時,那無儘的苦難,像是一方黑淵,又如天地之墨,將虛空染成一片漆黑。
唯獨,贏荒手中的金槍,熠熠生輝,宛如一支書寫人間疾苦的筆,淩空點落。
萬般萬法,悲歡離合,皆在槍鋒遊走。
槍停,信仰為墨。
槍出,萬世沉淪。
“轟隆隆。”
一瞬間,白凝冰的臉色就徹底蒼白了下來。
此時她根本無法理解,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人將信仰與苦難融合。
可在這股槍勢之下,她的道心竟在不停墜落、沉淪,無從掙脫。
“不!”
生死之際,白凝冰冷喝一聲,身後劍魂轟然斬落,若一條璀璨星海,更似億萬星辰砸落,將虛空統統磨滅。
絢爛的光華刺破雲霄,亮至極晝。
萬籟無聲!!
如此,良久之後,當那層層魂光如潮水般退去,隻見白凝冰愣愣地站在原地,瞳孔緊縮。
而贏荒手中的苦海神槍,竟抵在了她眉心之處。
槍尖噴湧的鋒芒,輕易就切開了她雪白的皮膚,流落下一絲殷紅的血痕。
敗了!!
哪怕她施展了劍魂之力,竟仍舊未能阻攔下這位學宮傳人的槍勢。
“你…到底是誰…”
白凝冰紅唇顫抖,眼眸死死地盯著贏荒。
透過那一張詭異的麵具,她能看到這個青年眼中,那一絲淡淡的玩味,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刺痛著她。
原來,自始至終,自己在他心裡,隻是一個笑話嗎?
“嗡。”
贏荒並未回答,眼眸中突然有一縷魂紋繚繞。
還不等白凝冰反應過來,就見那縷魂光陡然大盛,化作一枚古老璀璨的印記,朝著她魂海墜落。
“不!!”
白凝冰絕望嘶吼,卻根本無從掙紮,臉色逐漸扭曲絕望,眼中淚水無聲滑落。
“贏荒,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明明隻要你張口,我就願意為你做一切事情,為什麼?!”
“因為,我不相信你。”
贏荒不為所動,緩緩搖了搖頭。
而那一枚魂印,也終於是沒入了白凝冰魂海之中,發出震耳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