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楚師弟此次前來…”
沈默像是猜到了什麼，看向楚梟的眼神裡明顯有些凝重。
“看看能否在劍氣長城，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楚梟輕歎了口氣，相比於沈默、葉琉璃，他想屠滅鬼族，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陰邪手段，還有當初楚氏先祖的意外隕落。
當初楚神祇橫掃人間，不僅打破了鬼族的計劃，還阻止了九天仙神對人間的掌控。
隻是！！
就在他本該享受人間帝位之時，卻詭異的失蹤了。
按照之前大神祭所說，先祖是因為在與仙神大戰時，受了重傷，後又被人間勢力算計，方才隕落了。
就連他的屍骸骨骼，都被人霸占，成了這些人間強者研究聖體威勢的標本。
這樣的恥辱，是楚氏的恥辱，更是所有楚氏後人的恥辱。
按照楚梟的猜測，曰天神教的背後，很可能是一方帝族的庇護。
除此之外，恐怕就算薑家這樣的無上財族，也根本不可能將曰天神教遮掩的如此完美。
甚至！！
就算現在，九州大地上，也有很多人不知曉這方邪惡教廷的存在。
這樣的手段，可不是尋常勢力能夠做到的。
如果最終，事情都如楚梟預料的那樣，那麼…當初楚神祇或許從一開始，就落入了彆人的棋局之中。
包括那位驚鴻劍仙，她一人踏入鬼地，重傷隕落，又何嘗不是斷了楚神祇一臂。
如果當初她在，楚神祇未必會在接下來與仙神的大戰中孤立無援，重傷垂死。
所以說，這世間任何至強者的消亡，看似簡單，實則…背後可能都隱藏著籌謀了數萬年甚至數十萬年的布局，陰謀。
一棵大樹的倒下，絕非一朝一夕，一斧一鑿。
這一次楚梟降臨劍氣長城，名義上是為了問劍沈默，實則是想要探查鬼族的動向。
當然，這個所謂的探查，不能用嘴，得用手。
撬開一些鬼族強者的腦袋，看看他們的記憶，或許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
“原來如此。”
沈默輕輕頷首，看向楚梟的眼神裡…突然有了些深意。
他倒也沒想到，這個看似弱小的少年，竟有一顆心懷蒼生的心。
恐怕他故意打著問劍的名義而來，是為了避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調查那方鬼族勢力。
膽大心細，梟雄之姿。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就不要打擾啞婆婆休息了。”
楚梟搖了搖頭，其實他不僅是想撬開幾個鬼族強者的腦袋，他還想撬開幾個劍氣長城強者的腦袋。
如此一來，他才能更全麵的知曉，當初鬼域究竟發生了什麼。
“好。”
沈默與葉琉璃輕點了點頭，與啞婆婆告彆後，便離開了劍祠。
一夜時間，眨眼而過。
“走吧。”
劍城大殿前，李慕道、柳庸看著眼前的沈默，臉色雖然平靜，可心底卻始終有一縷淡淡的不安。
按理說，以沈默的實力，彆說鬼族當代，就算放眼整個九州大地，在渡劫這個層次中，真的能打敗他的，屈指可數。
那位血鬼王傳人血厲，雖然號稱鬼族當代最強，但與沈默相比，卻仍舊是差了一些。
這一戰，劍氣長城絕不會敗。
“走。”
隨著李慕道手掌輕揮，眾人也是追隨在他身後，朝著劍峰方向行去。
人群後方，葉琉璃握著楚梟的手臂，步履蹣跚。
“你看都看不清楚，去湊什麼熱鬨？”
楚梟神色無奈，如果不是柳庸和李慕道命他照看葉琉璃，他根本懶得理會這位太虛聖女。
不知為何，這幾日他總感覺…這個葉琉璃有點古怪，似乎故意在接近自己。
楚梟是打算收她當魂奴，但也僅僅是魂奴而已。
“看不清楚，我還有神識感知，人間第三序列，當代第一劍仙的對戰，我當然不能錯過。”
葉琉璃冷哼一聲，玉手緊緊攥著楚梟的胳膊。
“隨你吧。”
楚梟搖了搖頭，神色漠然地牽著葉琉璃出現在了山峰之上。
隻見此時，鬼族一方早已聚集了無數人。
其中為首的，乃是一個身穿血袍的青年男子。
她的眼眸，充斥著無儘的血色，像是一方血海跌宕，讓人一眼看去，就會沉淪其中，生生溺亡。
血厲！！
作為鬼族當代第一妖孽，這位鬼王傳人的戰力，無比恐怖。
據說他的一滴血，都有鎮殺渡劫的恐怖威勢。
很明顯，整個鬼族能與沈默一戰的，也隻有這位血鬼傳人了。
雖說！！
鬼族之人並不在九州風雲榜上，但四大鬼王傳人，幾乎都有序列之姿。
“血厲，還等什麼？”
沈默的身影邁步走出，站在了人群之前。
此時他一身白衣，身背古劍，那一頭束於腦後的長發，隨風飄蕩，出塵飄逸。
這一刻，整片天地的光，都照耀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劍仙，春風得意。
天上繁星，不恍如是，不過如此。
“哼。”
血厲冷哼一聲，一雙血瞳中靈紋呼嘯，通照玄冥。
隻是！！
此時他並未抬腳走出，嘴角突然露出一抹陰森笑意。
“沈默，你的確很強，我也很想跟你一戰，但今日你的對手…不是我。”
血厲搖頭一笑，頓時令整片天地，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皆是神色困惑地看著血厲，顯然是想不出…鬼族當代還有誰值得被稱為沈默的對手。
還有誰，能與這一襲白衣對立，爭一爭兩族的氣運，問一問…大勢更迭。
“不是血厲？”
聞言，李慕道與柳庸臉上，皆露出一抹驚悸之色，心底的那一絲不安，愈發濃鬱的了。
“噠…”
就在此時，鬼族後方突然傳來一道腳步聲。
聽到聲音，眾人皆是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路，轉頭看了過去。
隻見一道渾身籠罩在黑袍下的身影邁步走來，無聲無息，卻又仿佛…震耳欲聾。
隨著他每一步邁下，這天地間的劍勢，都在沸騰。
漸漸的，他的身後，竟出現了一尊通天的劍漩，撕裂蒼穹，連通鬼域與長城，震懾人心。
“這是…”
所有人眸光顫動，尤其是一眾劍修，更是感覺渾身血脈寒徹，有種難言的恐懼。
這股劍意，仿佛與天地相融，肆意灑脫，無拘無束。
就連沈默，原本臉上的漠然，都逐漸變作一抹凝重。
鬼族深處，四大鬼王並肩而立，看著那一道逐漸走上山峰的黑衣身影，眼眸中皆是一抹深邃。
“他行麼？”
“他殺了我鬼域九百九十九位渡劫修士，鑄就了一道渡劫無敵的劍意。”
“沈默可是人間第三序列…”
“看著吧，如果他不行，血厲也不行。”
四人之中，一道血衣倩影搖了搖頭，那一張隱於迷霧下的絕美臉龐上，帶著一絲淡淡的複雜。
“嗯？”
聞言，眾人眸光顫動，顯然是猜到了什麼。
以折尋鬼王的心性，她很少去相信一個外人。
可她竟將這關係著鬼域未來的一戰，交給了一個人族少年。
顯然，這個青年一定證明過自己比血厲更強。
“嗡。”
天地間，風雲震蕩。
原本晴朗的天穹，突然有烏雲聚攏，遮雲蔽日，就如同此刻劍城眾人的心緒，被一縷陰霾所掩蓋。
“人族？”
楚梟眉頭輕皺，同樣有些詫異。
以他的太玄神瞳，輕易就能看到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衣少年，並非鬼族，而是真正的血肉生靈。
可放眼人間，誰會甘心成鬼？
“嗡。”
有風呼嘯，將那黑衣身影頭頂鬥笠吹落，露出了一張平凡堅毅的臉龐。
他的眉心，有一道猙獰的劍痕，像是曾險些被人一劍洞穿。
而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真摯純粹，並沒有一絲陰邪的意味，卻更顯詭異。
一個從鬼族走出來的少年，卻有一顆…純粹燦爛的劍心？
莫名的，就連楚梟都被這青年的劍姿所驚詫。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之所以出現在此處，是因為他就該出現在此處，並不是代表鬼族，也非背叛了人間。
僅僅是，他是沈默的對手，要問劍這天下第一。
“吳…吳孚？！”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道輕微的呢喃聲，而沈默的臉色也是漸漸有所呆滯。
“吳師兄？”
“吳孚…居然是吳孚…”
李慕道嘴唇顫動，難以想象，以他的心性竟也會露出如此驚詫的神色。
“這吳孚怎麼回事？”
柳庸眉頭緊鎖，同樣感覺到了這道黑衣身影的恐怖。
他的身上，有一種…與鬼族相似的氣息，虛無縹緲。
更可怕的是，他的劍心，竟絲毫不受這片天地的影響。
就連沈默的無敵劍心，在他眼中似乎都沒有一絲威脅。
單單這份心性，就根本不是這人間任何妖孽可比的。
“不對，他的劍心…”
楚梟重瞳顯化，眉頭輕輕一皺。
沈默的劍道天賦，在於那一顆無敵劍心，太上劍心。
而眼前的黑袍青年，同樣有一顆劍心，名為平凡劍心。
這樣的劍心，其實並無太多威勢，可偏偏…對於沈默而言，這一顆劍心卻能破他無敵之道。
我視世間一切皆為平凡，山川星海，浮生一夢。
“沒想到啊，沒想到…”
李慕道苦笑一聲，眼底隱有滄桑。
“到底怎麼回事。”
柳庸輕歎了口氣，終於知道了心底那一絲不安，究竟源自何處了。
原是…故人來。
“這吳孚曾也是劍氣長城的一位劍修，隻是…他天賦普通，心中戾氣太重，時常私自闖入鬼域獵殺鬼族之人。”
“這是好事啊，那為何…”
“有一次他率領十二名劍氣長城弟子深入鬼域，隻有他一個人回來了…”
聞言，柳庸與楚梟臉上皆露出一抹恍然，當即就猜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恐怕沈默一定是出手將這位害死了師兄弟的吳師兄，趕出了劍氣長城，並向他證明了，何為劍道。
沈默的舉動，無疑是對劍氣長城的負責，但吳孚想殺鬼族的心，同樣沒有一絲瑕疵。
這兩人之間，不能說誰對誰錯，但這一戰…終究隻會有一個勝者。
“沈師弟，又見麵了。”
吳孚退下頭頂鬥笠，眼神平靜地看著沈默。
此時他的眼中，根本沒有一絲恨意，平靜而深邃。
“這百年時間，我殺了九百九十九名鬼族渡劫，師弟，我沒有給劍氣長城丟人吧？”
“沒有，當年我說過，就算師兄離開劍氣長城，也一定是一位好劍修。”
沈默輕輕頷首，同樣是一臉誠摯。
他從沒有怪過吳孚，雖然他間接害死了十二名師兄弟。
但沈默從不覺得…他們死在鬼域是一種罪孽。
相反，這對於任何劍氣長城劍修而言，是一種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