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楚梟眉頭輕皺，剛欲發怒，卻見虞兒眼中隱有霧水升騰，心底頓時輕歎了口氣。
或許，在虞兒心底，如果他死了…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了吧。
楚梟…就是她的世界啊。
“罷了，那你答應我，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許衝動。”
楚梟狠狠瞪了虞兒一眼，卻見這小丫頭臉上當即露出一抹甜美笑意，輕點了點頭。
“走吧。”
楚梟深吸了口氣，神色逐漸肅穆下來，牽著虞兒的小手，朝著血霧深處行去。
“嗡。”
隨著陣陣嗡鳴響徹，無儘的血輝神紋不停翻湧。
而楚梟兩人眼前的世界，逐漸淪為一片血紅，再無其他色彩。
整座大淵，萬籟皆寂。
這種感覺，就像是踏入了另外一方完全獨立的世界，如墜閻羅地府。
虞兒玉手緊緊握著楚梟的手掌，眼眸中隱有些畏懼，朝著楚梟身後躲了躲。
“沒事…”
楚梟輕拍了拍她的手掌，眼底魔紋繚繞，“要不…你去外麵等我。”
聞言，虞兒搖了搖頭，臉色雖然蒼白，可眼神卻是無比堅定。
“嗡。”
就在此時，楚梟心底突然生出一股無比驚人的寒意，席卷全身，深入骨髓。
一瞬間，他體內的龍骨、凰血就不自覺地在轟鳴，周身霞光澎湃，劍意沸騰。
隻見他緩緩抬頭，看向血霧深處，眸光輕輕顫動。
那裡，正有一道紅衣身影靜靜矗立，神色迷茫地看著他。
那是一個女子，紅衣黑發，眉眼精致，皮膚白皙，宛若驚鴻。
甚至！！
與顧青棠等人相比，這個女子的長相也不落絲毫下風，且…還多出了一種曆經紅塵的滄桑。
她的靈智似乎不高，披頭散發，一雙漆黑的眼眸中，有困惑，有怨意，但更多的是一種好奇之色。
“嘩啦啦。”
隨著她腳步邁出，虞兒再度朝著楚梟身後躲了躲。
下一刹，那紅衣女子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痛苦之色，眉頭緊鎖，漸漸猙獰。
此時楚梟方才看到，在她的手腕腳腕脖頸之處，有一根根金色的枷鎖束縛。
而在那紅衣女子邁步之時，那一根根金色鎖鏈上，頓時騰起無數符紋印記，宛如咒印一般，朝著她體內侵入。
“啊！！”
痛苦的嘶吼聲，當即響徹了整座大淵。
而那紅衣女子眼底最後的一絲靈智，終於是徹底消散了。
浩蕩的血紋升騰而起，將一切湮滅。
在這股血氣之下，楚梟臉上都是露出了一抹驚恐震撼之色。
此時他能感覺到，整座大淵的大道秩序，不停破碎、重衍。
即便有封印鎮壓，可這股氣息…仍舊不是尋常天機強者可比。
太可怕了！！
雖說，之前楚梟已經猜到，能被人皇所忌憚的存在，勢必是真正的人間無上。
可他還是沒想到，在這道枷鎖禁錮下，這紅衣女子的氣息，竟仍舊達到了天機巔峰的層次。
難以想象，若是她全盛之時，又該是何等逆天的存在？
“轟隆隆。”
厄淵之上，原本澎湃的佛輝封印，直接在這股血力衝撞下，崩裂出無數裂痕。
而那一眾鎮守在此的佛國強者、僧侶，更是口噴鮮血，倒飛而出。
此時他們的臉色，皆是一片煞白，眼眸中透露著濃鬱的驚恐。
“再這樣下去，鎮厄淵的封印就要破碎了…”
眾人麵麵相覷，喉嚨滾動，有種難言的壓抑。
作為人間禁地，一旦鎮厄淵封印破碎，整個極西怕是會在頃刻間淪為人間地獄。
尤其是，那一縷血氣波瀾，仿佛自地府中彌漫而來，所過之處…生靈枯竭，萬物寂滅。
“嗡。”
與此同時，紅衣女子身上，那一道道金色枷鎖再度爆發出刺目的神輝，將她血肉灼燒，氣息壓製，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漆黑的傷痕，像是灼燒在血脈深處。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下一刹，隻見她豁然抬頭，眼底隱有血紋浮現，冷冷地盯著楚梟。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話落，她根本不曾理會身上的傷勢，一步一步朝著楚梟走了過來。
在其身後，那五根金色枷鎖被拖拽的“嘩啦”作響，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灼燒痕跡。
即便如此，那紅衣女子的臉上，仍舊不見一絲痛苦，有的隻是無儘的怨恨。
在這一雙眼眸注視下，楚梟隻感覺心神驚顫，有種難言的恐懼。
“她瘋了…”
突然間，楚梟想起了之前厄霸說過的話，眼眸輕輕顫動。
此時他倒是有些理解了，為何厄霸寧願躲入天痕裂隙，淪為邪魔，也不願再追隨在她身邊了。
這種瘋魔的狀態，看著都叫人無比壓抑。
隻是！！
一個天機之上，真正屹立在人間最巔峰的強者，怎麼會突然瘋掉？
放眼人間，誰能崩壞她的道心，叫她淪為一個瘋子？
“玲瓏。”
楚梟深吸了口氣，突然沉聲喚道。
“嗡。”
一瞬間，那紅衣女子的臉上，就露出了一抹呆滯之色，眉頭緊鎖，死死地盯著楚梟。
隻見她緩緩抬起手掌，小心翼翼地朝著楚梟探來，掌心中繚繞著大道至極的氣息，血煞儘泯。
“阿兄…”
此時她的嘴裡，發出了一道模糊的聲音，眼中竟是一抹病態的溫柔，一步一步朝著楚梟走了過來。
“嘩啦啦。”
直到！！
那五根枷鎖被崩的筆直，紅衣女子的腳步方才被迫停止下來，渾身被佛輝灼燒，臉上卻是一抹癡迷。
“哧哧…”
那種血肉消融的聲音，聽著就叫人頭皮發麻。
可想而知，在這道枷鎖禁錮下，這紅衣女子該是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此時她手腕、腳腕以及脖頸上，早已血肉模糊，露出其中森白的骨骼。
可她毫不在意，努力探出手掌，想要觸碰楚梟的臉龐。
“阿兄，你怎麼才來…玲瓏快要撐不住了…”
“帶我走吧，帶我回去好嗎？我們不在人間了…”
“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變…”
兩行淚水，順著紅衣女子的臉頰流淌下來，淒楚絕望。
“我可以放你出去。”
楚梟皺了皺眉頭，以他的實力，就算有皈心相助，恐怕也很難將玲瓏強行鎮壓。
況且，無垢仙體魂海中，還有她布置的血咒。
如果楚梟貿然將其鎮殺，勢必會對無垢仙體造成無可預知的影響，很可能會直接碎掉魂海。
可！！
看玲瓏此時的狀態，怕是很難被人掌控，一旦出世，必是大禍。
“放我出去？”
玲瓏黛眉輕蹙，眼底突然閃過一抹慌亂，“你…你不是阿兄，你是誰！！我要殺了你！！”
尖銳的嘶吼聲，轟然響徹而起。
而玲瓏的身影，竟再度踏前一步，幾乎將一條手臂生生扯斷了。
也就是這一步，卻恰好出現在了楚梟身前，玉手中血紋噴湧，仿佛血煞本源的衍化，毫不猶豫地朝著楚梟心腑印去。
“哥！！”
就在此時，虞兒卻發出一聲驚呼，周身佛輝照耀，諸多古佛虛影憑空顯化，又在一息之間化作白骨枯蓮，詭異至極。
她根本沒有一絲猶豫，直接撕開虛空，朝著楚梟身前擋去。
那一道鮮豔的紅衣身影，像是世間最純粹的執念，雖死不悔。
“虞兒！！”
楚梟眸光輕顫，根本不敢有絲毫猶豫，直接轉身將虞兒攬入懷中，背對玲瓏，周身似有世界氣息蔓延，就欲躲入小世界中。
“嗡。”
就在此時，他分明感覺到，身後呼嘯的血煞怨氣，竟詭異的平息了下來。
楚梟眼眸微凝，狠狠瞪了虞兒一眼，這才轉頭看去。
卻見此時，玲瓏呆立原地，看著那將虞兒護在懷中的楚梟，臉色煞白，嘴唇不停顫動。
“阿兄…阿妹…”
她仍舊在喃喃自語，眼眸中淚水彌漫，“阿兄…阿妹…一起死…”
隻見她緩緩轉身，失魂落魄地朝著血霧中行去。
而楚梟眼底則是閃過一抹沉吟，沉聲道，“玲瓏前輩，我可以幫你離開鎮魔淵，這樣你就可以去找他了。”
“找他…對…找他！！我要問問他，他為何要這樣對我，明明我已經為他付出了一切！！”
聞言，玲瓏神色頓時扭曲下來，充斥著無儘的怨意，“為什麼…蒼生真的比我重要？成仙真的比我重要？！”
“轟隆隆。”
天地顫鳴！！
諸多血紋交織沸騰，化作滂沱的咒意威勢，朝著四麵八方席卷而去。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我以巫祖起誓，絕不會傷害你們。”
玲瓏雙手指天，神情肅穆。
尤其是提到巫祖兩字，眼底更是露出一抹虔誠之色。
“好，你站在那兒彆動。”
楚梟輕輕頷首，眼底魂光流溢。
隻見一隻銀白飛蟲悄悄顯化虛空，垂落下一道道銀白色的光紋，將玲瓏身影籠罩。
頓時間，此地的時光流速就似出現了變化，像是被阻隔在了人間之外。
以楚梟的心性，當然不會單純到去相信一個瘋子的道心誓言。
若非玲瓏修為太過恐怖，他一定會撬開這位蒼生觀主的魂海，種下魂印，方才萬無一失。
可惜，彆說如今的楚梟，就算皈心、秦戰等人，恐怕也很難將其鎮壓。
即便眾人聯手能夠勉強將玲瓏誅殺，也不可能令她乖乖就範。
不過，以玲瓏如今的神智，已經完全被恨意迷失。
隻要她重入人間，就一定隻有一個目標，找尋人皇。
至於她會不會屠掉西極，就不是楚梟需要擔心的事情了。
如今的九州，是帝族的九州。
邪魔出世，屠戮人間，對於楚梟而言並無一絲困擾，可對於帝族的威信…卻是致命打擊。
當然，楚梟既敢放玲瓏出世，就同樣有辦法對付她。
那一道血咒雖然無解，又何嘗不是楚梟掌控玲瓏的契機？
從方才她的言行之中，不難猜到，她對於自己那位“阿兄”，有著很深的執念。
如今血咒在無垢仙體身上，後者也就成了玲瓏的阿兄。
隻要楚梟稍稍偽裝，就能利用這個身份，將其掌控。
再不濟，他也能借助稷上學宮，賭上億萬學子生命，與她一戰。
學海無涯！！
單單這份信仰之力，就根本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生靈能夠抗衡的。
無論最終，玲瓏和稷上學宮誰勝誰負，都將令人皇陷入萬劫不複。
畢竟，一旦人間學子儘死，人皇…又將從何獲取信仰？
我以億萬生靈做賭，就賭人皇…不甘沉寂。
隻是…阿兄？！
莫名的，楚梟心底突然有所猜測，眼底隱有玩味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