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猜到了麼？”
楚梟搖頭一笑，手掌輕輕探出。
浩蕩的金輝從天垂落，化作九根通天的神柱，將整座山穀囊括其中。
在這股氣息之下，那白發老者的臉色瞬間慘白了下來。
他之所以躲進這座山穀，就是因為…這山穀乃天地靈脈之源，是整個山河大界，萬千龍脈的起源。
而他，便在這條龍脈龍首之處，修行了無儘歲月，最終得道化形，又成功渡過雷劫，成為了此界至高。
哦，其實不是。
那一年，他本體渡劫，被雷劫從中劈斷，壞了一身道法。
有個少年，眸若繁星，笑如清泉。
他從凡世走來，手中旌旗揮動，那一刻…柳拓恍惚看到了一場大世，萬千亡骨。
他甚至以為，他遇到了鬼修，遇到了邪魔。
就在柳拓垂死掙紮之時，卻見那少年隻是溫和一笑，手中鬼幡流落的，竟是一縷縷金色溫暖的光明。
那一刻，柳拓才知道，這萬魂幡曾經有一個名字，叫人皇旗。
之後，少年單手擒龍，扯來山河日月，在這穀中布下驚天大陣。
可是漸漸的，柳拓發現，他並非生靈，更像是一道亡魂，一道…與那億萬聖賢同樣葬身幡中的魂魄。
原來，他也死了，死在了一場人族與仙的大戰之中。
隻是！！
他又沒死，因為他有一個名字，叫做人皇！！
“轟隆隆。”
柳拓眼中，突然露出一抹決絕之色，原本心底的驚慌，逐漸消散了。
他早該死了，在那一場雷劫之後。
如此，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你是如何進入這座山穀的？”
柳拓眉頭輕皺，這是他唯一感到困惑的事情。
這座山穀中，有贏澈親手布下的封天大陣。
彆說下界之地，就算人間九州，也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輕易破除。
可眼前的少年，卻直接闖了進來，不曾受到一絲阻礙。
“人皇在哪？”
楚梟轉頭，打量了一下山穀周圍。
如果他所料不錯，眼前這座山穀龍脈，就是贏澈平日裡的修行之地。
而眼前的老柳樹，應該是他挑選的那個…接引他輪回重生之人。
否則，就算他是人皇，擁有天地間最神妙的至寶輪回仙胚，也很容易在輪回中迷失。
而有了這條龍脈與老柳樹，他隻需在神魂中留下印記，等到輪回成功，老柳樹就能憑借這道印記，找到他，將他帶至此地，然後…蛻變成當世真龍。
雖說！！
楚梟並不知曉，贏澈是如何令這棵大柳樹死心塌地的。
但，看這柳樹本體上的雷劫印記，楚梟眼底當即閃過一絲玩味。
以人皇的手筆、心計，這一場劈死柳樹的雷劫，也未必隻是巧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柳拓搖了搖頭，蒼老的臉龐上並不見太多波瀾。
此時他的心緒已經完全平靜，視死如歸。
“不知道麼？那你得給我證明一下。”
楚梟輕輕頷首，神色溫和。
越是如此，柳拓隻感覺越發寒徹。
“如何證明？”
“很簡單，我撬開你的腦袋，看一看就好了。”
話落，楚梟根本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抬腳朝著柳拓走了過去。
“你！！”
柳拓臉色大變，渾身光華湧動。
在其身後，似有一尊百丈神柳矗立天穹，綻放出瑩瑩輝光。
“嗯？”
楚梟眼眉輕挑，手掌蓋壓而下。
而那九根通天龍柱，直接從天垂落，攜著鎮壓萬古之勢，將一切破滅。
“撲哧。”
一瞬間，柳拓的身軀就被打回了原形，跌落在了地上。
而那九根封龍柱，也是停滯在了他頭頂丈許之地，單單其中散出的一縷威壓，都令柳拓眸光顫動，神魂欲碎。
“咕嚕。”
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了極濃烈的危機，並不是因為自己即將隕落，而是…為贏澈擔憂。
那位萬古人皇，布局良久，終於等來重生一刻。
難不成，他真的要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竊取所有成就？
“我跟你拚了！！”
柳拓緊咬牙關，掙紮起身，卻見其中一根龍柱從天砸落，直接將他的下半身…生生砸成了肉泥。
“啊！！”
痛苦的哀嚎聲，當即響徹了整座山穀。
可在封印大陣的遮掩下，這裡的一切，都被完美掩蓋。
楚梟身影從天而降，根本不給柳拓張口的機會，手掌探出，直接握在了他頭顱之上。
“嗡。”
下一刹，隨著一聲嗡鳴響徹，柳拓眼瞳中當即閃過一絲驚恐，就連臉色都是逐漸扭曲了。
“羽化仙宗？”
楚梟眼角輕挑，低頭看著手中仍舊殘存一絲神智生機的柳拓，微微一愣。
“不愧是草木精怪，神魂生機就是強大。”
以楚梟的手段，尋常生靈被他搜魂，就算不死也會淪為智障。
可眼前的老柳樹，居然還保持著一份清醒。
“也好，那你就隨我去一趟羽化仙宗，見見你那位小主人吧。”
楚梟搖頭一笑，抬腳就欲離開。
從柳拓的神魂記憶中，楚梟也大概看到了人皇轉世的曆程。
與他猜測的幾乎相同，贏澈以人皇旗包裹著一縷神魂墜入下界，並找到渡劫失敗的老柳樹，幫他恢複了生機，並成功渡過雷劫。
老柳樹為了報恩，便一直守護在此，等待人皇神魂轉世，庇護他從嬰兒成長到少年。
而那些帶走人皇的修士，正是如今山河界最強大的勢力，羽化仙宗的弟子。
據柳拓所知，這方仙宗每年都會在四域中挑選一些青年男女，帶回宗門。
而人皇之所以選在山河大界輪回，就是因為…這裡有一道與輪回有關的聖物，就在羽化仙宗中。
隻是！！
以人皇與柳拓的實力，若是貿然闖入仙宗，恐怕不僅搶不到這尊輪回聖物，還可能會被當眾鎮壓。
縱使人皇手段通天，可輪回之後，血肉根骨都將重新修煉。
若非他早有打算，擒來這條龍脈，這個過程勢必會更加漫長。
所以，人皇的計劃是，先混入羽化仙宗，再找機會進入那處封印之地。
“哼，人皇鴻運齊天，乃人族信仰，與他爭鬥，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聒噪。”
楚梟神色漠然，一掌扇出，竟生生將柳拓的下巴抽成了粉碎。
“…”
隻是！！
就在楚梟踏出山穀，欲要朝著山河中域行去時，臉上卻又露出了一抹沉吟之色。
此時他已經知曉，沈幼儀就在東玄域，同樣在找尋贏澈的下落。
接下來，楚梟前往羽化仙宗，勢必會鬨出一些極大的聲勢。
如果他能將沈幼儀困在一處地方，也就省了諸多麻煩。
作為夫子派遣下界的接引人，如果沈幼儀死在山河大界中，難免不會引來夫子懷疑。
所以，她最好活著，並親自將“無垢仙體”送回稷上學宮。
“贏澈…”
楚梟眼底魔紋閃爍，突然轉頭看向了身前的柳拓。
一瞬間，這位渡劫強者的身軀，猛然顫抖了起來。
很快，白家村發生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東玄域。
據說，血海宗正在找尋一個叫什麼贏的青年，不惜屠戮了諸多無辜的村民。
幸虧白家村有一棵老樹靈庇護，不僅斬殺了血海宗邪魔，救下了那個青年，還將他帶回了村外山穀之中。
這樣的消息，對於尋常人而言，或許隻是一個酒後閒談。
什麼贏什麼澈，他們根本不會在乎。
可對於沈幼儀而言，這就是天大的線索，絕對不會錯過。
如此，半日之後，山穀之外果然出現了一道白衣倩影，正神色戒備地看著穀中的動靜。
下一刹，她蓮步輕移，飄然入穀，卻見一道道陣紋從天繚繞，將她的身影困在了原地。
“不好！！”
沈幼儀眸光顫動，周身靈輝升騰，臉上卻是一抹肅穆之色。
“晚輩稷上學宮沈幼儀，特來拜見贏前輩。”
回應她的，自然隻有無儘的沉默。
與此同時，楚梟的身影已經朝著中域方向而去。
以沈幼儀的實力，絕無可能掙脫這道封印之力。
接下來，楚梟隻需找到人皇轉世身，再將這道封印打開，就能與沈幼儀相認，一同返回人間了。
如此，又是兩日。
而此時，羽化仙宗，後山之地。
隻見一位身穿布衣的青年，突然皺了皺眉頭，眺望著東玄域的方向。
他的眼眸中，隱有一縷金紋一閃而逝，臉色漸漸凝重了下來。
“愣著乾什麼，趕緊給我挖。”
在其身後，兩名宗門弟子揮舞皮鞭，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一瞬間，青年背後就撕裂出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而他則是深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隨著他心念一動，周身似有輪回氣息迸射而出，頓時引來整座荒山顫動，神象升騰。
而在那山嶽深處，一縷金輝悠然升騰，宛如一尊大淵，橫亙天地，鎮壓萬古。
隻是很快，這縷金輝又被層層靈紋所壓製。
而在羽化仙宗的方向，一道蒼老的身影突然邁步走來，出現在了一眾弟子身前。
“終於找到了麼？！”
此時他的臉上，有著一抹難以壓抑的激動之色，就連身軀都在顫抖。
“您是…”
一眾仙宗弟子眸光顫動，神色間似有茫然。
而那老者眼中則是閃過一絲陰森，手掌橫推而出，竟將在場眾人儘數鎮殺了。
隻是！！
還不等他臉上的激動散去，就徹底凝固了下來。
他看到，那原本沸騰天際的神景異象，竟突然…消失了。
“怎…怎麼可能？”
金袍老者嘴唇顫抖，手掌漸漸緊握。
不遠處，一眾衣衫襤褸的礦奴癱在地上，身上血痕成痂，瑟瑟發抖。
唯獨一個少年，靜靜地站在原地，臉上並沒有一絲波瀾。
“老祖找了很久了吧？”
“嗯？”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金袍老者眉頭輕皺，緩緩轉過身來。
“你是誰？”
他想不通，一個被羽化仙宗抓來的礦奴，身上怎麼會有如此超脫的氣質。
在這個少年麵前，就連他這位羽化仙宗老祖，山河界真正的至高強者，都有種…自慚形穢之感。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祖想要什麼。”
少年淡然一笑，雲淡風輕，像是看遍了萬古紅塵的仙王，於時光中蘇醒了。
“故弄玄虛。”
羽化老祖冷哼一聲，手掌探出，徑直朝著少年脖頸握來。
浩蕩的靈威奔湧而開，將周圍的山石古川儘數破碎。
就在他的手掌即將觸碰到少年之時，卻又詭異的停滯了下來。
此時他看到，這少年眼中始終是一抹淡然笑意，沒有絲毫慌亂。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