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就那麼沉默著,沈延習凝視著孟筂,過了好會兒,他才開口問道:“阿筂,你是不是很愛很愛沈子業?”
尖銳的疼痛蔓延開來,有那麼一瞬,孟筂幾欲無法呼吸。她避開沈延習的視線,發了會兒呆,抬頭看向了沈延習,茫然的問道:“阿習,我是不可以同甘共苦的人嗎?”
她蒼白的臉上帶著痛苦,這問題顯然深深的困擾著她。
沈延習的心裡難過極了,想也不想的回答:“當然不是。”
“那他為什麼要分手?”她的情緒低落,喃喃的繼續說:“他說,他不能理所當然的接受我的付出,我的付出,對他來說是一種負擔。可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他為什麼會覺得是負擔?”
她是痛苦的,手指在一起捏得緊緊的。
沈延習不忍見她這樣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說道:“阿筂,彆糾結於這種事。沈子業一向自負,現在是他最落魄的時候,他不可能會願意讓人看到他的狼狽。他拒絕的不隻是你,我爸爸他同樣拒絕了。你並不介意他的落魄,但他那樣的人,怎會讓女人陪著他吃苦。”
他的語氣淡淡的,雖是沈子業不過幾麵之緣,但他卻像是很了解他似的。
孟筂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說話。
沈延習還想說什麼,但看著她蒼白的臉,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孟筂一直是鬱鬱寡歡的,吃過飯他並沒有馬上送她回家,兩人沿著河道慢慢的走著。
沈延習想讓她開心起來,看了看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麵,說道:“阿筂,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帶你來河邊抓魚。”
那還是在小學的時候,他們班上的同學炫耀他到鄉下外婆家的小河溝抓了很多魚。他很不服,於是趁著周末拎上一個桶,偷偷的帶著孟筂來到河邊。那天魚沒能抓著,兩人弄得一身泥,回家被找不到他們急瘋的大人給揍了一頓。
當然,揍的是他。她很有義氣的在他被罰麵壁思過時偷偷的給他送了奶和麵包。
孟筂想起小時候的事兒來,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點點頭,說道:“當然記得,我還記得你為了證明自己很厲害,去菜市場裡買了魚偷偷的帶去學校,後來被老師請家長,又被沈伯伯給揍了一頓。”
沈延習的臉上露出了惆悵來,說道:“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那時候該多好。”
是啊,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在小時候那該多好,可人都是要長大的。
這一晚兩人在外邊兒坐到很晚才回去,他開了車過來,要送孟筂回家,但她拒絕了,堅持自己打車回去。
沈延習拗不過她,隻能由著她,臨走時很不放心的讓她要好好的。
孟筂打車走後沈子業久久的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知道,在孟筂同沈子業的這段感情裡,從一開始,她就已經輸了。
一個人要結束一段感情,總是有無數的理由和借口。可這個小姑娘,還傻傻的一頭紮在裡麵。
他生出了無能為力之感來,在這時候,他甚至不知道他能為她做點兒什麼。
孟筂沒有回家,車子在路過沈子業常去的那家酒吧附近時,她讓司機停了車,穿過馬路進了酒吧。
酒吧裡正是熱鬨的時候,她穿過人群走向吧台。她那麼久沒有過來,酒保竟然還認得她,衝著她笑笑,大聲的說道:“小美女,好久不見。你是過來找那位沈先生的嗎?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來過了。”
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調侃,孟筂無心理會,請他給自己一杯酒。
她隻想將自己喝醉,一連要了三杯酒後那酒保不肯再給她酒了,說道:“小美女,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要醉了。有人來接你嗎?”
他不肯給酒孟筂有些悶悶的,她回了句沒有,手撐著眉心靠在桌子上。
她害怕回家,久久的呆在酒吧裡不願意離去。那酒保估計是以為她喝醉了,忙得差不多後過來詢問她是否要叫人過來接她。
孟筂心裡黯然,並不願意給沈子業添麻煩,搖頭拒絕,起身慢慢的出了酒吧。
她今兒的酒喝得並不是很多,但回到家中,她卻吐了個翻天地府,在洗手間裡呆了許久,胡亂的洗了一把臉,才倒在了床上。
孟筂在隔天後回了家,她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家裡比她上次回來整潔許多,一看就是常有人過來打掃的。她知道,他父親肯定常回來。
她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慢慢的走到沙發上坐下。客廳裡安靜極了,沒有一點兒聲音,她現在害怕極了這樣的沉悶,略坐了片刻後上了樓回了她的房間。
她的房間裡同樣是乾淨一塵不染,像是收拾好等著她隨時回來一般。她在床上躺下來,本是隻想休息一會兒的,誰知道就這麼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聽到樓下有動靜,她以為是她父親回來了,起身往樓下。
天空陰沉沉的暴風肆虐,吹得樹枝嘩嘩作響。到了樓梯口,她才發現來的並不是她的父親,而是譚音。
她見著她眉頭就皺了起來,不知道她是怎麼進來的,她爸爸應該不會將這邊的鑰匙給她。
她還沒有說話,譚音就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就知道是你在搗鬼!”
孟筂並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譚音大步的上樓梯來,惡狠狠的說道:“你爸爸不肯回家,是不是因為你?你這個瘋子,你已經害的我失去了兒子,你還想搶走我丈夫嗎?”
她的眼睛通紅,說著就要伸手將孟筂拽下樓。
她的力氣出起的大,孟筂掙紮了一下沒能掙紮開,惱火的說:“你放開!”
她才是真正的瘋了,明明是她破壞了她的家庭,搶走了她的爸爸,沒想到她現在反倒倒打一耙。
譚音哪裡會放開她,孟筂厭惡極了她的觸碰,一手抓住樓梯扶手,使勁兒的要甩開她的手。兩人站在樓梯上是危險的,尤其是站在下方的譚音,她拽了幾下沒能將孟筂拽下樓,往後看時突然意識到了自己處境的危險。她當讓不會讓自己處在危險之中,雖是不甘,但到底還是鬆開了孟筂的手。
“你爸爸在哪兒?讓他來見我。”她悻悻的下了樓梯,對著孟筂發號施令。
孟筂壓根就不願意搭理她,冷冷的說道:“請你馬上出去!”
譚音非但沒有出去,反倒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挑釁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怎麼,想報警是吧?我雙手讚成。我倒是要看看,警察來會不會將我趕出去。”稍稍的頓了頓,她環視起了四周來,說道:“你以為這兒隻是你的家嗎?你和囡囡同樣都姓孟,憑什麼你能在這兒住她不能?”
越是說到後邊兒,她越是憤憤不平。
孟筂沒想到她竟然那麼厚顏無恥,氣得渾身發抖。她拿出手機來,正要撥通報警電話,譚音就又說道:“非但要報警,你最好把記者也請過來,讓所有人都看看,孟其元他是怎麼拋棄妻女的!”
她完全就是一副不怕將事兒鬨大的樣兒,孟筂的心裡生起了警惕來,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乾什麼,到底還是沒有撥出報警電話。
譚音看出了她的猶豫,挑釁的說:“報警呀,怎麼不報了?你們孟家已經出了名,不在乎多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誰那麼厲害可以不讓我到這兒來!”
她這樣兒,顯然是並不知道這房子早已經過戶到了孟筂的名下。孟筂像是看跳梁小醜似的看著她,沒有再報警,轉而打電話到物業處,要讓人將她請出去。
譚音到底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見她打電話一下子就急了,衝過來就要奪她的手機,說道:“你彆想我走,找誰來都沒有用,你讓你爸爸出來,否則今天沒完!”
孟筂任由著她將手機奪了過去,冷冷的看著她,說道:“你要找他請自己給他打電話。”她的唇角浮現出一抹譏諷來,又淡淡的說:“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已經得到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是了,和孟其元結婚是她心心念念的事,這才結婚多久,就已成了怨偶。
她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譚音就發了瘋,她的眼睛霎時紅了起來,歇斯底裡的大罵道:“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一直都是好好的!你就該死,你為什麼不去死?”
對她來說,孟筂就是她婚姻道路上的絆腳石。從前因為她,孟其元一直都不肯離婚。她無名無分的跟了他那麼多年。她好不容易懷上兒子,同樣因為她,她的孩子成了不受歡迎的存在,以至於她出事故流了產。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她,她一定能好好的。像她這樣的人,就該去死,還活著乾什麼?
孟其元趕過來時,正好聽到譚音惡毒的咒罵。他的臉色大變,連看也不敢看孟筂,怒喝道::“你給我閉嘴!”
譚音哈哈的大笑了起來,矛頭轉向了他,說道:“你不是不肯出現的嗎?現在怎麼肯出來了?”
她過來這邊時給他打了電話,他擔心她會做出過激的事匆匆的趕了過來,但他沒有想到,孟筂今天會回來,她過來正好遇見她在。
孟其元惱火得很,見孟筂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稍稍的放心了些,對譚音說道:“我們回家談。”
他說完就將譚音往外邊兒拖,但譚音並不肯離開,一邊兒要掙脫他的手,一邊兒說道:“為什麼要回家談?我告訴你,今天你彆想我離開這兒!”
她這樣撒潑讓孟其元十分難堪,她不願意讓女兒見到這些糟心事,壓低了聲音惱火的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譚音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的看向孟筂,說道:“我不想怎麼樣,我要住到這邊來!憑什麼她能住我們不能住?”
這兒是孟家的老宅,但孟家不止她一個孫女,這地方她可以住,為什麼她們母女倆就不能住?
孟其元的臉上露出了疲色來,他看著譚音,冷冷的說道:“不為什麼,這房子早已經過戶到了阿筂的名下,這是屬於她的房子。這就是為什麼她能住你們不能住。”
他不明白從前溫柔小意的女人到哪兒去了,又或者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的了解過她。
譚音聽到這話不由得傻眼了,她過了好會兒才反應過來,朝著孟其元撲去,歇斯底裡的哭著罵道:“孟其元你不是人!”
孟其元狼狽的抓住了她,說道:“你罵也沒有用,老爺子立過遺囑,宅子給阿筂。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和孟其元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但沒想到今天才知道這事兒,她顫抖著聲音問道:“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那麼久以前的事兒了,他竟然一點兒也未透露過。
“現在你不是知道了嗎?”孟其元的語氣冷淡得很。
譚音發了瘋似的推打著他,要罵什麼,但話還未說出口他就嗬斥道:“夠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怒氣,說道:“有事我們回家再談。”
他說完這話看向孟筂,說道:“阿筂,你哪兒都彆去,在這兒等著我回來。”
他說完這話不顧譚音的掙紮,直接將她帶著往外邊兒去了。
兩人走後整座宅子一下子就靜了下來,經過那麼一鬨孟筂茫然極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回來時為了什麼。
此時此刻,她隻想要躲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她沒有像孟其元所說的那樣等著他回來,在他們走後,她靜靜的在客廳裡站了會兒,慢慢的離開宅子。
在沈子業那,她所有的付出對他來說都是負擔。而她父親這裡,她顯然也是累贅。她父親同譚音之間的矛盾,都來自於她,她的存在,似乎從一出生開始,就是錯誤。
她是不該被譚音的話影響的,但在這一刻,她無比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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