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墨婉再恢複意識,已經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光照明亮的房間內,微風輕撫紗帳,她突然分不太清自己是還活著,還是已經死了。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母親還在,抱著她,坐在小小的院子裡,一邊給她唱著童謠哄她開心,一邊給花澆水。溫暖的陽光落進院子裡的每一個角落,母親放她下來,讓她在院子裡種的花叢間玩耍,父親回來,父親一如往常的抱著她,他們往屋內走。父親說,他這次回來就不會走了,會永遠陪著她們,她很開心,和父親母親一起玩了一場不會突然消失不見的捉迷藏。他們好像又一起在那個小院子生活了很久,直到她依偎在母親和父親懷裡撒嬌,說要永遠和他們在一起時,他們卻沒有回應,隻是看著她笑……這時,外頭傳來細碎的說話聲,打斷了林墨婉的思緒:“這都兩個月了,怎麼還不醒啊?這不會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吧。”“誰知道呢,傷這麼重,能還有口氣吊著就不錯了,估計下半輩子也醒不過來了。”“唉,真是可憐。”……兩個月?她睡了這麼久?聽得出來,是兩個小丫頭的聲音,壓的很低,像是怕驚擾到什麼。林墨婉試著動了動手,但好像因為長時間的不活動變得有些不靈活。聽著屋內的兩人出去,林墨婉試著張了張嘴,卻沒發出半點聲音。她呆呆的盯著床頂出神,身體似乎還沒完全從沉睡中緩過來,還不能動,渾渾噩噩之間,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睡了過去……後來,她是被一陣談話聲吵醒的,她睜開眼,入眼的就是坐在床邊嗑瓜子的少年,這個人她認識,是林天孝。他正一邊磕著瓜子兒,一邊和對麵的人聊天:“娘,你說她什麼時候醒啊?”對方歎了口氣:“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大夫,你都問我好幾遍了。”這個聲音有點陌生,林墨婉有些僵硬的微微轉頭,透過半遮的蚊帳,她隻能看見婦人交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和手腕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白色鐲子。她正狐疑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林天孝的母親會在這裡,等她再回頭,就和一臉詫異,瞪著眼睛看著她的林天孝四目相對。他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確定林墨婉是真的睜眼了,並且看著他呢,他“哇”的一聲跳起來,嚇得結巴:“詐詐詐……詐屍了!”一聽這話,那婦人也是一驚,忙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看著睜開眼的林墨婉也是又驚又喜,回頭興奮的一擰林天孝的胳膊:“混小子!說什麼胡話呢!你妹妹醒了!還不去找你爹!”林天孝捂著被擰疼的胳膊,似乎才緩過神來,連忙轉身跑出去。此時,林墨婉才看清眼前的婦人,她應該就是林欽海的夫人,高氏,她裝扮華麗,一身鴉青色廣袖長裙,本是極難駕馭的顏色,可穿在她身上,卻隻叫人覺得端莊優雅,又透著精致。林墨婉看著她,她卻是欣喜坐到床邊,自顧自的說起話:“嗨呀,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好久好久,可是嚇壞我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傷口還疼不疼?”林墨婉搖頭,其實她現在並沒有什麼感覺,可能還需要一點恢複的時間。見她有回應,高氏點點頭,臉上的笑容更勝,而後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忙接著道:“我是你舅母,天孝的母親。”林墨婉沒什麼反應,隻是愣愣的看著她,一時間沒從這洶湧熱烈的善意中緩過勁兒來。不多時,林欽海和林天孝匆忙趕過來看著真的醒過來的林墨婉,林欽海一時間竟有些熱淚盈眶,同時也鬆了口氣,喃呢著:“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往後的幾天,林欽海也沒疏於對林墨婉的照顧,派了專門的嬤嬤丫頭貼身照料,幫她一點點恢複。而這幾天,通過林天孝,她也陸陸續續知道這兩個月之內發生的事情。和她預想的一樣,林墨婉重傷,公叔庭月殞命,林家因為她和公叔言玉徹底撕破臉皮,提出當年徹查林家入獄一案。可公叔言玉卻明言拒絕,直接表示林家當年是罪有應得,哪怕林欽海當場拿出從沈微遠那裡拿到的當年能夠證明林家清白的證據,公叔言玉也沒有絲毫鬆口的跡象。這其中顯然有貓膩,林欽海沒當場翻臉,但離開皇宮之後,就直接回了霍安山莊,更準確一點來講,這裡現在叫霍安城,因為林家反了,是沈家起的頭。這一點,林墨婉倒是有些奇怪,沈家其實完全沒有造反的必要,不管怎麼說,沈微遠是公叔言玉的結拜兄弟,沈家這幾年也逐漸好起來了,他們已經完全在盛安,乃至整個榮國都站穩了腳,何必要如此冒險?當林墨婉提出這個疑問時,林天孝先是沉默,目光認真的盯著林墨婉看了很久,而後是嗤笑,最後才無奈道:“小姑奶奶,你是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了啊?”林墨婉怔了怔,這才恍然,對啊,她最後的記憶是在公叔庭月的莊園,她一心尋死,鄧玉的劍刺入了她的腹部,再後來,她好像就不記得了。想著,她皺了皺眉,狐疑的看向林天孝:“對啊,我是怎麼回來的?”她是真的不記得了。林天孝無奈扶額,表示:“怎麼回來的?沈微遠那傻子,用自己養的暗軍殺進去,乾掉了那裡所有禁衛軍才把你帶出來的。”是他……林墨婉有些詫異,但同時,有意外的覺得合理,除了他那樣的人,應該也沒人敢做這種事。經過林天孝的提醒,她腦海中又若隱若現當時那種熟悉的感覺,是幾年前她墜海是也有過的,那個不顧一切跳下來想救她的人。她真想著,林天孝又接著道:“你想啊,私養暗軍,閃擊禁衛軍,勇救朝廷重犯,就是你,哪一條是公叔言玉能赦免他的?他不反,難道要帶上他老哥主動上刑場啊?”是啊,沈微遠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想搬倒他的人數不勝數,這次如果不走,不光是公叔言玉,盯著他的那些重臣合起夥來給他治罪,他就難逃一死。這麼看來,若是謀反,說不一定還能尋得一線生機,就算是為了他哥哥,他也不會坐以待斃。可想著,他畢竟是因為自己才和公叔言玉撕破臉的,林墨婉心中難免愧疚,她問:“那他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