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似乎有心事?”
萬佛城前,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內侍攙扶著大虞國主,朝著帝宮方向行去。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叫虞兒的姑娘,長得很像一個人?”
大虞國主眸光滄桑,眼底漸漸浮現出一道紅衣清秀,笑靨溫婉的身影。
“國主說的是…”
老內侍眼眸顫動,假裝出一副困惑之色。
“你啊你,都侍奉了我一輩子了,還怕我把你殺了不成?”
大虞國主輕歎了口氣,突然駐足,看向遠處一家糕點鋪子,“兮薇那時,最喜歡他家的掛花糕,可惜…自從他家老太爺仙逝之後,就再無人能做出當年的味道了。”
“哎…”
聞言,老內侍輕歎了口氣,眼神中同樣帶著一抹惆悵。
從看到虞兒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這個少女的眉眼,的確是很像一個人,當年的大虞皇妃,林兮薇。
甚至!!
她的神情儀貌,氣質言行,都像極了林妃。
“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兮薇回來了?”
大虞國主忽然轉頭看向身後的老內侍,眼神裡明顯充斥著一抹希冀之色。
“國君,要不…派人去查一查這位虞兒姑娘的身份來曆?”
“我已經派人查過了,隻說她始終跟隨在楚梟身後,曾在稷上學宮露麵,展露了無上佛姿,後來被天闕府大長老魏青衫收為弟子,傳授了第二卷般若心經。”
大虞國主眉頭輕皺,似是有所困惑,“隻是…當初天闕府小謀聖為了對付楚梟,不惜以虞兒為引,誘騙他前往聖山,卻被楚梟一人屠了天闕府當代近千弟子。”
“哦?當初楚梟問罪天闕府,是因為這位姑娘?”
老內侍眸光顫動,緩緩點了點頭。
當初楚梟一人橫殺天闕府,問罪天闕府主,引來九州震蕩。
尤其是那一道斬自極北的劍意,更是將天闕府老祖,天機境強者生生斬殺,成為了人間近萬年來,第一個隕落的天機之人。
萬年傳承,一夕斷送。
而楚梟之名更是響徹了整個九州大地,令萬宗忌憚。
據說,一切因由,正是因為一個少女。
可那個女子,不是死了麼?
“嗯,九州傳言,虞兒姑娘隕落在了天闕府中,如今看來…應該是另有際遇。”
大虞國主輕歎了口氣,眸光滄桑,“如果真的是她…為何會忘記我呢?”
“國主…”
“走吧,或許隻是長得相似而已…”
與此同時,金蟬寺下。
隻見楚梟四人從山間走來,臉上皆是一抹淡淡的凝重之色。
此時眾人能夠清楚地看到,在這佛山之下,一縷縷黑色的魔氣升騰而起,烏光四濺,將整座佛山映襯的愈發偉岸光明。
諸多僧人盤坐在山林之中,周身佛輝迸射,空靈超脫,絲毫沒有因為四人的出現,而有一絲分神。
甚至!!
就連山間匍匐的一眾大妖,都隻是神色慵懶地睜了睜眼眸,又重新換了個姿勢,沉沉睡了過去。
整座佛山,寧靜祥和。
唯獨山巔一尊老僧,雙手合十,麵帶慈藹,正在等待著四人。
在其身後,一座完全由青石築造的古寺靜靜矗立,曆經風雨,古樸簡陋,透露著無儘的蒼莽。
佛寺上的每一塊石頭,都已在時光雕琢下,變的圓潤光亮,映照出層層金色的光暈,至簡至玄。
“青歌長公主,聽說這座佛寺,曾是一位妖族大能所建?”
楚梟行於山間古道上,眸光深邃。
他很好奇,玄慈身上怎麼會有大荒巫神典的氣息?
佛門功法與巫族神荒之術,究竟存在著怎樣的聯係?
或者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所謂的般若心經,就是神荒巫道衍化而來,用來…收攏人間信仰?
若是如此,那位金蟬法師,又是何人?
“不錯,金蟬寺的創教之人,的確是一位妖族大能,名為金蟬子,他參悟佛門轉**道,以因果修行,曆經五百年走遍人間,最終在這座魔淵之上,立下大宏願,願以本身佛性,度化人間凶魔,凡皈依者…可立地成佛。”
虞青歌神色肅然,目露神往。
傳言,那位金蟬法師起於微末,乃是生靈界中最弱小的存在。
可他佛心宏大,步步紅塵,終於參悟人間疾苦,以度蒼生。
如今他更是飛升仙域,位列西天,早已成為了世人眼中真正的神明佛祖。
“是麼?那為何他成佛了,這鎮厄淵還在?”
楚梟嘴角微揚,語氣漠然地道。
“嗯?”
聞言,整座佛山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僧侶妖獸齊齊睜眸,朝著楚梟看了過來。
“這…”
就連虞青歌,臉上都是浮現出一抹困惑驚悸之色,竟險些因為楚梟一句話,崩壞佛心。
“阿彌陀佛。”
就在此時,山間突然傳來一聲佛吟,叫人心神肅穆,萬念俱消。
“阿彌陀佛。”
緊接著,一道道佛吟響徹而起,逐漸彙聚成大道神音,震蕩諸天。
“嗡。”
虞兒眉頭輕皺,抬腳走到楚梟身旁,眉心似有一朵紅蓮浮現,將那萬佛威嚴儘數抵擋。
“嗯?”
佛山深處,那一尊白眉老僧豁然睜眼,目露驚意。
旋即,隻見他緩緩起身,走出古刹,朝著虞兒看了過來。
“阿彌陀佛。”
山道儘頭,玄慈雙手合十,朝著楚梟等人微微躬身。
“楚梟公子。”
“大師。”
楚梟神色溫和,彆有深意地看了佛山深處一眼。
此時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裡…似有一縷古老可怖的魂識垂落,竟引他魔心顫動。
若非他仙魔雙修,修煉吞天魔功,怕也很難察覺到這一絲隱晦的魔意。
“公子能來,玄慈代表金蟬寺三百僧人,感激不儘,不過…”
玄慈轉頭看向虞兒,蒼老的眼瞳中隱有金輝繚繞,皺了皺頭,“這位莫不就是之前楚梟公子身旁那位天生佛性的女施主?”
之前他隻聽說,此女已死,沒想到她竟出現在了金蟬寺中。
而且!!
更令玄慈震撼的是,她身上蘊含的佛性,竟比虞青歌還要純粹。
偏偏,以玄慈的境界,竟絲毫看不破她的前塵過往,因果輪回。
隻看到一片茫茫的金霧,遮天蔽日,充斥無上佛性,將一切遮掩。
而在那金霧過處,萬物凋零,亙古枯竭,宛如邪魔滅世。
如此詭異的情景,玄慈見所未見,內心生出無儘的寒意。
人間變數!!
“她叫虞兒,是我的妹妹。”
楚梟神色淡然,忽然笑道,“大師答應我的般若心經第三卷…”
“公子請隨貧僧來。”
玄慈無奈一笑,轉身朝著身後佛寺行去。
而虞兒的臉上卻露出一抹驚慌之色,紅唇輕抿,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物。
“嗯?”
楚梟眉頭輕挑,心底的猜測愈發得到了印證,伸手牽起虞兒,“彆怕,有我在。”
感覺到掌心中傳來的溫暖,虞兒這才點了點頭,任由楚梟牽著走入了古寺之中。
“楚梟公子,鎮厄淵的情況,你應該也知曉了吧?”
古寺之中,昏暗陰潮。
玄慈手持香折,點燃一盞盞油燈,從殿中金案上取下一卷包裹在紅綢中的書卷,輕拍了拍上麵的灰塵。
“這卷古經,是金蟬祖師所留,原本是不傳外人的。”
玄慈禪師苦笑一聲,揭開其上包裹的紅布,露出一本泛黃的古籍。
“隻是如今,厄淵動亂,其中鎮壓的邪魔一旦出世,極西乃至整個人間都將遭遇浩劫。”
“玄慈大師口口聲聲說,這厄淵邪魔恐怖,難不成大師知道其中都鎮壓著哪些邪魔?”
楚梟眼眉輕挑,眼底似有深邃。
“不瞞公子,鎮厄淵中鎮壓著哪些邪魔,老僧並不清楚,但我佛門三萬年前曾誕生過一位天生佛性的佛子,效仿金蟬祖師,立下宏願,踏入厄淵,妄圖度化淵中邪魔,不成想卻由此入魔…”
玄慈哀歎一聲,雙手捧經,遞到了楚梟身前,“此入厄淵,如入地獄,公子之舉,實乃功德。”
“大師謬讚了,我也隻是為了這卷經書而已。”
楚梟搖頭一笑,坦然從容,卻令玄慈眼眸顫動,臉上苦澀更甚。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楚梟的心性…已經恐怖到了一種令人敬畏的地步。
隨心所欲。
他似乎並不在意世間聖名,一切所為皆是本心緣法,坦蕩率真,赤子之行。
單單這份心境,就已超脫了諸多佛門高僧,非是境界所能衡量。
“不過…”
楚梟接過經書,臉上卻露出了一抹困惑之色,“既然這般若心經如此珍貴,為何其中第一第二卷,卻流落到了人間之地?”
“阿彌陀佛,一百年前,我金蟬寺曾遭遇變故,有人竊走佛經,下落不明,隻是…佛講緣法,既是佛經,我等修得,眾生亦修得,也就未再找回。”
玄慈雙手合十,輕頌佛號。
而楚梟臉上則是露出一抹燦然笑意,“金蟬寺不愧是人間佛門聖地,這般格局實在叫人敬佩,既然如此,那大師,這第三卷我就帶回去參悟了。”
“楚梟公子…你打算何時下鎮厄淵?”
“不著急。”
話落,楚梟直接牽起虞兒玉手,朝著寺外行去,“青歌,你在等誰?”
“嗯?”
虞青歌臉色一愣,紅唇微微顫動,終究是未發一言,朝著玄慈拜彆後,神色憤恨地追隨楚梟而去。
隨著眾人離開,玄慈的臉色也是逐漸凝重了下來,眉頭緊鎖,腦海中仍就是那一幅佛魔之相。
太可怕了!!
哪怕他修佛一生,卻從未見過這種佛魔一念的場景。
那個紅衣少女究竟是誰,為何她的身上竟然會蘊藏著如此恐怖的異象?
“楚梟,佛經你也拿到了,為何還不下鎮厄淵?”
金蟬寺,後山廂房。
隻見虞青歌神色冷漠地盯著楚梟,沉聲問道。
“你自小在這佛寺修行?”
楚梟眼眉輕挑,輕抿著杯中茶水,並未回答。
“不錯,我誕生於此,修行於此。”
虞青歌皺了皺眉頭,顯然是對楚梟的問題有些困惑。
“那你有沒有感覺,這寺中有何詭異之處?比如…魔意?”
楚梟突然放下茶盞,神色肅穆地道。
“魔意?這金蟬寺鎮壓著鎮厄淵,有魔意豈不是再正常不過了?”
虞青歌臉色愈發困惑,皺眉看向楚梟。
“正常?我方才上山,在山道兩側總共看到了七十四尊佛像,三十九道佛門真印以及十八層佛法封印,如果這樣…鎮厄淵中的魔意還能侵入寺中,那這座佛寺矗立在此還有什麼意義?”
楚梟燦然一笑,卻令虞青歌眼眸驟凝,佛心轟鳴,眼底隱有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